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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稗疏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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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之事,旧史阙之耳。其称公者,所谓寓公也。寓公不论侯、伯、子、男皆曰公,盖已失其故爵,而所寓之国必以诸侯之礼接之,为之名曰“公”,与本国之君敌体耳。胡氏于州公则言天子三公王者之后称公,州非三恪,抑非入相于周,僻在东夷之小国耳,义既不立;于虞公则又曰“从下执之之词”,曹伯、郑伯皆下执之而不称公,何独于虞而云然?

    洮

    旧注洮音他刀反,非也。水之以洮名者不一,其音亦异。水出陇西,过临洮东入渭者,则音他刀反;水出零陵东入湘者,音徒到反;此洮在济水之西,濮水之南,《传》所谓“自洮以南,东传于济”是也,音推小反。观《传》所言,则洮南故属鲁,而僖公以前为曹所侵夺,庄公之时则为曹地。若洮北则终始为曹地,定公十四年齐、宋会洮,杜云“曹地”是已。而此云鲁地,疏矣。

    郿

    《公羊》《谷梁》作“微”。京相璠曰:“东平寿张县西北三十里有故微乡。”汪氏曰:“殷王元子启所封”,其地正在鲁西。杜云:“鲁下邑。”则《公羊》《谷梁》之说为长。按《尔雅》:“水草交曰郿,通谷者微。”微之为地,下临济水,盖泽薮也。则微、郿互称,有自来矣。春秋筑城皆曰城,有堞 也;囿则曰筑,围堑而已。然则微囿之筑,围其泽薮而已。故《谷梁传》曰:“虞之,非正也”,于义亦通。胡氏以完旧为城,筑为创始,未是。

    新延

    《左传》云:“新作延 。”赵氏谓若新作,但当云作,不当云新。其说良是。左氏似以延为 名, 偶为之佳名,无当于典故,何足纪录?以实求之,延者增益而使广袤之谓。 增则马增,马增故 必加广。在礼:诸侯之马六闲,闲为一 ,一闲,良马、田马、驽马二百一十六匹。其畜马一千二百九十六匹。今鲁增其闲数,广其 以厊之,故至僖公之世,盛称其马之富,如《 》颂所云。盖自庄公时畜牧已夙矣。

    蜚

    蜚,芳味切,刘歆曰“负蠜”是也。《尔雅》谓之卢蜰,《广雅》谓之 音戚觅 ,小虫也,形圆而薄,气臭,每缘稻茎上食稻花,令不成实。以其害谷,故《左传》曰“为灾”也。刘向乃谓“男女同川浴,淫风所生”,则是 也,非蜚也。刘敞引《山海经》“白首一目,行水则竭,行草则死”,音之蜚为此蜚,则古今不再见,为怪而已。汪克宽以负蠜常有,不当言“有”为疑。不知此虫唯水田种稻则多有之,鲁地平衍,麦稷之乡,固不宜有,有之安得不为灾异?

    鄣

    《公》《谷》皆云“纪之遗邑”。杜氏则云“纪附庸国”,乃杜又云“东平无盐县东北有鄣城”。按:纪国在齐、莒东南,今日照、安东之间,无盐在今东平州,相去悬绝,纪安得遥有属邑在东平?即云附庸,亦必相邻附,如鲁之于邾、牟,宋之于萧、郳,何容远隔齐、鲁而附于纪?足知杜说非矣。按:《传》称“齐伐莒,莒子奔纪鄣”,纪鄣者纪之鄣也,地属琅邪,在今淮安之赣榆,此则固为纪邑矣。纪亡而纪季犹保酅,兼有鄣邑,齐复降而有之。杜氏以次成之师相连而书,疑鲁以降鄣故设备,而东平之鄣去成为近。乃于时齐、鲁方睦,齐之降鄣,将卑师少,何足为防?盖次成之师,自有他故,其事不成,徒劳师久驻,故书以示讥,非缘鄣而次也。

    山戎 狄

    西方曰戎,北方曰狄,《礼》有此文。以《春秋》考之,则不尽然。山戎在北。犯鲁之戎与徐近,在东。潞氏之狄在西。要此戎、狄皆非塞外之虏,秦、汉以下为中国患者。史称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于孤竹。孤竹乃墨胎氏之封,汉曰令支,今为永平之迁安县,固幽州之东境,在榆关之内。戎而曰山,依山而居,则蓟州密云东联喜峰口一带,高山峻谷,自为国邑,与燕杂处者也。狄之病中国也,伐邢入卫,又尝伐凡伯于楚邱,固非绝燕、赵而猝至顺德、卫辉、东昌之内地。盖太行东麓,下属井陉,南迤顺德之黑山,据险为国者。其山之西,则赤狄、白狄倚泽、潞、辽、沁之山以居。要此戎狄皆受子爵于王廷,以时享贡,特阻险弄兵,不纯乎臣仆,犹六代之义阳蛮、仇池杨氏,及今川、湖、贵、广之土司与生熟苗猺。曰戎曰狄者,其族种之旧号。不必定以西为戎,北为狄也。若杜云“山戎北狄”,则又失之。狄而系之曰北,乃极北塞外之狄,周为獯鬻,汉为匈奴,不通中国、不受王爵者也。三代有附塞而居,控御塞外强悍之戎狄,故中国不守边而自固,所谓“天子有道,守在四夷”也。

    闵公

    闵公

    公名启方,而《史记》云名“开”者,汉景帝讳启,故易“启”为“开”。去“方”而但言“开”。则沿公羊氏之琐说,谓《春秋》讥二名也。《史记》桓公名允,宣公名倭,亦林尧叟所谓传异,未闻孰是。

    季子 仲孙 高子

    三子皆不名,非《春秋》之通例。三《传》以为“贤之”“嘉之”“贵之”或曰“外之”,义皆未安。大夫之称子,犹侯、伯、子、男之称公,皆假尊号以面谀之。《春秋》时习俗则然,而书之史册,固不可以五等之爵加之列国之臣。况仲湫曰“孙”,尤非名之正。盖鲁国之乱,于闵公之世为已极。闵公虽立,幼稚无知,唯国人之所为,故仲湫、高徯之来,皆不以礼见主君,故湫与徯不言“使”,无所致命也。湫不言“聘”,不成庙也。季友不言“至自”,无所告至也。国人接之,国人纳之,从国人之尊称而书之,所以著鲁乱之甚也。曰:“齐桓存三亡国。”鲁无君,无异于亡也。

    阳

    杜但云:“阳,国名”,不详其地。按:《汉书》东海郡都阳县《注》云:“应邵曰:《春秋》‘齐人迁阳’是。”其地当在郯、沂滨海之间,杜未考耳。

    禘于庄公

    言庄公者,杜氏谓:“时别立庙,庙成而吉祭。”然言公而不言宫,则非庙也。故胡氏、汪氏以为于寝。乃丧唯在殡,则寝为先君之殡宫,既葬卒哭,则主祔于祖,寝为新君之寝矣,不得仍系于先君。维时庄公葬已逾年,主衬于惠公之庙,鲁人屈其祖以从庄公之主于惠公之庙,庙未迁,不得言庄宫;为升庄公于禘祭之列,初行吉祭,又不得言惠宫。“于庄公”者,以主之,所在而言之实则惠公之庙也。失礼之尤,名不能正,益于此而见。《传》《注》皆属未悉。

    僖公

    聂北 夷仪

    杜《解》但云“邢地”,未详其处。按:《后汉·郡国志》“东郡聊城县有夷仪聚,有聂戚。”《注》云:“《左传》‘聊摄以东’即此。”则二邑皆在今东昌府治。邢本都顺德,于时河水北流,邢本都河西,东渡河而都聊城,则阻大河以御狄,故齐、宋、曹师次聂北以待其迁。聂北、夷仪,地相密迩,次聂北时,已为经营夷仪矣。但聊、摄为齐之东境,去邢远而去卫近,夷仪当是齐、卫之间地,桓公割以为邢都。杜云“邢地”,未是。其后邢、卫交恶,至于相灭,盖由此也。聂与摄通,音尝涉反。

    夫人姜氏薨于夷

    杜云:“夷,鲁地。”按:哀姜已奔邾,不敢复入鲁境。杜云:“邾人送哀姜还”,亦无所据。按隐元年“纪人伐夷”。《注》云“夷在城阳壮武县”,于汉属胶东。盖哀姜自邾径莒,欲沿海以归齐,而齐拒杀之也。高密有夷安故县,盖其地与?

    下阳

    胡氏谓:“下阳,邑尔,而书灭,以下阳举而虞、虢亡故。”《经》无此例,灭者必其国也。虢有三:荥泽之虢亭,东虢也;下阳在平陆县大阳之南,滨河之北,北虢也;陕州之上阳,南虢也。东虢,虢叔所封;南北二虢,皆虢仲地,北虢为其故都,逼近于虞,后或渡河南迁,而宗庙社稷故在下阳。晋后再举伐虢,兼取南虢耳。虢国之亡,实亡于下阳。下阳濒河,南虢亡而下阳未失大河之险。晋在虞北,下阳在南,亦不可云虞、虢之塞地,特以包虞而逼南虢尔。

    江 黄 贯

    江国,杜《解》:“在汝南安阳县。”《东坡图》在蕲州界。汝南地接黄陂蕲州,而国以江名,必近江水。蕲州东滨大江,有故江夏城,于汉、晋或属汝南,《东坡图》非无据已。黄,嬴姓国,杜云“在弋阳县”,今光州也,地接黄梅。黄之为州,名肇于此。贯,杜氏以为字误,云是蒙县西北之贳城。按:蒙县之有贳城,他无所考,独闻杜说。汉有贳县,自属钜鹿,贳侯吕之国也。“贯”之非“贳”,三《传》无异。《谷梁释文》音古乱反,明非音世之贳。按《史记·田齐世家》,齐伐卫取毋邱。《索隐》曰:“毋同贯,古国名,卫邑。”盖今东昌之冠县。毋、贯、冠音义相通,地与阳谷近。江、黄北来受盟于齐,自应至齐、卫之境,不当屈齐、宋南来。杜于此破文以伸己说,非是。

    陉

    杜云:“颍川召陵南有陉亭。”按:齐桓自蔡伐楚,师进而南。召陵在今郾城县,直蔡西而稍北。既言伐楚,则已叩楚境,故楚曰“涉吾地”。召陵之盟,《传》曰:“师退次于召陵”,与上言“师进次于陉”相应,则陉不在召陵明矣。山径曰陉。自冥厄而北,千里无山。苏秦说韩曰:“南有陉山。”则陉为楚塞之山,其地应在应山之北,山径微通光山、固始之间,非召陵之境矣。《后汉书》言召陵有陉亭,亦范晔沿杜之误也。

    弦

    《晋书·地道记》:“西阳郡治弦子之国。”西阳右对鄂城,今黄州府治也。杜《解》:“在弋阳轪县。”轪县于汉属江夏,与弋阳有楚塞之隔,不得云在弋阳。江、黄、弦皆滨江之国,杜尽系之汝南,皆属未审。

    天王崩

    《经》志“天王崩”者,此特系以日,尤为详确,而《左传》谓惠王以前年闰月崩,襄王畏叔带之难,惧不得立,不发丧。夫襄王已为诸侯所翼戴,齐桓且坚“勿易树子”之誓,惠王一崩,即当速讣以召诸侯援己,勿容迟缓,叔带近在宫闱,岂能秘至经年?则左氏之说诬矣。《史·本纪》、《年表》俱载惠王在位二十五年。《竹书纪年》:“惠王阆二十五年己巳岁陟。”唯皇甫谧作二十四年,当亦雷同左、杜耳。

    缘陵

    缘陵,营陵也。而薛瓒曰:“营邱即临淄营陵。”非是。营邱今临淄县,太公所封,为齐之都会,何容迁杞于此?营陵,今昌乐县也。杞迁都淳于,在齐南郯、莒之间,淮夷沿海而病之,齐桓迁之近齐以避其患。乃营陵近齐而去杞远。杜云“杞地”,亦非。盖亦齐邑,桓公以易杞而使安,既迁以后乃为杞地耳。

    沙鹿

    杜氏云:“在晋地。”盖据卜偃之言,谓灾应其国,则山在其境内尔。沙鹿在今大名府元城县,而晋在河东。当献、惠之世,晋未尝越太行、王屋而东有尺寸之土;及文公受赐启南阳,始有今怀庆地;赤狄既灭,乃出井陉,而东有鸡泽、邯郸、朝歌,然亦止此而已。大名在东昌、彰德之间,齐、卫之界,中隔卫、邢及狄,晋安得遥而有之?实卫地也。若卜偃之言,则山崩之变大,天下皆受其灾,而无德者当之,晋惠失信妄争,以人事言,应受其咎。乃自是十年之内,齐桓卒,国内大乱;宋襄被执,兵败身伤;中国无霸,兵争复起,周室愈衰。则灾应抑不独晋也。

    厉

    厉,古与赖通。《公羊释文》音赖是已。此所伐之厉,即楚、围所灭之赖也。老子生于苦县之厉乡,一曰赖乡,地在考城、鹿邑、亳州之间。齐移救徐之师,西向伐厉,厉与楚而病徐也。杜氏乃谓义阳随县北之厉乡。随州之厉,乃神农所生之厉山,亦曰烈山,非国也。齐桓帅八国之兵以伐楚,尚次陉而不深入,安能轻率一曹,越江、汉之北而向随乎?且随为随侯之国,非厉国明矣。于时随方率汉东诸侯叛楚,齐所宜招徕者,何为远涉以伐之邪?

    鹢

    古无“鹢”字。许慎曰:“《春秋》‘六 退飞’。”其字从兒从鸟,入声,五历反,读如“雌霓连蜷”之霓,水鸟也,雌雄相视而孕,亦谓之青雀,船首画之以辟水灾。飞不能高,故其退飞,人得而见之。

    项

    项今项城县,去鲁远,鲁不能越曹、宋、陈而有其地。《左传》谓鲁师灭之,未是。二《传》谓齐灭之,盖齐方伐英氏,英氏者,今之英山,自英旋师而北,因灭项以与徐。胡氏谓未有外灭而不书国者。灭赖不言楚,非外灭乎?

    梁

    梁国所在,杜氏失注。小司马谓在冯翊夏阳。夏阳之梁,以梁山得名,谓之少梁,旧为韩侯之封,居秦、晋之间。梁山为晋望,未闻有梁伯之封。此梁国者,乃汉中西乡县,古曰梁州是也,在秦之南,故梁亡而秦有之。又河南汝州亦故为梁国,《后汉书》言柏翳后所封,然去秦远,秦不得有其地,与《传》不合。

    鹿上

    杜云:“鹿上,宋地。汝阴有原鹿县。”水南曰阴,汝水自汝阳上蔡、西平东流入淮,原鹿在其南,则蔡之南鄙,申、息、光、黄之境,宋地安得在彼?杜之不审甚矣。《后汉·志》原鹿属汝南郡。楚于时已有申、息,故《史记索隐》以为楚地。然宋、齐不应远即楚而受盟。京相璠、郦道元皆以济阴乘氏县之鹿城乡为鹿上,其地在今巨野县,乃曹、宋之境。以为宋地,斯得之矣。

    践土

    杜云:“践土,郑地。”按《传》云:“晋师还,至于衡雍,作王富于践土。”衡雍在汉卷县,今并入原武县,地在河内,大河之北。晋败楚于城濮,卫地也。其还师归国,即从卫辉入怀庆,取道王屋、天井而归,天子要于中道而劳之,渡河而北,以至衡雍。郑都新郑,地尽于虎牢,皆河南也,何得衡雍复为郑地?至衡雍而作宫于践土,二地相为密迩,不出原武之境。衡雍本文王子雍叔封地,雍国绝,地入于王畿,始终非郑之有。《传》云:“晋、郑盟于衡雍”,则郑渡河以北而会也。《传》又曰:郑伯“使子人九行成于晋”,亦越疆之辞,衡雍、践土非郑地亦见矣。天子劳晋已毕,自温反于河阳而行狩礼。河阳今孟县也,其南岸孟津也,从此归洛,未尝一涉郑地。杜于公子遂盟于衡雍亦曰郑地,其不审久矣。

    翟泉

    杜云:“今洛阳城内太仓西南池水也。”其云洛阳城内者,据杜所见晋世之城而言,非周之旧也。而胡氏云“近在洛阳王城之内”,则失之矣。《后汉书·注》云:“本在城外,定元年城成周乃绕之。”《皇览》则曰:“太仓旧在洛阳城外,秦封吕不韦洛阳十万户,故大其城,围入城中。”二说未知孰是,当盟翟泉时,不在城内审矣。且胡氏以洛阳、王城合并而言,尤为疏谬。洛阳自洛阳,王城自王城,周公营洛时分建二城,所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者,是谓王城,孔氏《注》云“今河南城”是也。其云“又卜瀍水东,亦惟洛食”,是谓成周,孔氏《注》云“今洛阳也”。王城在西,成周在东,中隔瀍水。《地道记》云:“王城去洛城四十里。”至汉犹分洛阳、河南二县,不同一城。平王东迁,居王城,乃汉之河南县。迨子朝之乱,王猛入王城而不能固其位。敬王立,自狄泉入成周,晋帅诸侯城之,遂为王都。盖王城经乱,庙社宫室想已残毁,故东迁洛阳。从此至宋,皆以洛阳为东都,宋曰西都。 而王城为属邑。然在汉,王城犹存,为河南县,一乱于董卓,再乱于永嘉,至拓跋氏南迁,而王城废,并入洛阳,无河南县矣。若盟于翟泉之日,天子固在王城,去洛阳尚四十里也。而翟泉又在洛阳城外,故《春秋》书“天王居于狄狄、翟通。 泉”,又书“入于成周”,明初在郊而后乃入城也。晋孝廉董养谓翟泉在步广里,杨衒之《伽蓝记》谓在建春门内御道南,郦道元谓天渊池所注、晋惠帝问虾蟆之地,皆据敬王已迁都、吕不韦已扩城之后而言。后世知有洛阳而不知有河南,知周之都成周而不知先都王城,见翟泉在城内而不知故在城外,胡氏之误所由起也。古今沿革不一类如此,其可据所见以疑所闻乎?

    四卜郊

    《公羊》言“三卜礼也,四卜非礼”者,月有三旬,旬卜一日,四卜则逾月,故非礼。又云:“禘、尝不卜,卜郊非礼。”何休谓“天子不卜郊,鲁郊非礼,故卜”,尤为曲说。使鲁知其不正,则不郊矣,何卜之有?《洪范》言:“作内吉,作外凶。”禘、尝,内事;郊,外事。卜者不敢自专,听命于神而后敢祭,曾事天事亲而敢以己意行乎!

    败狄于箕

    杜云:“太原阳邑县南有箕城。”又云:“故西河郡有白狄胡。”杜详于考地,而不能审于折中,往往有此。阳邑,故阳处父之食邑,今为太谷县,在太原府南,西河则今汾州,胡种杂处,乃其濒河之北壤,晋都故绛,在其中间。狄在汾州,安能掠晋而东?晋抑不御之于汾西,纵使深入而后败之?盖此狄亦泽潞依山之狄,西掠晋地而迎败之也,非西河之胡也。

    陨霜不杀草,李梅实

    杜氏以长历定僖公薨之乙巳为十一月十二日,乃谓陨霜亦在建戌之月,霜当微而重,重而不能杀草,所以为灾。此可谓学而不思矣!陨霜系于乙巳之后,安见其非建亥之月?且陨霜不系以月,盖通一冬而言之。若一日乍霜而草不杀,亦其恒尔,安得遽言不杀?况李梅之实,尤非一日而成实。《春秋》书此,记自霜降至冬至恒燠耳,何事曲为之说哉!

    文公

    跻僖公

    大事,袷也;而丧毕之袷谓之大袷,合群庙之主及新祔之主于太庙,各以次序分昭穆。“跻僖公”者,乃于太庙之中,昭穆之列,闵、僖并席,而僖居上;若移易昭穆,则升僖于闵之左,非升于其上矣。抑此但纪太庙中之位次,而未言庙制,故众说纷纭。其云僖为祢,闵为祖,则祖祢之名大乱。闵可云文之祖,其可为僖之祢乎?父子之不可假借,岂以人爵而紊天伦乎?僖为穆,闵为昭,则庄本昭也而穆之,桓本穆也而昭之,而昭穆之名又大乱。周道尊尊,莫重于父子,其生其死,昭穆一定,百世而不改,则世次定。特以先君无子而弟立,于是而五庙之制,不知所从。要此皆为周衰之乱政,若考之于礼,则君无子可嗣,必取诸其子之行以为之后。故《礼》言“为人后者为之子”,而弟必不可立,何况其兄?此乃武、周所定不易之制,昭穆永明,庙制永定。至于后世,篡夺相仍,无立后之典,唯臣子所扳立,则固不可问已。其在于鲁,或隐、桓、闵、僖同为昭穆,如何休、孔颖达之说,或多立庙而祀不啻五世,如汪克宽之说,俱不可知,要以暴行成其邪说。唯无子而不依昭穆以立后,大本既失,其末固莫能挽也。

    六

    杜云:“今庐江六县。”而汪氏谓寿州安丰有六国故城。按:六故皋陶后,偃姓之国,汉为六安王国,正今庐州之六安州。若安丰故县在今寿州霍邱之境,今芍陂犹名安丰塘是也,乃蓼国故墟,非六也。

    苏子

    杜云:“狄灭温,苏子奔卫。今复见,盖王复之。”按苏为县内之国,在西南时刺暴公而作诗者,已有国邑。温子称苏者,东迁后畿内之国已亡,随平王而东,因封于温,其支庶固留仕于周,狄虽灭温,苏氏未亡,王盖复立其支子,仍以苏之故名为其邑号。若奔卫之温子,《传》称苏子者,以其族姓言也。抑考灭国之例有二:有并而有之者;有但毁其宗庙社稷,后不复能建国,而不必有其地者。如楚灭萧,楚不能有而地入于宋,萧因以亡。狄之灭温,狄亦不有其地,地仍为王畿,后以与晋。特温子之后不复有国,而别立苏子,温则亡也。温亡则苏氏固存,不当以灭温为疑。

    诸及郓

    二邑皆莒、鲁交界之地。诸,今诸城。郓,杜云:“城阳姑幕县南有员音运。 亭。”今按:姑幕今莒州,乃莒国都近地,楚所入而溃之郓也。此所城之郓,乃在汉东莞,今沂水县。二郓相近,鲁、莒各城,而俱明曰郓,犹六代时南北各置雍、兖州,名同而地异也。

    新城

    杜云:“新城,宋地,在梁国谷熟县西。”谷熟在今归德。然僖六年诸侯围郑新城,杜云:“新城,郑新密,今荥阳密县。”凡《春秋》书地,有名同而地异者,如郜、防、鄑、郚之类,必因其事迹溯其形势,而后可辨。今此同盟,宋、郑皆与,且晋盟诸侯,多就近晋之地,安知非郑之新城而为宋之新城乎?凡此类,杜氏欲自矜其博辨,而不必有实者也。

    有星孛入于北斗

    “有”者,非恒有也;“入于”者,自外而移入也。唯五纬不但随天而行,故于垣宿有出有入,其余经星随天而行,不自出入。北斗非五纬所行之道,安得有星乍见于外而旋入于中?有之,其为变异大矣!孛星之芒,因日而见。故夕出于东则芒射于西,夕出于西则芒射于东,星之余气散乱,映日而为光芒也。北斗去黄道甚远,日所不映,而孛气发芒,则尤为大异,非但如大辰东方已也。抑岂区区三诸侯之见弑足以当之哉!

    莒弑其君庶其

    莒、晋、薛称国以弑,自一义例,而《左传》于莒,归首恶于太子仆。使仆果有覆载不容之罪,则《春秋》必与楚商臣、蔡般同正天诛,而何为分恶于国?临川吴氏谓既因国人以弑君,则当自立,何为奔鲁?其说良是。盖国人众起以弑,仆或与闻,而非其主使。季文子所言弑君父者,亦臣子之词,非必仆为庶其之子。孙明复谓称国以弑,国之人皆应坐上刑。胡氏讥其用刑太滥。明复所言通国之人,岂概数万生灵而屠之哉?亦谓在廷之臣及所帅之众而已。如晋厉之弑,栾书、荀偃、士丐谁可末灭?韩厥骄悖之言,亦与郑归生无异,故无首无从,无一可赦。邾定公所云“在官者杀无赦”,正此之谓,何疑于明复之言已甚乎?莒、薛国小,史不详其始末,以晋例之自见。是则莒仆亦一贼也,特非首恶也。

    《春秋稗疏》卷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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