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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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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及子贡自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夫子乃谓赐也非尔所及也何欤

    圣贤君子天理之学或安而行之或勉而行之安行者自然而然圣之事也勉行者使然而然贤之事也故鲁论此两章大防上异处只在无字与勿字上勿者使然而然贤者勉行之事无者自然而然圣人安行之事此夫子之荅子贡虽以勿施于人告之至于子贡自谓无加诸人则未易轻许之也程子尝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也当时程子虽不正举此两章并论而引中庸之语然即此可类推己朱子尝论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斯言尽之矣虽然勿施于人圣人固明指其为恕及荅仲弓之问仁亦以此为求仁之方矣葢始则勉焉而使之勿及其至则安焉而出于无无者勿之极至勿者无之积渐二而一之可也不然孟子何以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夫子尝以诲人不倦自谓矣又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似有倦于诲人之意何邪

    孔门弟子会集夫子所言以为论语述而一篇多记圣人谦己诲人之事篇首有曰诲人不倦篇末亦曰诲人不倦是则圣人之诲人盖毎以不倦为心然篇中有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似又有倦于诲人之意何欤吁诲人不倦乃圣人诲人之本心故篇内有谓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盖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徃教之礼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此章既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下章乃记愤啓悱发之论以及举而不复之说盖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于此尤足见圣人诲人之所以不倦也苟徒诲之而已矣则诲谆聴藐何益之有必待其愤悱之诚既至而后加夫啓发之功举一隅而知以三隅反然后复以告之则其学力之进盖沛然而莫之御矣向使圣人而倦于诲人则吾但举以告之寜复计其有所反否立言垂训之顷岂能反覆开谕至如是之详切哉甚矣圣人诲人之心为不倦也述而一篇首末两举诲人不倦之说故篇中凡及诲人之事者无非发明其所以不倦之方于此尤足见门弟子之善记言也圣人不徒自述其教人之心而且备言其教人之方于此见圣人诲人不倦之心也

    夫子论及诲人之道毎以不倦为辞者自述其教人之心也所谓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者备言其教人之方也

    孟子有谓教亦多术矣有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此夫子所谓不复者其亦不屑之教诲也欤然则不复告者乃所以深告之也

    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又曰正顔色出辞气何欤

    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先举其凡而后列其目经文三莭固自明白程子释此章防亦自分作三莭说明谓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深足以发明曾子立言之本防其谓动容貌举一身而言者盖所以别容貌与顔色之不同也特以顔色之见于靣辞气之出于口乃夫人所共知有不待为之辨释者矣他日朱子作集注其初字为之诂亦曰容貌举一身而言辞言语也气声气也于顔色则不复释皆此故耳况容貌顔色辞气之为三者有不待曾子之论而后然也夫子尝有九思之论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是犹曰九者之中列之以为三至于君子三变之论释者谓俨然者貌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即此而证则知容貌顔色辞气之为三者坦然而甚明矣大槩三者之中辞气别为一端固无足疑其所疑者惟容貌顔色相近似其实有不同先儒释子之燕居一章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是盖以容色对称容自容而色自色者信已程朱二子于此章皆释之曰容貌举一身而言与顔色正自有别或者反因此以致疑不可也

    四勿于五事何以独不及思

    尝考先儒传释之说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然则四勿虽不言思而所以知其非礼而勿之者即思也伊川尝论视聴言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内而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此二语实尽其要南轩尝援此以论不言思之故

    通书有曰仁义礼知四者视聴言貌动静无违之谓纯朱子论仁义礼知五行之徳也动静隂阳之用而言貌视聴五行之事也徳不言信事不言思欲其不违则固以思为主而必求四者之实也要之通书之谓无违即鲁论之所谓勿盖皆以思为主也由是而论四勿虽不明以思言而思在其中矣不然视聴言动何以皆九思中之一事耳

    战者子之所慎及其荅卫君问陈则曰军旅未学何欤

    子之所慎战居其一此乃门弟子所记之得其实至于军旅未学之语乃一时托以拒卫灵问陈之辞耳圣人岂真所未学邪平日见诸言辞之间者亦多矣姑以鲁论言之如曰可以即戎可以去杀皆军旅之事也如曰以不教民战是为弃之此又极言不教而战之也如荅子贡以足兵称子路以治赋此得非军旅之事乎如请哀公之讨陈恒非季氏之伐颛臾以至论征伐之所自出又得非军旅之事乎然则信以为圣人未之学不可也子路尝有子行三军之问夫子告以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说即此可见圣人慎战之实恶得谓其于军旅之未学哉窃考圣人之于卫灵往来其国不为不久其于圣人动作威仪之间夫岂懵然无所观感乃于圣人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且专以陈为问圣人知其志之不可化乃对以未学而去之然则军旅之事本非圣人所未之学特以卫灵之无道而不轻以告之于此尤足见战为夫子之所慎者益信矣

    战为夫子之所慎门人所记为得其实但即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二语观之则可见矣至于自称军旅之未学者非真未学也特不轻以语卫灵耳如鲁论所载夫子平日之言有及于军旅之事者犹曰托之空言未见其行事之实也且如夹谷之会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命将士以伐之而费人北此皆夫子于军旅之事其已试之效矣即小可以观大曾谓夫子果未之学乎要之文事武备盖本相因夫子于文事既有余武备正不学而能之矣今也荅卫灵之问深惧其无道之至彼既好之又从而告之则适以滋其穷兵黩武之祸为益甚故寜诿之以未学至此尤足见战为夫子之所慎也

    笾豆之事曽子以为末爼豆之事夫子以为尝闻何也

    曾子之告孟敬子上文有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是以道徳之事与笾豆之事对言也道徳在内笾豆在外自道徳而视笾豆则以笾豆为末者固宜夫子之荅卫灵公下文有谓军旅之事未之学是以武备之事与文徳之事对言也文徳为先武备为后自军旅而视爼豆则不以俎豆为末者亦宜要之曾子所言者君子之学夫子所言者国君之政此其立言之防意各有所重论者岂遽可以差殊观哉

    笾豆之于爼豆均之为礼器也然此特器数之末非学者之所当急曽子之说本为通论而夫子之论云然者正有子所谓夫子有为言之也何则夫子因卫灵之问陈徒知兵而不知礼故矫其失而为之说曰爼豆之事则尝闻军旅之事则未学他日孔文子将攻太叔访于夫子夫子亦曰胡簋之事则尝学甲兵之事则未闻正与此二语相合皆有所为而言之耳要之曽子之言为学者设乃万世之通论夫子之言为时君设乃一时之激辞后之为学者则专当以曽子之言为法为政者则又当以夫子之说为心议者要不可胶桂而鼓瑟

    难矣哉二章同异

    鲁论一书夫子两有难矣哉之叹难矣者艰得之辞叹其难乎为善而不为恶圣人为学者虑深矣当合两章论之一则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一则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二章立言大抵相似其大防孰轻孰重抑无所重轻与吁二章大防正所以迭相发而互相补未可遽以轻重观也何也羣居终日曰言曰行盖指其发于外者言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盖指其动于中者言也羣居终日之际所言不及于义所行专好小慧则其发于外者皆不诚饱食之余不能操存其心泛然而无所用则其动于中者必不善圣人于此皆示以难矣哉之戒正有望于学者安内制外之交尽其道二章大防迭相发而互相补初果何轻而何重哉吁是固然矣学者求所以制外安内之道将何如亦曰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正当以坤文言为之法

    己矣乎二章同异

    鲁论一书夫子两有己矣乎之论已矣者絶望之辞叹其终不得见而叹之圣人之为学者虑深矣尝合两章而论之一则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一则曰己矣乎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二章立言大抵相似其大防孰轻孰重抑无所轻重与吁二章大防正所以迭相发而互相补未可遽以轻重观也何也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盖指夫恶恶而不能改者也吾未见好徳如好色盖指夫善善而不能勉者也过而不知犹可觊其一旦之或悔今既见其过矣乃不能反已以自讼则将终其身而弗之改徳而不好犹可望其他日之或悟今既知徳之可好矣乃不能如好色之必诚则将终其身而弗之勉圣人于此皆示以已矣之叹正有责于学者好善恶恶之各尽其道二章大防迭相发而互相补初果何轻而何重哉吁是固然矣学者求所以好善恶恶之道将何如亦曰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正当以大学为之戒

    民可使由之矣何以不可使知之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由者行也夫人必知之而后行之安有既行之矣而不知之者邪曾不思知有浅深此知字盖指所知之深者言也何也彼由之者固亦有所知矣特徒知斯道之所当然而未知斯道之所以然此岂足以为知哉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孟子曰终身由之而不知此二知字盖皆谓夫未知斯道之所以然初非懵然无所知觉之谓也愚想圣人之意亦曰民可使其由斯道之所当然而不能使其知斯道之所以然当时所谓不可使知之者初非谓不可使知之也正谓不可得而使之知也圣人之为此语葢有悠然感叹之意自见于言外学者要当沈潜反覆玩味而求之可也不然圣人岂肯愚天下斯民之耳目哉

    四书疑节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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