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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芸自此每次到书房来,不是拉着嫂嫂、妹妹,便是同着哥哥,或是带上大侄儿心官。一次生,二次熟,三次随便点,四次有说有笑,五次就无甚顾忌地谈起心来。最初看尤铁民,好像是个不大容易接近的、非凡的人,渐渐就觉得他性情还好,又会说话,渐渐更觉得他聪明伶俐,学问也好,见识又高,无论说什么,他都晓得,回答起人家的话来,又能委婉曲折,刚刚投合你的心意。哥哥不用说了,对于尤铁民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口里提到他,不是豪杰,便是志士;就是嫂嫂那么个忠厚人,就是妹妹那么个不懂事的毛头女娃子,也都说尤铁民好。但是仔细体察来,尤铁民虽说对她们都好,不过对自己似乎总有点异样,也就因为有点异样,所以她才格外高兴和尤铁民见面,也才敢于有时独自一人到书房去同他对坐说话;从不提到他们这回失败事情,也从无意思问到他将来行动。

    时间过得也快,一霎眼就差不多半个月。首先是学界中的人心已渐安定。赵尔丰虽没有明文颁布,但提学使方旭却有私人信函送致高等学堂总理胡雨岚,请他转告各学堂办事人安心办学,各教习安心教学,各学生安心求学。他的信固然没有“断不株连”一类的肯定话,不过言外之意是明白的;同时也揣想得到,这信必是赵尔丰授意写的。除此之外,在学界中还传遍了一件小事,也足证实官场态度,这是在杨维被逮去的不几天,忽然写了一封亲笔信,由两名成都县差人送与通省师范学堂一个教习林冰骨,要纹银二百两使用;并说即交去差带回。林冰骨也是留学日本的,也是同盟会会员,又和杨维有私交,杨维被逮去的头一天,还曾到学堂里去会过他。他是这样一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当时拿着信,不由就愁着了。这二百两银子,到底该不该出呢?不出,对不住朋友,显然他们受了逼迫,才这样写信要钱;出哩,看来断不是一次二百两,二次四百两,可以了结,说不定以后回数更频繁,要的银子也必然更多。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一头想起学道街志古堂书铺管事周永德和王棪有交情,和学界又极接近,在绅商学界中是个有名望的正派人。因来请教周永德,这事该怎么办。周永德思索了一会,方主张银子暂时不忙送去,待他亲去会见王棪,问清楚情形再说。他们最初以为王棪一定有许多恐吓话,还考虑到该如何如何去应付,不料王棪对周永德的答复,才是叫他转告林冰骨,千万不要送银子去。说他的衙规是不准差人需索的,说杨维也无须用钱,并带笑说,他对杨维很为优礼,现刻住在他小花厅里,吃的是上饭,和他吃的并非两样;末后说出他对这案子的看法是:“当然是政治犯了!我正四面八方托人向护帅疏通,希望从轻发落。要是能够照西洋文明国那样办,当然很好,即使不然,也希望限于在逮去的这几个人身上办,不要牵扯宽了。不过……”他的同寅中间,却不见得能够像他那样又公正、又淡泊,出了力的,总希冀有点好处;所以要把案子办松,又不要开花,还得他多劳一点儿神哩!

    香芸说道:“倒也说不上悬心吊胆。人家住在书房里,连二门都没出去过,除了我们这几个人,就连三叔和贾姨娘,也只晓得有个王先生,底下人更不用说。只要妹妹不再这样敞口标……”

    香芸是非常赞成她父亲正正经经地请尤铁民一次的。但与她哥哥、嫂嫂一说,叶文婉先就笑着把嘴角一撇道:“与其这时候补请人家吃鱼翅席,倒不如那个时候莫发脾气,也不怕着人家听见了怄气!”

    香芸不以他说的话为然。她说:“爹爹是那样的派头,怎能和人家谈得拢,莫要把人家得罪了,倒是让他们少见几面的好。爹爹打算正正经经地请人家吃一顿,自然有他的用意,或者因为骂过人家一场,现在在磨盘上睡醒了,想不过,借此补一下过,也未可知。不然,爹爹是多么讲究礼法的人,怎能在妈妈的百期尚没有满时,就包席请客?”

    门禁加严之后,郝达三又向儿女们慎重嘱咐:既然说的是王尚白,那么,即令私下谈话,也须加倍留心,千万不能再提说他本来姓名。“你们看,这回要不是大小姐偶尔失言,二女子又怎能多嘴呢?古人说的驷不及舌,又说,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实在可以做你们的座右铭的!二女子还应该格外留心!”

    郝达三起初很生他儿子的气,认为他糊涂透顶,不明利害。

    郝达三把手一挥道:“别闹了,听我说吧!我所谓悬心吊胆,并不是指我们家里人而言。我最担心的,是葛寰中,他又在办案子,他又认得尤铁民,又早知道尤铁民是革命党,据你们说,尤铁民虽不是同案人犯,到底是有嫌疑的。现在案子没有松劲,设或被葛寰中晓得,即令碍着我的情面,不好亲自上门要人,但他是很可以告诉王寅伯,叫成都县签差来的。那时,你们咋个搞呢?”

    郝达三入座之后,首先举杯道:“尤世兄稀客,兄弟又因多病慵懒,难得奉陪;儿女辈不甚懂事,平日招待不周;早就想薄设一席,请罪压惊的……”

    郝达三之所以知道王尚白是尤铁民的化名,由于刘姨太太告诉。刘姨太太之晓得,由于她亲生女儿香荃告诉。

    郝又三道:“你又要来打岔!也不想想,我们在后间房里说话,几重棉布门帘遮得那么严密,气都透不赢。况且这两天,铁民还是那样心平气和的,一点不像听见了什么的样子。……我只怀疑爹爹为什么会有此一举?……依我说,其实可以不必,只要爹爹能够抽一点空,多和铁民谈谈,倒还亲切得多。”

    郝又三和香芸倒不把她的话认为笑谈,两个人议论了一会,找不出一个较好办法。要是不请陪客,算来只有一主一客——郝又三不好把自己算入,这有两种习惯不许可:一是尚在热孝期中的孝子,断不准许宴会;一是父子不同席,老子陪客,儿子更只能在一旁服侍的。——一主一客吃一桌上等鱼翅全席,的确不大像样。要是请陪客哩,因为坐首席的是尤铁民,算来只有田老兄一人作陪才合适,而其他五个人,便难于物色了。两兄妹只好来向父亲请教。

    要不是大小姐赶来,不依道理地袒护着哥哥,痛痛排揎了父亲一顿,照郝达三的脾气发作下去,真可演变到非把尤铁民立地撵走不可了。到底郝达三还是气哼哼地气了半夜。

    老爷大为称许道:“很好,就这样办吧!……不过,这么一来,连二女子算上,仅只五个主人,一个客;别致倒别致,然而六个人吃一桌全鱼翅席,到底太冤枉了,徒然好死了底下人。而且既是一种家宴形式,我想,把席摆在客厅里面,也未免不称;摆在倒座厅里哩,你们妈妈的灵柩又停在前面堂屋内,心里总觉难安。只有六个人,不摆大八仙桌,仅用一张中等圆桌,不分首次座,那么,摆在书房内,倒绰有余裕,大家更可脱略些,你们以为怎样?”

    老爷又说:“人少桌面小,那就不能用全席面。不如再别致一点,简直就叫厨子做成便饭样子,把一些装门面的围碟、瓜杏手碟、中点、席点、冷荤盘子、座菜、火锅等完全蠲免了吧!……”

    第二天,郝达三再把儿子叫去说话时,气已平了,还把尤铁民他们这回的事,从头至尾问了一番。问知尤铁民不过适逢其会地当天才到成都,当夜就碰着逮人,其实根本就不算本案犯人,他才认可了儿子的行为尚无大错。唯一怪他的,为什么不先禀告他而就自己做了主:“这等事情,干系何等重大,你们年轻人,只凭着自己的感情,啥都不顾了。要是先来同我商量商量,或者更周到些,何至如此鬼祟,弄得大家悬心吊胆!……”

    真是别致,真是新款式,甚至上菜、斟酒,在书房内外服侍的,也只派定春桃、春英、春喜三个小丫头。就中只一点还略存礼教古风,那便是只在客人面前设了双牙筷,老爷面前一双包银乌木筷,其余都是白竹筷。

    父亲首先的安排是,不另外请一个陪客。他儿女的顾虑,他已想到,除了人不合式外,他还更深一层虑到在丧服期间请客,到底是惊世骇俗之举,即使大家不说闲话,而讲礼的人定然会道谢不来,请了等于虚请。

    父亲其次的安排是,全家人都作陪,不分尊卑男女。既然尤铁民是维新人物,而又是通家之好,除了刘姨太太,都日常相处熟了,同桌吃一顿饭,有何不便?又有何不可?只有一点要和儿女们商量的,就是郝尊三同贾姨奶奶,要不要请过来?

    殊不知父亲早有安排,一番话说出,竟使两兄妹佩服得了不起,想不到父亲怎会开通到这步田地。

    果如妈妈在时所说:“老姜的确比新姜辣些!”看来,父亲虑的甚是。

    当香芸把王先生何以又叫尤先生的底里告诉香荃听时,先就再三嘱咐过她,千万不能对第二个人说;事后又经香荃指天画日、赌咒不向第二个人说。香芸同她哥哥、嫂嫂本不敢相信她赌的咒,大家猜想,这回事不同了,或者三五天工夫,她是可以不致泄漏吧?却万万没有料到,还没隔上三个钟头,她父亲便打发春桃把她哥哥叫去,追究起这件事来。

    当然,王棪说的话,谁也不相信是他由衷之言。但是从他语意上,到底看得出是绝不会株连到旁人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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