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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言義疏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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嫪毐常與太后私亂,事連相國呂不韋。九月,夷嫪毐三族。十年十月,免相國呂不韋,就國河南。歲餘,諸侯賓客使者相望於道,請文信侯。秦王恐其為變,乃賜文信侯書曰:『君何功於秦?秦封君河南,食十萬戶。君何親於秦?號稱仲父。其與家屬徙處蜀。』呂不韋自度稍侵,恐誅,乃飲酖而死。」此以國易宗之事。國謂雒陽。以國易宗,謂得雒陽之封,而終乃身誅而家族徙也。「不韋之盜」,世德堂本作「呂不韋之盜」。「穿窬之雄乎」者,音義:「窬,音踰。」論語云:「色厲而內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孔注云:「穿,穿壁也;窬,窬牆也。」皇疏云:「窬,竇也。」「吾見擔石矣,未見雒陽也」者,音義:「擔石,都濫切,又都甘切。」按:說文:「儋,何也。」今字作「擔荷」。漢書蒯通傳:「守儋石之祿者,闕卿相之位。」應劭云:「齊人名小甖為儋,受二斛。」晉灼云:「石,斗石也。」顏云:「儋,音都濫反。或曰儋者,一人之所負擔也。」地理志云:「河南郡雒陽。」顏注引「魚豢云:『漢火德忌水,故去「洛」「水」,而加「隹」。如魚氏說,則光武以後改為「雒」字也』。」說文「洛」篆下段注云:「雍州洛水,豫州雒水,其字分別,自古不紊。許書水部下不舉豫州水,尤為二字分別之證。後人書豫水作『洛』,其誤起於魏。裴松之引魏略曰:『黃初元年,詔以漢火行也,火忌水,故洛去水而加隹。魏於行次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而加水,變雒為洛。』此丕妄言,以揜己紛更之咎,且自詭於復古。自魏至今,皆受其欺。」又「雒」篆下注云:「自魏黃初以前,伊、雒字皆作此,與雍渭、洛字迥判。」汪氏之昌青學齋集云:「洛水有二原,祇作『洛』,其作『雒』者,假借字。文選江賦:『聿經始於洛、汭。』李善注:『洛與雒通。』恐亦古有其說。就漢碑攷之,孔龢碑『奏雒陽宮』,韓敕碑『河南雒陽史晨奏銘鉤河擿雒』,此皆假『雒』為『洛』;袁良碑『隱居河、洛』,仍作『洛』字。說文羽部『翬』注:『一曰伊、雒而南,雉五釆皆備曰翬。』隹部則云:『伊、洛而南曰翬。』一作雒,一作洛,尤雒、洛兩字容得通假之一證。以例經傳之伊、雒,則古不必定作『伊、雒』也。」按:託名〈虫虫〉幟,本無正字,伊、雒雖水名,其文不必皆從水。古「伊、雒」字作「雒」者,所以別於「渭、洛」之「洛」,不得以「洛」為正,而「雒」為假也。雒陽故城在今河南河南府洛陽縣東北二十里。秦本紀:「昭襄王五十一年,秦使將軍摎攻西周,西周君走來自歸,頓首受罪,盡獻其邑三十六城,口三萬。」又:「莊襄王元年,東周君與諸侯謀秦,秦使相國呂不韋誅之,盡入其國。秦界至大梁,初置三川郡。」集解引「韋昭云:『有河、洛、伊,故曰三川。』駰按:地理志,漢高祖更名河南郡。」則莊襄王時盡有東、西周地,故得以雒陽為不韋封國也。吳云:「穿窬者伺慢藏,而得之不過一擔一石,而不韋伺人顏色,而取雒陽之封,是其雄也。」 注「呂不韋,陽翟賈人也」。按:此本史記列傳。彼索隱云:「翟,音狄,俗又音宅。地理志:縣名,屬潁川。戰國策以不韋為濮陽人,又記其事跡亦多與此傳不同。班固雖云太史公據戰國策,然為此傳當別有所聞見,故不全依彼說。或者劉向定戰國策時以己異聞改易彼書,遂令不與史遷記合也。」榮按:陽翟,戰國時為韓都,今河南開封府。禹州治濮陽,為衛都,今直隸大名府開州西南。史稱不韋「陽翟大賈」,不云「陽翟人」,則不韋乃衛人而賈於韓者。國策就生地言,史記就賈地言,本無不合。至事跡偶有異同,則史公齊整百家,不必專采一書,劉子政校書,必無據異聞改易正文之理。司馬貞說殊謬。 注「雖開」至「竄流」。按:世德堂本「開」誤「聞」,此弘範以列封字釋國,謂不韋得雒陽之封而隕其宗也。吳云:「徼取國權,以易宗族。」司馬云:「貪國權而喪其宗。」則皆以國為國權,與弘範義異。班孟堅答賓戲云:「呂行詐以賈國,秦貨既貴,厥宗亦墜。」語意本此。似孟堅解「以國易宗」亦與司封、溫公同。注「非盜如何」。按:治平本作「何如」,今依世德堂本。如之為言,而也。非盜如何,猶云非盜而何。學行注云:「賣者欲貴,買者欲賤,非異如何?」問明注云:「人所不能,非難如何?」孝至注云:「自然之美,非至如何?」文義並同。 注「雒陽」至「石乎」。按:秦策云:「子楚立,以不韋為相,號曰文信侯,食藍田十二邑。」蓋初封藍田,及秦使不韋滅東周,乃以雒陽為其封國也。莊子胠篋釋文引三蒼:「揭,舉也,儋也,負也。」小爾雅廣言:「荷,揭擔也。」揭雒陽而行天下,喻以雒陽為擔石也。

    「秦將白起不仁,奚用為也?」「長平之戰,四十萬人死,蚩尤之亂,不過於此矣。原野猒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將不仁,奚用為!」〔注〕奚,何。「翦?」〔注〕問王翦何將也。曰:「始皇方獵六國,而翦牙欸。」〔注〕咀噬用牙,言其酷也。欸者,絕語,歎聲。〔疏〕「秦將白起」者,音義:「秦將,子亮切,下同。」按:白起王翦列傳云:「白起者,郿人也,善用兵,事秦昭王。昭王十三年,為左庶長。其明年,為左更,遷為國尉。明年,為大良造。後遷為武安君。四十八年,韓、趙使蘇代厚幣說秦相應侯曰:『武安君所為秦戰勝攻取者七十餘城,南定鄢、郢、漢中,北禽趙括之軍,雖周、召、呂望之功不益於此矣。今趙亡,秦王王,則武安君必為三公,君能為之下乎?』於是應侯言於秦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正月,皆罷兵。武安君聞之,由是與應侯有隙。其九月,秦復使王陵攻趙。四十九年正月,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武安君終辭不肯行,遂稱病。秦圍邯鄲不能拔,軍多失亡,秦王彊起武安君。武安君遂稱病篤,應侯請之不起,於是免武安君為士伍,遷之陰密。武安君病未能行,秦王乃使人遣白起不得留咸陽中。武安君既行,至杜郵,秦昭王與應侯、群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乃使使者賜之劍自裁,武安君遂自殺。武安君之死也,以秦昭王五十年十一月(一)。死而非其罪,秦人憐之,鄉邑皆祭祀焉。」「長平之戰,四十萬人死」者,列傳云:「四十七年,秦使王齕攻韓,取上黨,上黨民走趙。趙軍長平,齕因攻趙。趙使廉頗將,廉頗堅壁以待秦,秦數挑戰,趙兵不出。趙王數以為讓,而秦相應侯又使人行千金於趙為反間,曰:『秦之所畏,獨畏馬服子趙括將耳,廉頗易與,且降矣。』趙王因使趙括代廉頗將,以擊秦。秦乃陰使武安君白起為上將軍。趙括至則出兵擊秦軍,秦軍詳敗而走。趙軍逐勝,追造秦壁。壁堅,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萬五千人絕趙軍後,又一軍五千騎絕趙壁間。趙軍分而為二,糧道絕,而秦出輕兵擊之,趙戰不利,因築壁堅守,以待救至。秦王聞趙食道絕,發年十五以上悉詣長平,遮絕趙救及糧食,至九月,趙卒不得食四十六日,皆內陰相殺食。趙括出銳卒自搏戰,秦軍射殺趙括,括軍敗卒四十萬人降武安君。武安君計曰:『前已拔上黨,上黨民不樂為秦而歸趙,趙卒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阬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趙。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趙人大震。」彼集解云:「長平在泫氏。」索隱云:「地理志泫氏在上黨郡也。」正義云:「長平故城在澤州高平縣西北一里也。」水經注沁水篇引上黨記云:「長平城在郡之南,秦壘在郡之西,二軍共食流水,澗相去五里。秦坑趙眾,收頭顱築臺於壘中,因山為臺,崔嵬桀起,今仍號之曰白起臺。城之左右沿山亙隄,南北五十許里,東西二十餘里,悉秦、趙故壘,遺壁舊存焉。」按:上黨,今山西澤州府地;泫氏,今澤州府高平縣。長平故城,在縣西北。四十萬人死,後漢書班固傳章懷太子注引作「坑四十萬人」,文選班孟堅東都賦李注引與今各本同。「蚩尤之亂,不過於此矣」者,呂刑云:「蚩尤惟始作亂,延及于平民。」五帝本紀云:「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蚩尤最為暴,莫能伐。軒轅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三戰然後得其志。蚩尤作亂,不用帝命,於是黃帝乃徵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正義引龍魚河圖云:「黃帝攝政,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頭鐵額,食沙,造五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原野猒人之肉,川谷流人之血」者,說文:「猒,飽也。從甘,從●。」會意,甘亦聲。古書多以「厭」為之。東都賦用此語,後漢書班固傳作「猒」,章懷注引法言同,明舊本法言如此。世德堂本作「厭」,文選及李注引法言同。蓋校書者以少見「猒」字改之。國策秦策云:「白起北坑馬服,誅屠四十餘萬之眾,流血成川,沸聲若雷。」「將不仁,奚用為」者,司馬云:「用將所以救亂誅暴。」是也。「翦」者,史記王翦與白起同傳,故因論起而遂及翦也。列傳云:「王翦者,頻陽東鄉人也,少而好兵,事秦始皇。始皇十八年,翦將攻趙,歲餘,遂拔趙,趙王降,盡定趙地為郡。明年,秦王使王翦攻燕,燕王喜走遼東,翦遂定燕、薊而還。秦始皇既滅三晉,走燕王,於是王翦將六十萬人擊荊,大破荊軍,至蘄南,殺其將項燕,荊兵遂敗走,秦因乘勝略定荊地城邑。歲餘,虜荊王負芻,竟平荊地為郡縣。」「始皇方獵六國,而翦牙」者,王翦與其子賁同時為秦將,六國表始皇十九年,王翦拔趙,虜王遷;二十二年,王賁擊魏,得其王假,盡取其地;二十四年,王翦、蒙武破楚,虜其王負芻;二十五年,王賁擊燕,虜王喜;二十六年,王賁擊齊,虜王建,初并天下。總覈六國,惟韓為內史勝所滅,其餘五國悉見滅於王翦父子,故太史公云:「王翦為秦將,夷六國。」是始皇為虎狼,而翦為之牙也。音義:「牙欸,烏開切,又許介切。」按:說文:「欸,訾也。」朱氏通訓定聲云:「實與『誒』同字。」按:說文:「誒,可惡之詞也。」蒼頡訓詁:「欸,恚聲也。」亦以「欸」為之,今猶有此語。南人讀烏開切,音如哀;北人讀許介切,音如●也。 注「欸者,絕語,歎聲」。按:弘範讀欸單字為句,不與上文相連。音義出「牙欸」,乃摘正文二字為識,非以牙欸連讀。吳云:「牙欸,謂切齒而怒也。」失之。

    (一)「月」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或問:「要離非義者與?不以家辭國。」曰:「離也,火妻灰子,以求反於慶忌,實蛛蝥之靡也,焉可謂之義也?」〔注〕義者,臣子死節乎君親之難也。離由平人而焚燒妻、子,詐為吳讎,求信於慶忌,反而刺之,若蜘蛛之小巧耳。「政?」〔注〕問聶政。「為嚴氏犯韓,刺相俠累,曼面為姊,實壯士之靡也,焉可謂之義也?」〔注〕俠累,韓相名也。「軻?」〔注〕問荊軻。「為丹奉於期之首、燕督亢之圖,入不測之秦,實刺客之靡也,焉可謂之義也?」〔注〕三士所死,皆非君親之難也。非義之義,君子不為也。〔疏〕「要離非義者與?不以家辭國」者,音義:「要離,一遙切。」呂氏春秋忠廉云:「吳王欲殺王子慶忌,而莫之能殺,吳王患之。要離曰:『臣能之。』吳王曰:『汝惡能乎?吾嘗以六馬逐之江上矣,而不能及;射之矢,左右滿把,而不能中。今汝拔劍則不能舉臂,上車則不能登軾,汝惡能?』要離曰:『士患不勇耳,奚患於不能?王誠能助,臣請必能。』」高注云:「吳王闔閭先篡庶父僚,而即其位。慶忌者,僚之子也,故欲殺之。慶忌有力捷疾而人皆畏之,無能殺之者。」吳越春秋闔閭內傳云:「要離曰:『臣國東千里之人,臣細小無力,迎風則僵,負風則伏,大王有命,臣敢不盡力。』王曰:『慶忌明智之人,歸窮於諸侯,不下諸侯之士。』要離曰:『臣聞安其妻子之樂,不盡事君之義,非忠也;懷室家之愛,而不除君之患者,非義也。臣詐以負罪出奔,願王戮臣妻、子,斷臣右手,慶忌必信臣矣。』」此不以家辭國之事。「離也,火妻灰子,以求反於慶忌」者,音義:「求反,俗本脫『求』字。」按:世德堂本無「求」字。公羊傳哀公篇:「其易奈何?詐反也。」解詁云:「反,報也。」求反於慶忌,謂求報償其火妻灰子之事於慶忌之身也。忠廉云:「吳王曰:『諾。』明旦,加要離罪焉,摯執妻、子而焚之,揚其灰。要離走,往見王子慶忌於衛。王子慶忌喜曰:『吳王之無道也,子之所見也,諸侯之所知也。今子得免而去之,亦善矣。』要離與王子慶忌居,有間,謂王子慶忌曰:『吳之無道也愈甚,請與王子往奪之國。』王子慶忌曰:『善。』乃與要離俱涉於江,中江,拔劍以刺王子慶忌。」畢氏沅校云:「左氏哀二十年,傳云:『慶忌適楚。』此與吳越春秋皆云在衛。」榮按:闔閭內傳云:「慶忌死,要離渡至江陵,愍然不行,遂投身於江。未絕,從者出之。要離乃自斷手足,伏劍而死。」若自衛返吳,不得遠經江陵,當依左傳作在楚也。「實蛛蝥之靡也」者,音義:「蛛蝥,俗本作『蛛螫』,誤。賈誼新書曰:『蛛蝥作網。』蝥,音矛。」按:新書禮篇文。「蛛」亦作「鼄」。方言:「{〈知于〉黽}鼄,鼄蝥也。」「靡」治平本作「劘」,錢本同。秦校云:「『劘』當作『靡』。」按:下文壯士之靡、刺客之靡,字皆作「靡」,此不當歧出。世德堂本作「靡」,今據改。俞云:「靡與為古音相近,故廣雅釋詁云:『靡,為也。』蛛蝥之靡即蛛蝥之為,猶曰是乃蛛蝥之所為耳。下文兩『靡』字義同。」舍弟東寶云:「左太沖吳都賦:『其鄰則有任俠之靡,輕訬之客。』劉注『靡,美也』,引法言『刺客之靡』。靡、美聲義略近,凡訓美善者,皆有雄長之義。廣雅:『英,美也。』王氏疏證引『百人曰俊,千人曰英』。然則蛛蝥之靡猶云蛛蝥之雄,與上文穿窬之雄,下文滑稽之雄同義。」按:東說是也。靡、美一聲之轉。「政」世德堂本作「政也」。按:刺客列傳云:「聶政者,軹深井里人也。」「為嚴氏犯韓,刺相俠累,曼面為姊」者,音義:「為嚴,于偽切。下『為姊』、『為丹』同。刺相,息亮切,下『董相』同。曼面,謨官切,塗面。」按:列傳云:「濮陽嚴仲子事韓哀侯,與韓相俠累有郤,嚴仲子恐誅,亡去,游求人可以報俠累者。至齊,齊人或言聶政勇敢士也,避仇隱於屠者之間。嚴仲子至門,奉黃金百鎰,前為聶政母壽。聶政驚怪其厚,固謝嚴仲子。嚴仲子辟人,因為聶政言曰:『臣有仇而行游諸侯眾矣,然至齊,竊聞足下義甚高,故進百金者,將用為大人麤糲之費,得以交足下之驩,豈敢以有求望邪?』聶政曰:『臣所以降志辱身,居市井屠者,徒幸以養老母。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嚴仲子固讓,聶政竟不敢受也。久之,聶政母死。既已葬,除服,乃遂西至濮陽,見嚴仲子曰:『前日所以不許仲子者,徒以親在。今不幸而母以天年終,仲子所欲報仇者為誰,請得從事焉。』嚴仲子具告之,曰:『臣之仇韓相俠累,累又韓君之季父也,宗族甚多,居處兵衛甚設,臣欲使人刺之,眾終莫能就。今足下幸而不棄,請益其車騎、壯士可為足下輔翼者。』聶政曰:『韓之於衛,相去中間不甚遠,今殺人之相,相又國君之親,此其勢不可以多人。』遂謝車騎、人徒,獨行仗劍至韓。韓相俠累方坐府上,持兵戟而衛侍者甚眾。聶政直入上階,刺殺俠累,左右大亂。聶政大呼,所擊殺者數十人。因自皮面、抉眼,自屠出腸,遂以死。韓取聶政屍暴於市,購問莫知誰子。政姊榮聞人有刺韓相者,乃於邑曰:『其是吾弟與?』立起如韓之市,而死者果政也。伏屍哭極哀,曰:『是軹深井里所謂聶政者也。嚴仲子察舉吾弟困污之中而交之,士為知己者死。今乃以妾尚在之故,重自刑以絕從。(索隱:「從,音蹤。」)妾其柰何畏歿身之誅,滅賢弟之名?』大驚韓市人,乃大呼天者三,卒於邑悲哀而死政之旁。」索隱引高誘云:「嚴遂,字仲子。」又云:「按表,聶政殺俠累在列侯三年。列侯生文侯,文侯生哀侯,凡更三代。哀侯六年為韓嚴所殺,今言仲子事哀侯,恐非其實。」按:事亦見國策韓策,在烈侯時。嚴仲子,策作「嚴遂」;俠累,策作「傀」;姊榮,策作「嫈」。俞云:「曼當讀為鏝。爾雅釋宮:『鏝謂之杇。』說文木部:『杇,所以塗也。』是鏝者,所以塗之具,故塗即謂之鏝。鏝面者,塗面也。音義說得之。」按:傳作「皮面」,韓策同,蓋「柀」之假。說文:「柀,析也。」謂破析其面,不欲令人識之。此云曼面者,曼謂曼漶。子雲自序云:「為其泰曼漶而不可知。」張晏云:「曼,音滿。」顏云:「曼漶,不分別貌。」是也。「軻」世德堂本作「軻也」。按:荊軻見前。「為丹奉於期之首、燕督亢之圖,入不測之秦」者,音義:「督亢,音剛。」刺客列傳云:「荊軻既至燕,會燕太子丹質秦亡歸燕。秦日出兵山東,以伐齊、楚、三晉,稍蠶食諸侯,且至於燕。燕君臣皆恐禍之至,太子丹患之,問其傅鞠武,武對曰:『請入圖之。』居有間,秦將樊於期得罪於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鞠武諫曰:『願太子疾遣樊將軍入匈奴以滅口。請西約三晉,南連齊、楚,北購於單于,(索隱:「購,讀與『媾』同。」)其後迺可圖也。』太子曰:『太傅之計,曠日彌久,心惛然,恐不能須臾。願太傅更慮之。』鞠武曰:『燕有田光先生,其為人智深而勇沉,可與謀。』太子曰:『願因太傅而得交於田先生。』田光乃造焉。太子避席而請曰:『燕、秦不兩立,願先生留意也。』田光曰:『雖然,光不敢以圖國事。所善荊卿,可使也。』太子曰:『願因先生得結交於荊卿。』荊軻遂見太子,太子避席頓首,曰:『今秦有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盡天下之地,臣海內之王者,其意不厭。燕小弱,數困於兵,今計舉國不足以當秦,諸侯服秦,莫敢合從。丹之私計,愚以為誠得天下之勇士使於秦,劫秦王,使悉反諸侯侵地,若曹沫之與齊桓公,則大善矣。則不可,因而刺殺之。彼秦大將擅兵於外,而內有亂,則君臣相疑。以其間諸侯得合從,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願,而不知所委命,唯荊卿留意焉。』荊軻許諾。久之,秦將王翦破趙,虜趙王,盡收入其地。進兵北略地,至燕南界。太子恐懼,乃請荊軻曰:『秦兵旦暮渡易水,則雖欲長侍足下,豈可得哉?』荊軻曰:『微太子言,臣願謁之。今行而毋信,則秦未可親也。夫樊將軍,秦王購之金千斤,邑萬家,誠得樊將軍首與燕督亢之地圖,奉獻秦王,秦王必說見臣,臣乃得有以報太子(一)。』乃遂私見樊於期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國之患,報將軍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為之柰何?』荊軻曰:『願得將軍之首以獻秦王,秦王必喜而見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胸,然則將軍之仇報,而燕見陵之愧除矣。』樊於期遂自剄。太子聞之馳往,既已不可柰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燕國有勇士秦舞陽,年十三,殺人,(當重「人」字,燕策可證。)不敢忤視,乃令秦舞陽為副。於是荊軻遂至秦,持千金之資幣物,厚遺秦王寵臣中庶子蒙嘉。嘉為先言於秦王,秦王大喜,乃朝服,設九賓,見燕使者咸陽宮。荊軻奉樊於期頭函,而秦舞陽奉地圖匣,以次進。軻既取圖奏之,秦王發圖,圖窮而匕首見,因左手把秦王之袖,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驚,自引而起,袖絕,拔劍,劍長操其室,不可立拔。荊軻逐秦王,秦王環柱而走。左右乃曰:『王負劍!』負劍,遂拔以擊荊軻,斷其左股。荊軻廢,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不中,中銅柱。秦王復擊軻,軻被八創,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後五年,秦卒滅燕。」按:亦見國策燕策。樊於期,武梁祠畫象作「樊於其」。列傳集解引「徐廣云:『方城縣有督亢亭。』駰按:劉向別錄曰:『督亢,膏腴之地。』」索隱引司馬彪郡國志云:「薊縣方城有督亢亭。」正義云:「督亢坡在幽州范陽縣東南十里,今固安縣南有督亢陌,幽州南界。」燕世家集解云:「督亢之田在燕東,甚良沃,欲獻秦,故畫其圖而獻焉。」水經注巨馬水篇云:「巨馬水又東逕督亢澤,澤苞方城縣,縣故屬廣陽,後隸於涿。郡國志曰:『縣有督亢亭。』孫暢之述畫有督亢地圖,言燕太子丹使荊軻齎入秦,秦王殺軻,圖亦絕滅。」按:方城故城在今順天府固安縣南。入不測之秦,用荊軻語,彼傳云「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彊秦」也。 注「若蜘蛛之小巧耳」。按:治平本「小巧」上有「虫」字,衍也;錢本無,世德堂本亦無。弘範訓靡為細,故云爾。小爾雅廣言:「靡,細也。」然壯士之靡、刺客之靡似不得訓為細,則此注亦未安也。」 注「問聶政」。按:世德堂本無此注。注「俠累,韓相名」。按:廣韻「俠」字注云:「任俠。又姓,戰國策有韓相俠累。」則以俠為姓,然俠累,韓君之季父,俠非其姓可知。或俠累之後以俠為氏耳。又韓策作「傀」,廣韻誤以史記為國策也。韓非子內儲說作「廆」,即「傀」之異文。俠累之「俠」,索隱音古挾反,則與任俠字異讀。疑俠累為廆,猶壽夢為乘之比,急言之曰傀,曰廆,緩言之曰俠累耳。古今人表作「俠絫」。注「非義之義,君子不為也」。按:孟子云:「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一)「子」下原本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或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安中國者各十餘年,是夫?」曰:「詐人也,聖人惡諸。」曰:「孔子讀,而儀、秦行,何如也?」〔注〕欲讀仲尼之書,而行蘇、張之辯。曰:「甚矣!鳳鳴而鷙翰也。」「然則子貢不為與?」〔注〕言子貢亦行游說,抑齊、破吳以救魯。曰:「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注〕恥國亂而不解,於義高;恥游說而不富貴,其情下。〔疏〕「儀、秦學乎鬼谷術,而習乎縱橫言」者,張儀列傳云:「張儀者,魏人也,始嘗與蘇秦俱事鬼谷先生學術,蘇秦自以不及張儀。張儀已學而游說諸侯。蘇秦已說趙王而得相(一),約從親。張儀乃遂入秦,惠王以為客卿,與謀伐諸侯。秦惠王十年,儀言秦復與魏,而使公子繇質於魏。儀因說魏王入上郡、少梁謝秦惠王,惠王乃以張儀為相。儀相秦四歲,立惠王為王。居一歲,為秦將取陝,築上郡塞。其後二年,免相,相魏以為秦,欲令魏先事秦,而諸侯效之。魏王不肯聽。留魏四歲而魏襄王卒,哀王立。張儀復說哀王,哀王不聽。於是張儀陰令秦伐魏,張儀復說魏王事秦,哀王乃倍從約,而因儀請成於秦。張儀歸,復相秦。三歲而魏復背秦為從,秦攻魏,取曲沃。明年,魏復事秦。秦欲伐齊,齊、楚從親,於是張儀往相楚,說楚王閉關絕約於齊,請獻商、於之地六百里,秦、楚長為兄弟之國。楚王大說而許之,遂閉關絕約於齊,使一將軍隨張儀至秦。齊王大怒,折節而下秦,秦、齊之交合。張儀乃謂楚使者曰:『臣有奉邑六里,願以獻大王左右。』楚使者還報楚王,楚王大怒,發兵而攻秦,秦、齊兵共攻楚,斬首八萬。楚又復益發兵而襲秦,至藍田大戰,楚大敗,於是楚割兩城以與秦平。秦要楚,欲得黔中地,欲以武關外易之。楚王曰:『不願易地,願得張儀,而獻黔中地。』張儀乃請行,曰:『臣善靳尚,尚得事楚夫人鄭袖,袖所言皆從。且臣奉王之節使楚,楚何敢加誅?假令誅臣,而為秦得黔中之地,臣之上願。』遂使楚。楚懷王囚張儀,將殺之。於是鄭袖日夜言懷王,懷王後悔,赦張儀,厚禮之如故。張儀既出,未去,聞蘇秦死,乃說楚王請使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伐。於是楚王卒許張儀與秦親。張儀去楚,因遂之韓,說韓王西面而事秦以攻楚。韓王聽儀計。張儀歸報,秦惠王封儀五邑,號曰武信君。使張儀東說齊湣王事秦,齊王曰:『齊僻陋,隱居東海之上,未嘗聞社稷之長利也。』乃許張儀。張儀去,西說趙王曰:『今楚與秦為昆弟之國,而韓、梁稱為東藩之臣,齊獻魚鹽之地,臣竊為大王計,莫如與秦王遇於澠池,面相見而口相結,請案兵無攻。』趙王許張儀。張儀乃去,北之燕,說燕昭王曰:『今趙王已入朝澠池,效河間以事秦。今大王不事秦,秦下甲雲中、九原,驅趙而攻燕,則易水、長城非大王之有也。』燕王聽儀。儀歸報,未至咸陽而秦惠王卒。武王自為太子時不說張儀,及即位,群臣多讒張儀。張儀懼誅,乃因謂秦武王願乞其不肖之身之梁。秦王乃具革車三十乘,入儀之梁。張儀相魏一歲,卒於魏也。」索隱云:「年表云張儀以安王十年卒,紀年云梁哀王九年五月卒。」蘇秦列傳云:「蘇秦者,東周雒陽人也,東事師於齊,而習之於鬼谷先生。出游數歲,大困而歸。出其書遍觀之,得周書陰符,伏而讀之。期年,求說周顯王,顯王弗信。乃西至秦,說惠王。秦王方誅商鞅,疾辯士弗用。乃東至趙,趙肅侯令其弟成為相,號奉陽君。奉陽君弗說之,去游燕,歲餘而後得見,說燕文侯與趙從親。文侯資蘇秦車馬金帛以至趙,而奉陽君死,即因說趙肅侯一韓、魏、齊、楚、燕、趙以從親,以畔秦,令天下之將相會於洹水之上,通質,刳白馬而盟。諸侯有不如約者,以五國之兵共伐之,六國從親以賓秦,(按:賓讀為「擯」。)則秦甲必不敢出於函谷,以害山東矣。趙王乃飾車百乘,黃金千鎰,白璧百雙,錦繡千純,以約諸侯。於是說韓宣王,又說魏襄王,因東說齊宣王,西南說楚威王(二),六國從合而并力焉。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北報趙王,趙肅侯封為武安君,乃投從約書於秦,秦兵不敢闚函谷關十五年。其後秦使犀首欺齊、魏與共伐趙,欲敗從約。齊、魏伐趙,趙王讓蘇秦,蘇秦恐,請使燕,必報齊。蘇秦去趙而從約皆解。秦惠王以其女為燕太子婦。文侯卒,太子立,是為燕易王。易王初立,齊宣王因燕喪伐燕,取十城。蘇秦大慚,曰:『請為王取之。』蘇秦見齊王,於是乃歸燕之十城。人有毀蘇秦者,曰:『左右賣國,反復之臣也,將作亂。』蘇秦恐得罪,歸,燕王益厚遇之。易王母,文侯夫人也,與蘇秦私通,蘇秦恐誅,乃說燕王詳為得罪於燕而亡走齊。齊宣王以為客卿。齊宣王卒,湣王即位,說湣王厚葬以明孝;高宮室,大苑囿,以明得意。欲破敝齊而為燕。其後齊大夫多與蘇秦爭寵者,而使人刺蘇秦,不死,殊而走。蘇秦且死,乃謂齊王曰:『臣即死,車裂臣以狥於市,曰:蘇秦為燕作亂於齊。如此,則臣之賊必得矣。』於是如其言,而殺蘇秦者果自出,齊王因而誅之。」集解於「習之於鬼谷先生」下引徐廣云:「潁川陽城有鬼谷,蓋是其人所居,因為號。」又引風俗通義云:「鬼谷先生,六國時從橫家。」索隱云:「鬼谷,地名也。扶風池陽、潁川陽城並有鬼谷墟,蓋是其人所居,因為號。又樂臺注鬼谷子書云:『蘇秦欲神秘其道,故假名鬼谷。』」按:今河南河南府登封縣東南有鬼谷。「縱橫」古書多作「從橫」,或作「從衡」。淮南子覽冥云:「晚世之時,七國異族,諸侯制法,各殊習俗,縱橫間之,舉兵而相角。」高注云:「蘇秦約從,張儀連橫,南與北合為從,西與東合為橫。」周本紀:「西周恐,倍秦與諸侯約從。」集解引文潁云:「關東為從,關西為橫。」又引孟康云:「南北為從,東西為橫。」又引臣瓚云:「以利合為從,以威勢相脅曰橫。」正義云:「按:諸說未允。關東地南北長,長為從,六國共居之;關西地東西廣,廣為橫,秦獨居之。」漢書藝文志有蘇子三十一篇、張子十篇,今並不存。「詐人也,聖人惡諸」者,張儀列傳云:「太史公曰:『三晉多權變之士,夫言從橫彊秦者,大抵皆三晉之人也。夫張儀之行事,甚於蘇秦,然世惡蘇秦者,以其先死。而儀振暴其短,以扶其說,成其衡道。要之,此兩人真傾危之士哉!』」音義:「惡諸,烏路切。」「孔子讀,而儀、秦行」者,音義:「秦行,下孟切。『美行』同。」按:秦行之「行」,當讀如字,說見問明「聖讀庸行」疏。「鳳鳴而鷙翰」者,音義:「鷙翰,胡安切,又侯旰切。」司馬云:「鷙,鷹隼也;翰,羽翼也。」「然則子貢不為與」者,此據弟子列傳子貢傳設難,言子貢即讀孔子之書而為蘇、張之祖者也。世德堂本此句上有「曰」字。「亂而不解,子貢恥諸」者,論語云:「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皇疏引李充云:「古之良使者,受命不受辭,事有權宜,則與時消息,排患釋難,解紛挫銳者,可謂良也。」即其義。「說而不富貴,儀、秦恥諸」者,音義:「說而,失贅切。」按:蘇秦列傳云:「蘇秦游數歲,大困而歸,兄弟、嫂妹、妻妾竊笑之。蘇秦聞之而慚自傷,曰:『夫士業已屈首受書,而不能以取尊榮,雖多亦奚以為?」又云:「蘇秦為從約長,并相六國,北報趙王。乃行過雒陽,車騎輜重,諸侯各發使送之甚眾,疑於王者。蘇秦之昆弟、妻、嫂側目不敢仰視,俯伏侍取食。蘇秦喟然歎曰:『此一人之身,富貴則親戚畏懼之,貧賤則輕易之,況眾人乎?』」又張儀列傳云:「蘇秦已說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後負,念莫可使用於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路,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願?』張儀於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又使不得去者數日。已而見之,坐之堂下,賜僕妾之食,因而數讓之曰:『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子不足收也。』謝去之。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秦能苦趙,乃遂入秦。」此皆儀、秦以不富貴為恥之事。 注「言子貢亦行游說,抑齊、破吳以救魯」。按:世德堂本「說」上無「行」字。弟子列傳云:「田常欲作亂於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子貢遂行至齊,說田常不如伐吳。田常曰:『吾兵已加魯矣,去而之吳,大臣疑我,柰何?』子貢曰:『君按兵無伐,臣請使吳王,令之救魯而伐齊,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許之,使子貢南見吳王,說曰:『救魯,顯名也;伐齊,大利也,以撫泗上諸侯。名存亡魯,實困彊齊,智者不疑也。』吳王曰:『越王苦身養士,有報我心,子待我伐越而聽子。』子貢曰:『置齊而伐越,則齊已平魯矣。夫伐小越而畏彊齊,非勇也。且王必惡越,臣請東見越王,令出兵以從。』吳王大悅,乃使子貢之越。越王遂問子貢,子貢曰:『吳王為人猛暴,群臣不堪,國家敝於數戰,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內變。今王誠發士卒佐之,其伐齊必也。彼戰不勝,王之福矣。戰勝,必以兵臨晉,臣請北見晉君,令共攻之,弱吳必矣。其銳兵盡於齊,重甲困於晉,而王制其敝,此滅吳必矣。』越王大說,許諾。子貢遂行報吳王。於是吳王乃遂發九郡兵伐齊。子貢因去之晉,謂晉君曰:『齊與吳將戰,彼戰而不勝,越亂之必矣。與齊戰而勝,必以其兵臨晉,脩兵休卒以待之。』晉君許諾。子貢去而之魯,吳王果與齊人戰於艾陵,大破齊師,果以兵臨晉,與晉人相遇黃池之上。吳、晉爭彊,晉人擊,大敗吳師。越王聞之,涉江襲吳。吳王去晉而歸,與越戰,不勝,越遂破吳。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彊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司馬云:「子貢存魯,亂齊,破吳,彊晉,霸越,考其年與事皆不合,蓋六國時游說之士託為之詞。太史公不加考校,因而記之,楊子亦據太史公書發此語。」梁氏志疑云:「子貢說齊、晉、吳、越一節,家語屈節、越絕陳恆傳、吳越春秋夫差內傳並載之,昔賢歷辯其謬。墨子非儒下篇謂孔子怒晏子沮尼谿之封于景公,適齊欲伐魯,乃遣子貢之齊,勸田常伐吳,教高、鮑毋得害田常之亂,遂勸伐吳,三年之內,齊、吳破國。其為六國時之妄談可見,孔鮒詰墨辯之矣。或曰弟子傳皆短簡不繁,獨子貢傳榛蕪不休,疑是後人闌入,非史本文也。」榮謂史遷雜采百家,本多牴牾。子貢傳之有此語,蓋六國時盛傳之說,史遷因而收之,不必非史本文。至法言此文,乃或人據史記設難之辭,子雲但謂「亂而不解,子貢恥諸」,則即本論語「使於四方,不辱君命」為義,非遂信史記所載為真也。 注「於義高」。按:世德堂本作「其義高」。

    (一)「相」下原有偏書小字「句」,蓋作者以示句讀,今刪。

    (二)「西」字原本作「東」,涉上文「東說齊宣王」而訛,今據史記本傳改。

    或曰:「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注〕儀不跡秦。蘇秦佩六國相印以抑彊秦,張儀入秦而復其衡,後破山東。曰:「昔在任人,帝曰難之,亦才矣。〔注〕任,佞。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疏〕「儀、秦其才矣乎?跡不蹈已」者,治平本作「跡」,而注文「儀不跡秦」作「跡」,今改一律。說文:「蹈,踐也。」論語云:「不踐跡。」按:謂儀、秦之才,敻絕一時,後有作者,不能更踐其跡。「昔在任人,帝曰難之,亦才矣」者,音義:「任,音壬;難之,乃旦切。」司馬云:「宋、吳本作『昔在任人,帝而難之,不以才矣』。難讀如字。佞者,口才也。舜謂知人安民,惟帝其難之;能哲而惠,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楊子言驩兜之徒能以巧言惑聖人,其才亦不在人下矣。」按:溫公說是也。皋陶謨之「知人,惟帝其難之」,即堯典之「難任人」,偽傳訓堯典之「難」為拒,而以皋陶謨之「難」為如字。釋文因於堯典「難」字音乃旦反,於皋陶謨無音,此妄生區別,非古義也。此文「昔在任人,帝曰難之」,明以堯典之「難任人」與皋陶謨之「帝其難之」為一事。難之為言,憚也。說文:「憚,忌難也。一曰難也。」蓋不易謂之難,知其不易而戒慎恐懼以臨之,亦謂之難。問神云:「大聖之與大佞,難也。」即任人難知之謂。此引書以明才之不盡可貴,謂佞人之為佞,雖聰明如堯猶難於別之其才為何如。儀、秦之才,亦佞人而已,何足算哉!「才乎才,非吾徒之才也」者,司馬云:「口才,君子所不貴。」按:自「或問淵、騫之徒」至此,皆論先秦之事。自「美行園公」云云以下,則論漢事也。 注「儀不跡秦」。錢本「跡」作「跡」,今依治平本。世德堂本無此語。按:弘範解此謂儀、秦不相蹈襲,秦言縱,而儀言橫也。吳云:「儀、秦雖同術,秦則務縱橫,儀則務解之,二人之跡,各不相蹈。」即李義之引伸,惟當云「秦則務縱」,衍「橫」字耳。然二人不相蹈襲,不必即為才。或人以為儀、秦之行事非後人所能企及,故謂之才。跡不蹈,即行事不可企及之意。宋云:「言儀、秦之才術超卓自然,不踐循舊人之跡。」亦非其義。 注「蘇秦」至「山東」。按:治平本此注惟有「儀不跡秦」四字,以下全刪。世德堂本無此四字,而有「蘇秦以下」云云。錢本並有之,今據補。「復其衡」錢本、世德堂本作「復其衛」,乃形近而誤。此用史記「成其衡道」語,作「衛」無義,今訂正。 注「任,佞」。按:爾雅釋詁文。世德堂本無此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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