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三章 重生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一

    想到去夜总会的话还要见佐古,多鹤子本来便不想再去“奥林匹亚”了。虽然并没有明确的说法,但实际上自己确实拿了类似预支薪水或者契约金之类的钱,那么自己便不能突然辞掉工作。作为一个人气女星,她非常清楚契约的重要性。多鹤子从早晨开始便一直思考自己今晚上应该怎么办。

    但是,当她对豹一说“今晚能来奥林匹亚吗”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便做出了决定。

    若突然辞职不干,必然招人怨恨。多鹤子觉得只要自己当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她仍旧像往常一样在上班的时间出现在了“奥林匹亚”。

    但是,她为什么要让豹一来“奥林匹亚”呢?

    即便是出于为夜总会的盈利考虑,要为酒馆多招揽一个顾客,但是负责宣传的佐古也是肯定不会欢迎豹一的。当然,她并不是为了招揽顾客才叫豹一来的。若说起来,多鹤子本人虽然没有明确意识到,但是有一个原因使她今天晚上不得不再见一次豹一。这绝不能说是出于个性的轻浮。将少年一样的豹一当成恋人,想想都会觉得奇怪。也就是说,她之所以想要再见豹一,是因为今天意外邂逅矢野之后心里产生了波动,她需要豹一这样一个没有太多男人味的“拐杖”来安抚。

    她和矢野已经五个月没见面了。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想见也不能见。多鹤子觉得这个社会不允许他们见面。她愿意这样想。她不愿意承认矢野是借着这个事件主动逃走的。她一直相信对方也想见自己。但是,在今天看到矢野表情的那一瞬间,她的这些想法全都落了空。今天是那次事件发生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照理说,两人原本应该感到很悲伤。至少,多鹤子当时已经伤心得说不出话来。然而,在多鹤子看来,矢野却表现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矢野是主动从自己身边逃走的。看他当时的样子,即便是在路边站着跟自己说几句话,似乎也要顾忌周围的眼神。他的心情多鹤子可以理解。但是,即便如此,至少他也应该对自己稍微表现出一点儿热情。正要抬脚追上去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头升起一股怨恨之情。她觉得对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自己,不想再追了。多鹤子意识到矢野的无情,才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曾经爱过矢野。不是为了自己的人气,而是真的喜欢。从多鹤子此时的心情来看,她对豹一说的那些爱矢野的话并不完全是一种辩解。多鹤子现在决心忘掉矢野,便是证据。与矢野相逢的那一瞬间的豹一,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气场都要比矢野弱小。但在当时的多鹤子眼中,由于感觉到矢野薄情,即便豹一的长相再丑陋,也都比矢野强。因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多鹤子会请豹一晚上来“奥林匹亚”了。

    另外,顺便说一下,多鹤子之所以决定继续去“奥林匹亚”上班,也是因为矢野转身离开时的决绝。女人在失恋时绝对不会一个人待着。即便她们为了忘掉心里的痛苦,要独自去旅行,出发之前她们一般也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

    不管怎么说,当晚多鹤子按时出现在了“奥林匹亚”。佐古原本也打算见到多鹤子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当多鹤子出现时,他还是不由地多说了一句:

    “咦,欢迎。”这话简直就像是在欢迎一位意外来访的客人。也就是说,他曾经担心多鹤子可能不会再来,便一不小心将这种担心流露了出来。

    晚上十点左右,豹一终于来了。多鹤子就像期待已久似的出来迎接他。若是豹一知道多鹤子盼着自己到来的话,肯定会觉得无趣。他也并非是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的。

    整个晚上,豹一都非常纠结,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听多鹤子的话到“奥林匹亚”去。他找不到任何必须去的理由。这使他感到很为难。不知别人会怎样,反正这个自尊心强烈的男人不允许自己暗自倾心多鹤子。他在心里命令自己,如果找不到理由就不要去,但是这个命令对他却没有产生任何威慑力。他在对自己下了命令之后,依然在苦苦地寻找必须前往“奥林匹亚”的理由。突然,他想起了矢野,想起了矢野的无框眼镜后面紧盯着自己的鄙夷眼神,想起了矢野眉宇之间的那种摄人心魄的强横。

    豹一终于找到了理由,“对,我怎么能输给那个男人!我要让多鹤子成为我的女人!”

    这是豹一一贯的思维方式。但是,豹一此时的想法中却多少掺杂着一些嫉妒。正因如此,他的这种想法才变得愈发强烈。豹一决定实践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这是他决定前往“奥林匹亚”的最好的借口。

    多鹤子若是知道豹一的这种想法,想必会感到毛骨悚然。或者也有可能会觉得可笑。当然,出现在多鹤子面前的时候,豹一并没有明显地将这种想法流露出来。他虽然为自己去见多鹤子找到了一个借口,但是对于二十岁的他来说,要让多鹤子成为自己的女人,却仍然是一个相当艰巨的任务。他可以说是哆哆嗦嗦地出现在了多鹤子的面前。在多鹤子的眼中,他简直就像是一个听大人话过来拿零食的孩子。所以多鹤子心情大好,没有怠慢他。

    因为工作的原因,多鹤子要不停地到处去跟客人打招呼,但是每次她离开时都会对豹一说一声:“稍等我一下。”然后便马上回来坐在豹一身边。

    在所有的客人当中,只有豹一一人享受这种待遇。他完全可以为此感到高兴。但是,他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务。

    “我得做点儿什么!”他这样想着,却又完全想不出应该做些什么才好。他想都没有想过要向对方表白。苦心想了很久,他才终于想到可以像以前在咖啡馆握女招待的手那样握住对方的手。他突然下定决心,要将这个想法付诸实施。接着,豹一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正巧这时多鹤子的手并没有闲下来。多鹤子将服务生特意拿来的没削皮的苹果拿在手中,灵巧地削起皮来。当然,她是为豹一削的。笨拙的豹一连苹果皮都削不好,他看到多鹤子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暖暖的,一下子忘掉了自己的任务,着迷地看着多鹤子那美丽纤细的手指。

    这样的晚上持续了四五天。连续三天,豹一都没能采取让自己感到满意的行动去完成任务,稍微有些心烦,但是或许这反而是好事。如果豹一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突然粗鲁地握住对方的手,那么必然会让双方都感到极不愉快。多鹤子甚至可能一下子对豹一冷淡下来。但是,若没有这种事,用多鹤子自己的话来说,与豹一在一起时的心情就像是“小溪的清流”一样。也就是说,为了忘记矢野的男人味,最好的办法便是与豹一这种内敛的少年接触。

    如果不考虑豹一的那个奇怪的“任务”,两人的关系简直就像过家家一样,根本没有人觉得两人的关系奇怪。但是,这对组合在拥有美貌这一点上不分上下,的确足以让众人瞠目。其中,佐古便一直关注着他们。

    这几个晚上,佐古亲身体会到豹一和多鹤子的“特殊关系”,愈发妒火中烧。正因为他被豹一抓住了把柄,也就更加生气。尤其让他气恼的是,豹一每天晚上都一直待到夜总会关门,和多鹤子坐一辆车回去。因此,他无从再次实施他那个无耻的计划。

    “竟然妨碍我的计划,这个狂妄的臭小子!”

    但是,和多鹤子一起回去并不是豹一的主意,而是多鹤子拜托豹一,让他送自己一程。若佐古知道了真相,没准儿会更加生气。“她迷上了这个家伙。这个狂妄的家伙!”他照样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不再出现在“奥林匹亚”。”他心里这样想道,但又觉得这样做实在太幼稚,就犹豫起来。后来,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理由。“那家伙妨碍我家的生意!”

    若是如此,即便以后被人问起,也不会丢脸。至少别人不会觉得佐古因为争风吃醋而打了这个年轻人。

    这个曾经的电工佐古,想到自己打人时的快感,不由得激动起来。但是仔细想来,佐古还有把柄握在豹一的手中。

    “我不能出面,他要是把我的事写出来登报就麻烦了。”佐古决定拜托和“奥林匹亚”一直有交情的道顿堀的阿胜出面摆平此事。

    道顿堀的阿胜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佐古拜托自己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寻找打架的机会。道顿堀的阿胜在外面等到“奥林匹亚”打烊的时候,看见豹一比多鹤子先行一步从里面走出来,就“啊”一声扑上去,豹一也朝他冲了过去。在弥生剧场后面的巷子里,这个人曾将自己打倒在地,豹一根本不可能忘记他。豹一不由分说地扑了上去,但是刚刚听到道顿堀的阿胜那带着鼻音的喊声:“再敢来这家店,我饶不了你”,他便被打得晕了过去。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车上了,旁边是多鹤子。汽车早已开过了平常豹一下车的地方————日本桥一条巷。

    豹一想到自己被人如此轻易地打倒在地的丑态,觉得还不如干脆就那样死掉算了。而且,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想到之前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便更加感到丢脸。豹一觉得多鹤子不会再喜欢自己了,心情沮丧起来。但是,汽车开到地塚山之后,多鹤子却意外地说要让他今晚在自己家住下。

    “可是……”

    多鹤子见豹一犹豫起来,对他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怎么回去啊。”

    她几乎是抱着豹一的身体从车里走了出来。豹一已经无法拒绝,一方面是因为他与多鹤子的肌肤直接接触,隐隐地感受到她的手、肩膀和胸部的质感,心旌变得摇曳起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觉得对方将自己当成一个病人似的对待,非常丢脸,羞得差点儿没再次晕过去。

    刚才摔倒的时候只是稍微撞到了后脑勺,由于过于激动才晕了过去,其实豹一身上连一点儿擦伤都没有。摔得那么夸张,却没受一点儿皮外伤,意识到这个,豹一感到更加沮丧、悲伤。多鹤子见他这个样子,放下心来,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为了照顾豹一,多鹤子几乎彻夜未眠。实际上,多鹤子从出租车司机那里听说了事情的原委。按照司机的说法,打豹一的那个男人曾对他说过什么“不要再来‘奥林匹亚’”之类的话。司机猜测打豹一的那个男的,要么是被豹一抢走了女人,要么是受“奥林匹亚”的人指使的。多鹤子听了这些,觉得自己对这件事负有责任,便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豹一。而且,她看到女佣人对护理豹一这件事表现出异常的热情,有些生气,觉得不能把这些事都交给女佣。

    可怜的豹一头上被多鹤子放了一个冰枕,冷得他差点儿跳起来。豹一见多鹤子将自己当成病人,觉得不好意思,终于发起烧来。多鹤子的护理奏效了,她也为此感到疲惫不堪。

    女佣见自己无法亲自照顾豹一,妒火中烧,心中隐隐地感到一种不安,慢慢地睡着了。

    她的担心成了现实。因为觉得丢脸而生气的豹一和因为疲惫而失去了平常大部分理性的多鹤子发生了男女之间常见的那种事情。

    门外下起了小雪。

    二

    若是在古代,比如说在平安时代(是),作者描述俊男美女的关系时,都要不了一页纸。但是,这两个人是现代人,又都非同寻常地自负。他们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需要前述的几个偶然因素。

    既然女佣都已经想到事情可能发生,说明这种情况也是极其常见的。但是,如果没有上面的那些偶然因素,即便两人再喜欢对方,应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关系。

    在两人发生关系已成事实之后,多鹤子依然有突然把豹一从自己身上推开的冲动。但是,若说想要推开对方,豹一也是一样。

    豹一的精神状态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地方,那就是不管他多么激动与生气,都不会完全失去理智。他就像一个顽固的牧师,心中藏着一种对那种事物的嫌恶。而这种嫌恶在他跟多鹤子发生关系时像一条敏感的蛇一样抬起头来。母亲的脸、东银子的平胸和纤脚,在他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因此,就连最享受的那一瞬间,豹一的表情也像犯了重罪似的,变得十分可怕。着迷于自己曾经嫌恶的东西————这种自暴自弃的好奇心让他差点儿想要号啕大哭。

    完成任务后的自尊心的满足,在这时完全没有起到作用。由于想起了矢野,他的自尊心非但没有产生一种胜利感,反而被碾得粉碎。

    “那家伙曾经占有过这个女人!”只要一这样想,豹一便足以将自己置于悲惨的状态之下,“这个女人也乐于被那家伙占有!就像这样……”他开始主观臆断起来,心中苦恼极了。

    即便没有自尊心的问题,也没有什么比与感官的嫉妒一起开始的爱情更令人痛苦了。女人的魅力越大,嫉妒带来的痛苦也就越深。

    可怜的豹一彻夜苦恼。尤其让他受不了的是,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嫌恶的那种事会是在违背女人意志的前提下进行的,但是现在他却意外地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他对女人在生理方面的毫无抵抗性感到绝望,也难怪他会突然将多鹤子推开。

    “女人真是不行!”他简直想打她一顿。

    “你发誓你跟矢野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用一种哭腔似的声音,强求多鹤子。然后他又咬着牙说了一句:“你现在还喜欢矢野吧?”啪地打了多鹤子一巴掌。

    在多鹤子的眼中,豹一一直有些内向、害羞,有时好摆架子,有时又十分笨拙。这时,她看到豹一如此充满激情,嘴角不由得浮现出微笑。然后,大概是出于一种无意识,她说了一句更加激怒豹一的话。

    “我以前当舞蹈演员的时候,很多人像我求爱,可麻烦了。其中还有意大利人呢。”

    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往事,豹一原本不必在意,但是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你喜欢上其中的某人了吧?”

    “这个么,是有点啦……只是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什么样的人?”

    “也是一个跳舞跳得很好的人。他很擅长带人跳舞,跳着跳着就迷上了。”

    豹一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单单想到多鹤子曾经被数不清的男人抱着跳过舞,豹一就感到受不了。想到他们双方都曾在舞蹈中感到快乐,豹一的嫉妒之情简直达到了无限膨胀的程度。

    多鹤子看到豹一如此这般,觉得自己不必再在意自己的年龄了。实际上,多鹤子虽然跟豹一隐瞒了自己的年龄,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她仍因为自己比豹一大六岁而感到自卑。但是现在,她被豹一疯狂的嫉妒感动了。矢野成熟圆滑,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一点点嫉妒的样子。有时他的绅士风度甚至让人觉得可恨。与之相比,豹一的每一个表情都是恋爱中的男人应有的样子。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激情的人。”多鹤子心想。

    如果豹一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他嫉妒的样子肯定会让多鹤子感到厌倦。多亏了豹一年轻。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恋爱啊。”她心中感动地想,又对豹一说道:“以前从来没有像喜欢上你一样喜欢别人。”

    她自尊心很强,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容易。她从来没对其他男人————比如矢野————说过这种话。正因为是面对豹一,她才能说出口。豹一完全可以因此感到高兴。然而,豹一听了“以前”这个词,却非常不高兴。

    “以前她喜欢过多少男人啊?”

    即便是不起眼的字眼,也能勾起他的嫉妒之情。而且,听到对方说“喜欢上”,他也感到十分难过。还不如说“讨厌”更让人感到痛快呢。越是想到对方爱着自己,越是因嫉妒而感到痛苦。

    豹一的表情直到早晨都很难看。然后,过了早晨,他的表情便变得更加难看了。

    早报上刊登了昨天晚上在“奥林匹亚”门前发生的暴力事件。

    《〈东洋新报〉记者被殴,原因或为女人》

    报纸上出现了这样的标题。并非每家报纸都刊登了这个消息。刊登这个消息的只有《中央新闻》。《中央新闻》与《东洋新报》的性质相同,是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因此,对方用讽刺的语调写了这篇报道。豹一坐在客厅的长椅子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着报纸。这种做派对他来说是破天荒的。正因如此,他才看到了那篇报道。他默默地将报纸递给了多鹤子。

    多鹤子在那篇报道中看见了自己的名字,马上想道:“啊,是佐古让他们写的。”

    多鹤子觉得,自己和豹一变成了这种关系,佐古因为嫉妒指使人写了报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实际上,这个报道是打人的道顿堀的阿胜的朋友让人写的。作者在这里要替佐古辩解一下,这件事与佐古完全没有关系。佐古才不会这样闲着没事给自己找麻烦呢。而且,报道中也出现了“奥林匹亚”的名字,这对夜总会的生意也没有什么好处。

    《中央新闻》每周也都在刊登“奥林匹亚”的广告,他们绝非是为了抹黑“奥林匹亚”才刊登这篇报道的。他们的目的正好相反。

    “在自从迎来村口多鹤子之后连日客人爆满的‘奥林匹亚’的门前,《东洋新报》的某记者与人发生口角,被人打了。”仅仅报道中的这些说法,便能为“奥林匹亚”起到宣传的作用。但是,多鹤子觉得报道中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又想到昨天晚上豹一被打的事情,便想多了。她不想再去“奥林匹亚”了。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她不想减少与豹一在一起的时间。

    “我不去夜总会上班了。”多鹤子放下报纸说。

    在此之前,豹一已经决定辞掉《东洋新报》的工作。别家的报纸刊登这样的报道,会给自家的报社带来麻烦。

    “我也辞职。”豹一仿佛听到总编正在对自己说“也不用辞职嘛”一样,语气坚决地说道。

    “哦?那今天我们就好好玩吧。”

    “……”豹一听多鹤子这样说,脸红了起来。多鹤子看到豹一早晨的样子,觉得他实在可爱极了。但是,实际上“玩”这个带着娇媚的字眼又勾起了他的嫉妒之情,让他感到痛苦不已。

    当天晚上,佐古见多鹤子还没有出现,急急忙忙地赶到多鹤子的家中。多鹤子和豹一去看戏了,不在家。由于工作需要,佐古耐心地等到他们回来。到了夜里很晚,他们才终于回来,佐古就对多鹤子说:“不上班也没关系,您提前跟我说一声,要不然我多为难啊。这里的工作跟演戏可不一样,不能找人替您演。”

    “哎呀,那可真对不住。”

    “您这样随便说一句对不住就完事了?那怎么行啊。您明天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啊?到底是怎样呢?”

    “对不起,我要辞职。”

    “啊?”佐古发出了一个类似于“嘎”的声音。

    “我已经受够了。实际上,从第一天晚上开始我就想辞职了。”多鹤子看到佐古似乎想说“我们可是说好的”,对他冷冷一笑,又说:“……不,是最初的两个晚上……”

    佐古大吃一惊。多鹤子继续说:“那天晚上发生过那种事后……我原本真的很想不再去上班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佐古,一点点地说起那天她被佐古强行带到招妓茶楼的事情。佐古只好离开。多鹤子将他送到门口,对他说了一句:“大半夜的,天这么冷,您辛苦了。”然后,便迅速转身,走到里屋去了。

    佐古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气得浑身发抖。佐古想到多鹤子之所以匆忙地走到里面,肯定是因为里面有人在等着她,更加生气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豹一在里面等着她。

    赶走佐古之后,多鹤子又回到客厅,看到豹一坐在刚才佐古坐的那张椅子上,正大口吃着多鹤子吃剩的巧克力。

    豹一见对方发现了自己的丑态,满脸通红。但是,多鹤子的表情却像是一个发现孩子偷嘴的母亲,她只说了一声“唉”。即便当时豹一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个孩子,或者做了多么不好的事情,他也仍然能让多鹤子感到中意。因为,她刚看过佐古的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好了,我把那个讨厌的家伙赶走了。现在就剩下我们俩了。”多鹤子说着,坐在豹一的身边,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从昨天晚上开始便一直坐立不安的母亲被多鹤子勉强说服,去泡温泉了。除了他俩,家里现在只剩下女佣。

    暗恋豹一的女佣得知豹一和多鹤子发展成她担心的那种关系后,十分失落,不停地叹息,有时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多鹤子发现之后,半开玩笑地对豹一说起此事。

    “你这个冤家。”人一旦陷入爱河,大概多少都会变得有些轻浮。多鹤子轻佻地这样说了一句,拧了一下豹一的膝盖。

    “疼!”发出这样的叫声之后,豹一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轻浮。他想起自己从昨天晚上以来便一直没回过谷町九条巷的家。“回来啦?这么晚啊。赶紧睡吧。放好被炉了。”他似乎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心里隐隐作痛。但是,豹一对多鹤子的爱,正因为嫉妒而变得越来越深。这种时候,让他离开多鹤子回家,简直是不可能的。

    借用豹一偶然想起的一个词,他就这样成为多鹤子的“食客”,很快就过了两个星期。

    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他已经陷入爱河,那就是他对多鹤子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虽然原本他便对世界上的事情都没有太大兴趣,但是至少对于那些能够刺激他的自尊心的事情,他还是表现出强烈的兴趣。然而,现在,他的那种自尊心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在嫉妒的煎熬中爱着多鹤子,他的自尊心一开始便已经缴械投降。

    由于多鹤子并非第一次恋爱,她显得比豹一更加从容。她也不需要嫉妒谁。因此,她还有工夫去对豹一之外的事情产生兴趣。“人气”便是其中之一。

    现在,她开始对每天只与豹一谈情说爱的生活感到了焦虑。如果她每天晚上去“奥林匹亚”,整天被那些无聊的男人包围,或许还能在与豹一待在一起的时间中找到慰藉,也不会对这样的生活产生厌倦。但是,每天仅仅与豹一生活在一起,好不容易在豹一身上感受到的魅力也逐渐开始变弱。要想真正体味豹一的魅力,她还是有必要混迹于“庸俗之人”当中。她想到了复出。当然,这不仅仅是出于虚荣。还有一个原因,那也是她赚取生活费的手段。

    她开始时不时地表现出对人气的向往,这让豹一感到很痛苦。以他一贯的观点来看,这当然会让他感到痛苦。另外,他心中也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实际上,豹一实在无法忍受多鹤子曾经爱过矢野这个事实,努力了很久才勉强让多鹤子亲口对自己说她与矢野发生那种关系都是为了人气,从来没有爱过他,而且他还这样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心里才终于觉得得到了一点儿安慰。所以,当她再次表现出对人气的向往,也就让豹一隐隐地开始担心,觉得她可能为了提升人气而不择手段。

    他的这种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三

    一天,多鹤子称自己有事,独自出了门。

    不知为什么,豹一没能开口问她“什么事?”

    于是,他便和女佣两人留在了家中。

    从看着多鹤子用心地化完妆然后匆匆出门的那一刻起,豹一便感到难受,心情无法平静下来。

    豹一看着正在收拾梳妆台的女佣,心中想起的却是刚才镜子中多鹤子那张美丽的脸。想到那张美丽的脸的主人此时正在和某人见面,他的眉宇之间便马上生出一团嫉妒的阴云。

    落日的最后一束阳光离开了窗玻璃,周围沉浸在淡淡的暮色当中。和多鹤子分别的时间越来越长,豹一越发感到心灰意冷。

    电灯亮了,多鹤子还没有回来。豹一决定出门到市里走走。

    他乘着南海电车到了难波,从那里穿过心斋桥筋的闹市,往北走去。今天晚上的豹一与以前完全不同,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那些与自己擦身而过的男人。男人怎么那么多啊?这些男人当中,肯定有人与多鹤子一起跳过舞。另外,肯定也有人看了多鹤子的电影之后在心中产生过图谋不轨的幻想。

    “我是村口多鹤子的恋人!”豹一在心里默念着,可是,他的自尊心却没有从中得到丝毫满足。不仅如此,每当豹一看到那些穿着讲究、看起来会跳舞的男人时,就会慌忙把头转到一边去。

    在戎桥上,豹一突然停下脚步。

    对岸的银座会馆夜总会中传来爵士乐的嘈杂乐音。宗右卫门町的青楼的格子窗上,人影在摇摆。仔细一看,那是艺妓在为客人跳舞。轻佻扭动的腰肢让豹一看后感到心里难受。河面上吹起了寒风。

    再次迈开脚步,他突然被从自己旁边经过的一个女人的大衣吸引了目光,不由得“啊”了一声,顿时忘了寒冷。穿那件大衣的女人是多鹤子。

    认出多鹤子之前,他首先注意到走在多鹤子旁边的那个男人正是矢野。

    “……”豹一想开口叫多鹤子,却没有发出声音,连嘴唇都变得青紫了。

    我要跑过去猛地打多鹤子一巴掌————这种想法突然浮现在豹一脑海中,但是他却没能付诸行动,好不容易才迈开步子,匆忙走到两人前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地走了起来。豹一想到自己只能像这样拙劣地故作姿态,非常难受。但是既然装作若无其事,便只能像这样继续走下去。想到两人将从自己身后走来,他就感到后背一阵阵发烧。

    他顶多能做的,只是想象多鹤子看到自己时一脸惊讶的样子,玩味自己不作为的残酷。

    但是,走到矢仓寿司店前面的时候,豹一已经无法再继续装下去,突然回过头去。

    多鹤子和矢野在宗右卫门町的拐角打了一辆车,正要上车。多鹤子表现出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了豹一一眼。她早已发现豹一了。

    “啊,等等,不能上车!”

    豹一已经无法清晰地记起自己是否这样说过。反正当他看到多鹤子要跟着矢野上车的时候,发出一种凄厉的叫声,跑了过去。这时,汽车已经开了起来。多鹤子紧紧地盯着前方,头也没有回。

    豹一一脸无助,一种不吉利的想象清晰地闪现在脑海中。

    “女人心,海底针。”豹一已经顾不得去想这种表达是否俗套,小声说道。

    看到多鹤子从家里出去的时候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时,他曾为之产生突然的担心。现在想来果然是不祥的预兆。豹一一反常态,心中产生了这种迷信的想法。

    “她肯定是与矢野约好的。”事实的确如此。

    多鹤子并非偶然见到矢野的,她收到了矢野的来信。矢野在信中说有事找她,指定了见面的地点与时间。多鹤子看到信的那一瞬间便决定赴约了。作者在这里没有必要叙述她是否曾觉得对不起豹一。反正她的脸颊变得绯红,觉得矢野当初果然不是故意从自己身边逃走的。她一心只想着赶紧出门去见矢野,根本没有功夫去想这样做是否对不起豹一。顺便说一下,一般的职业女性,只要对方不是自己特别讨厌的男人,当听到对方说有事找自己的时候,肯定都是会赴约的。越是善良的女人,越是如此。

    正如多鹤子所料,矢野要跟她谈的正是工作的事。

    “怎么样?你想去当个唱片歌手吗?”刚一见面,矢野便以一种事务性的语调直入正题。

    目前来说,她回归电影界还比较困难,而且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夜总会工作。

    “以你的声音,说不定能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