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把尤铁民送走,又写了一封请假的信,托田老兄顺带到高等学堂。而后郝又三才雇了轿子,回到暑袜街家里。

    今天是大太阳,天气顿然有点燥热。已经过了一大早晨,快九点半钟的光景,公馆里才一递一递地在开早饭。

    香荃点着头道:“是呀!我们郝家的祖坟,差不多遭别人抢去了!……”

    香荃正不服气地在向她奶奶吵:“要个娃娃来当儿子,又是自己家里的侄儿,有啥不要脸?你默倒我也像那霸道人样,估买人家的坟地吗?那种人,才真叫不要脸哩!”她的嘴唇,翘得有寸把高。

    香荃抢着说:“是我叫他上桌子来的!……咋个?……不该吗?爹爹妈妈都没说过不对哩!”

    郝又三连扒了两口饭,一面嚼,一面敷衍道:“姨奶奶怕我也会着气裹食吗?我不像妈妈的火炮性,不会的!”

    郝又三蹙起眉头道:“邱二哥我们长话短说吧。只请你告诉我,那个顾天成到底是个啥子样的人。他这样横行霸道,除了仗恃自己是奉教的资格外,还有啥?”

    郝又三要想急切在邱老二口中把事情原委弄清楚,到底是一件不很容易的事。

    郝又三端起春桃盛上来的饭碗,扒了几口之后,忽然感到小孩子闹得讨厌,不由冲向他少奶奶鼓起眼睛说道:“为啥子把心儿也弄到桌上来,任他这样胡闹?你也太溺爱了吧!两三岁的娃儿,正该学规矩的时候……”

    郝又三也熟习他的脾气。在平时也能耐着性子同他瞎扯上半天,而不必要弄清他说的啥。此时,却不能不一面含着纸烟在旧地毡上打磨旋,一面随时截住他的话头,不要它泛滥得太没有边际。

    邱老二自以为比郝又三大到差不多十来岁,按照乡里规矩,他还大他一辈。——他老子邱福兴是郝老太爷手上招的佃客,算与郝老太爷同辈;现在的老爷太太喊他老子为邱大爷,称他为二哥,那,他是和老爷同辈了。岁数大,行辈大,虽然他口头还是官称大少爷,郝又三也喊着他邱二哥,并未曾喊过他邱二叔,但他心里却一直以邱二叔自居,而把郝又三当作一个不能与他平等的小辈;至低限度,也是一个不能在他跟前摆架子的小主人。因此,他对于老爷太太还相当恭敬谨饬,说起话来比较简单,虽然远不能如他老子那样有要领,有筋节,又会观望风色,又会随机应变。

    邱福兴就是这样地好。所以自承佃以来,便不期然而然成为郝家所有田佃的表率。主人家常常拿他来做榜样责备那班太老实的田佃:“你们都能像邱福兴一样有良心,不年年要求主人家让租,不年年拖欠租谷到小春收完了还交不清,我们当主人家的,又为啥定要和你们下不去呢?”自从三老爷代太太管家以来,差不多每年都要作一番类似的训词。又因为以前得力的曾管事死后,没再找人,佃客们更其顽皮,以致三老爷在类似的训词外,还不得不说些唬吓话:“再照这样搞下去,我只好换佃了!”不然就是:“官司有你们吃的,班房有你们坐的,莫仗恃我们郝家待人厚道,就越发不知好歹了!”

    邱福兴也越发成为一众田佃们的眼中钉,而邱福兴便也越发把郝家贴得死紧,三节两生送礼之外,每逢郝家有事,只要打听到,还一定要赶进城来帮忙。例如郝又三娶亲时,他已六十八岁,两眼已经半盲了,犹特地跑来,给主人家叩喜、帮忙,累得连饭都没吃好一顿。

    祖父还在坟包的左边修了小小一所砖墙瓦顶的三合头院子。拢门门楣上悬一块小小的白地黑字匾,刻着“郝氏支祠”四个大字,据说,是请剑阁李榕李申夫写的。正房堂屋的神龛内,供着神主。也有一卷书式的雕花供案,也有雕花的大八仙桌,也有带脚踏的高背大椅。左右两间正房,都修造布置得不错。祖父的意思是:首先,他准备在休官之后,补行庐墓三年;其次,他和祖母死后归葬曾祖父母之侧时,子孙也一定要庐墓的;再其次,后代儿孙春秋祭扫来此,也才有个住居之所;最后遗言说,后代儿孙如其有读书种子,尽可不必做官,而到此地来埋头读书,一则地方幽静,不为外务所扰,二来居近陇亩,也可略知稼穑艰难。但是,祖父祖母归葬一层虽办到了,而庐墓一事,祖父没做到,父亲更没做到,原因是,与城市村镇窎远了些,起居饮食,啥都不方便;至于子孙来此读书,更其只是一句空话;仅只每年清明或冬至,来扫墓时,偶住一两夜罢了。正房之外的两厢,连同后侧的灶房、牛栏、猪圈,便完全交与佃客邱老二的父亲邱福兴一家去使用。

    早饭后,不等妈妈招呼,郝又三已急忙叫高贵把邱老二招呼到客厅里谈了一会,打算把事情的原委先弄清楚。

    态度随便,当然说话也就随便。一随便,他那种不慌不忙地摆家常的本色便出现了。

    心官捏着筷子,张开大口,乌黑的一对眼睛望着他二娘叫道:“藤藤!……藤藤!……哈哈哈!……”

    对于大少爷,可就随便多了。

    姨太太连忙接着说:“哪有这样凶!只是有人说要买罢了!太太就为这事怄了口气,吵了半夜。”

    姨太太把话头接过去道:“可不是吗?我也是这个意思。男娃娃本来就要烦些,更该从小就管严点。二女子不懂这道理,你越说,她反而越惯失,把个心儿惯失得连啥子人都不怕了。”

    姨太太强勉敛起笑容道:“越说越浑!越说越不要脸!……”

    姨太太也觉察到少奶奶多了心,但毫不在意地仍旧说了下去:“我晓得大少爷脾气好,度量也大,随便谈谈不要紧。可是二女子这种敞口标,却不应该让她搞惯。万一后来在老爷、太太吃饭时,也这样不知高低,岂不要出事吗?太太不是时常讲过?柳家三祖老太爷就是在吃饭时,有人来告诉他盐号倒了灶,登时就得了膈食病,只管请医调治,到底就由这个病送终的。老爷也常教我们,在吃饭时,千记莫要摆谈什么不好的事。大少爷你总该记得吧?”

    大家又是一阵笑,桌子上的气氛才和缓了。结果,何奶妈把心官诓下桌子,喂了半碗白饭。

    叶文婉道:“本来气人,明明晓得是我们的祭田,连着坟地在内的,为啥要估着叫人家卖呢?……”

    叶文婉道:“你没去见过妈妈吗?……邱老二昨天夜里就赶进城来了!……”

    叶文婉把两眉一扬,大声道:“怪我吗?……”

    叶文婉又高兴又不好意思地说:“讨厌!你敢打包本吗?”同时,把自己那怪难看的大肚皮睄了一眼。

    叶文婉一下就不高兴了,觉得姨太太明明在指教她。

    原来郝家在新繁县境内斑竹园地方,有一十七亩六分两季田,是他祖父手上置的。田土中央有三亩不到一片比较高朗些的地基,在田地买卖时候,原是随田就佃的佃户屋基。因他祖父相信一位由浙江来川的有名堪舆家的话,说那屋基有一片牛眠佳壤,如其作为阴宅,把先人的尸骨葬下去,可保后代人六十年官禄不断。他祖父才辗转托人,费了大力,从一个姓顾的族中,把这十七亩六分田挖买过手;三亩不到的屋基,连同三间草房、几丛慈竹、十多株品碗粗的柏树楠树,照规矩不另作价,就随田上纸了。而后,他祖父便将寄殡在江南会地上的双亲灵柩移来,依照堪舆家用罗盘扣准的吉穴,下了半棺,用定烧的大青砖砌了一个合棺大椁,椁外又用红砂石砌成一道二尺来高的坟圈,再填入泥土,垒成一个很气派的大坟包。坟前峡石墓碑,是请当代理学名家、锦江书院山长李惺李五子号西沤先生题的字,篆的额。坟前石拜台外,只因限于体制,没有摆出石人石马。就这样,在周围几里,已经得了个郝家大坟包的小地名了。

    即如此刻,乍一走进客厅,同郝又三平等一揖之后,不必要郝又三再让,已一屁股坐到炕床的上手一方。因为感到炕床高矮的尺码不对,除了靠手一面的炕几外,其余两方都是空落落的,于是就把右脚上的家公鞋脱下,摆在踏凳上,一只没穿布袜的光脚板,便弯上来蹬在炕床边;还把宽大的毛蓝布裤脚撩得高高的,露出一段毛腿,一面扒搔,一面就着炕几裹他那时刻不离的叶子烟。

    倒座厅里吃饭的人,今天更少了几个。老爷还没有起床,太太哩,还是那老脾气,只要老爷不在,她的饭便须分送到房间里,由大小姐陪着吃。三老爷和贾姨奶奶是早由太太主张分开了,一天两顿,都在大花园里吃;三老爷也高兴这么办,一则免得看嫂嫂的无中生有的怪嘴脸,二则可以捡自己和贾姨奶奶的口味吃私房菜。

    何奶妈站在心官背后,同时讨好地向叶文婉笑着说:“少奶奶第二胎一定又是个小少少。你看嘛,口招风,二小姐这么说,前天太太也是这么说。”

    但是今天早晨,倒座厅里并不因为人少而就寂寞,这由于两岁多的心官居然也跪在饭桌的一张大方凳上,面前摆了一碗白饭,也抓了双福建的卤漆竹筷,在学大人向菜碗里捡菜;筷子不听使,要捡的菜老在菜碗里跑,惹得大人们好笑。

    但做着郝家的田地,有现成瓦房住,有空地放牛,有竹子斫来编东西,有茅草割来搭柴火,这些显而易见的小便宜,他邱二兴是察觉得到的;设若另换一个主人家,且不说要加押加租的话,就是当真退了佃,叫自己旋找地方盖房子住,他当然会...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