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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泛滥中之史学的反动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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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在中国史学的领域中,有一种复古的倾向。这种复古的倾向,表现于有人企图把中国的史学研究,拉回古典学派的道路。这里所谓古典学派,即指乾嘉学派的“末流之末流”。

    我要着重地指出,这种复古的倾向,是中国史学向前发展中的一个反动。这种反动,不是几个抱残守缺的学究之个人的行动,而是“当作一个阶级的愚民政策”之一部而出现。这个阶级,现在正向全国的人民宣战,他们企图用资本主义的武器,保卫封建的统治,因而史学的复古运动者,也就企图以腐朽的古典学派作武器,进攻科学历史学派的城堡。

    文化的复古与政治的反动是分不开的。有王莽的篡汉便有刘歆出现为新莽王朝的国师,替王莽窜乱经传,以说明王莽篡汉之符合于圣人的教义。刘歆虽然和王莽一同埋葬了,但“刘歆型”的文化奴才,直到现在依然存在。这说明了只要有人想做王莽,就有人愿做刘歆。

    今天中国虽不是王莽的时代,然而却有人想做王莽的事业。因而文化的复古,还是当前重要政治任务。具体的事实指示出来,早在抗战期间,学术的复古就在不断地蠢动,特别是史学的复古。因为现实的斗争在史学中反映得格外强烈,格外鲜明。

    我记得在抗战的首都重庆,曾经召开过一次所谓“全国历史学会”。在这次会议中,应诏而至者有二百以上大学和专科的史学教授。这个会议的目的,就是要组成一个古典派的史学阵容,以对抗科学的历史学派。不幸因为缺少一个领导人物,这次会议算是白开了。

    抗战结束,内战展开,政治反动日益强烈,因而史学复古的要求更加迫切。恰好这时就有刘歆那样的文化奴才从美国回来,自告奋勇,于是酝酿已久的史学复古运动终于展开了。

    说到这位复古运动的领导者,大家应该记得,他在五四运动前后,曾经揭起实验主义的旗帜以与古典派为敌。现在为什么又转而投到古典派的旗帜下呢?很明白,这不是他个人兴趣的转换,而是他前后的政治任务不同。在“五四”前后,中国市民阶级和美帝国主义的共同敌人是封建残余。当作一个市民学者或文化买办,他的文化任务,当然是反对作为封建残余的意识形态的古典派。现在,中、美两国反动派之共同的敌人,是中国的民主主义者,因而当作一个共同的文化奴才,他的任务自然是纠合一切保守、落后、腐朽的学究,以与新的科学历史学派为敌。不过,和中国的封建残余之为美帝国主义的傀儡一样,中国的古典学派也不过是美国文化买办玩弄的古董而已。

    古典派(即乾嘉学派的本身)并不反动;只有在两百年后的今日,重新回到这个学派才是反动。因为各种学派都有他自己的时代。在他自己的时代里都有进步性。古典学派治史的方法,在乾嘉时代是崭新的方法,这表现于它反宋明理学踏空的作风,而以无信不征的精神,开辟了实事求是的学风。

    但是研究学问的方法是与时俱进的,跟着时代的前进,就会出现更新的方法;而过去之新的方法,就会变为陈旧。乾嘉学派也不能例外。自从逻辑学的方法传到中国,乾嘉学派的方法即已相形见绌。到现代中国的史学,已经踏上科学的阶梯,乾嘉时代的方法自然更显得幼稚了。

    假如把史学方法比作镜子,则乾嘉学派的方法是铜镜,逻辑学的方法是玻璃镜,而科学史观则是X光线。至于乾嘉学派的末流之末流,他们手中所有的,则不过是他们祖传下来的一面生了锈的铜镜而已。因而复古主义者在今日而提倡乾嘉学派,这就无异放着X光线不用,而主张使用一面生了锈的铜镜。

    诚然,乾嘉学派也留下了光辉灿烂的成绩。这种成绩,直至现在还被视为中国学术中之最珍贵的遗产。他们对于史学的贡献,也有不朽的劳绩,特别是对于史料的搜集和考证。不过,他们的努力也就止于史料的整理而已。假如史学的任务不仅是整理史料,还要写成完整的历史,则乾嘉学派对于史学所做的工作只是一半。

    而且就这一半工作而言,他们所做的又仅限于文献学方面;对于考古学、民俗学的史料,并未着手,因而对于上古的努力,只是写成了一些神话传说的汇编。其对于有史以后的史料之考证补注,大抵亦以文献为据。假如史料的范围不限于文献,而还存于文献以外,则乾嘉学派整理史料所做的工作只是一半。

    再就这一半的一半而说,乾嘉学者所做的工作,又偏于僵死的一面。例如就其所补各史表志而言,十之八九为地理志,其次为经籍志,又其次为天文志、律历志,而对于与社会经济有关的食货志,对于与生活习惯有关的舆服志,对于与艺术活动有关的乐志,则无人措意。他若保存在历代文艺作品中的史料,更是原封未动。假如保留在文献中的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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