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八十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看到,不论她走向哪里,在远处有一个影子总是追随着她,这就是那个负心的威尔·拉迪斯拉夫,那个消失了的希望,那个破灭了的幻想,不,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再也无法给予怜悯和同情的人,她对他只剩了轻蔑、愤怒,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感到嫉妒。多萝西娅的怒火是不容易消失的,它一再爆发,形成间歇性的藐视和谴责。为什么他要闯进她的生活,那本来完整无缺的生活?为什么他要向她这个没有卑鄙的事物可以与他交换的人,呈上他那种廉价的关怀,那些虚伪的甜言蜜语?他明知他在欺骗她,但到了临别的时刻,还希望她相信,他为她的心付出了他所有的一切,其实他知道,他的一切早已残缺不全。世界上有些人,她对他们一无所求,但求他们不要太不顾廉耻,为什么他不跟他们待在一起,偏要挤到她的身边来?

    但是最后,她连自言自语的哭诉和啼泣也没有力气了,只是无可奈何地抽噎着,倒在冰凉的地板上慢慢睡熟了。

    在晨光熹微,寒气逼人的时刻,周围的一切还朦朦胧胧,她醒来了。她对自己躺在哪里,发生了什么,毫不在意,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清楚地意识到,她的面前只剩下了一片忧郁。她站起来,用暖和的衣服把身子裹得紧紧的,坐在一张大扶手椅上,那是她常常坐着出神的地方。她还精力充沛,经过了这难熬的一夜,并不觉得身体垮了,只是有些头痛和疲乏。但是她醒来的时候,已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她觉得,她的心灵似乎摆脱了那可怕的矛盾,她不必再跟忧郁搏斗,只是和它坐在一起,仿佛那是她的挚友,她可以跟它促膝谈心似的。因为现在各种思想正纷至沓来,涌向她的心头。在猝然发作的感情过去之后,仍把自己关闭在苦难的斗室中,闷闷不乐,胡思乱想,只看到自己的灾害,看不到别人的不幸,这是不符合多萝西娅的个性的。

    现在她又把昨天上午的事,从头至尾回忆了一遍,迫使自己思考它的每一个细节,以及它们可能的意义。难道那一幕只涉及她一个人?只是她个人的遭遇吗?她觉得她必须想到,这是跟另一个女人的生活联系在一起的,这个女人年纪轻轻已受尽磨难,她出门的时候,正是要给她阴暗的日子带去一线光明和希望。在嫉妒的怒火第一次爆发的时候,在她离开那讨厌的屋子时,她已把进行这次访问所怀抱的一切仁慈宗旨,统统丢诸脑后了。她一怒之下,向威尔和罗莎蒙德两人都投出了轻蔑的烈焰,仿佛要把罗莎蒙德烧成灰烬,让她永远从她眼前消失。但那是一种不公正的冲动,它使一个女人对她的情敌比对不忠实的情人更加残酷,现在,当多萝西娅重新回顾这经历的时候,它对她已失去了力量,正义又在她心头恢复了统治权,控制了混乱的思想,指明了对待事物的正确态度。原来活跃在她想象中的利德盖特的坎坷遭遇重又出现了,这对年轻人的婚姻看来正如她自己的婚姻一样,包含着潜在的和明显的不幸,这一切促使她以同情的态度,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这是一股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力量,正如我们一旦知道了什么,就不可能再像不知道的时候那样,用原来的眼光看待一切。她向她无法弥补的忧郁说道,它应该提高她帮助别人的决心,不是把她从这种努力中拉开。

    而且这对那三个生命可能具有多么严重的意义呀?她跟他们的接触,已使她负担了一项义务,似乎他们有神圣的权利要求她的援助。这些拯救的目标并非来自她的幻想,那是客观条件决定的。她向往绝对的正义,要求它主宰她的心灵,指导她迷惘的意志。“我应该怎么办?我现在该如何是好?我必须今天就克制自己的痛苦,不让它再度作祟,我得考虑那三个人!”

    她思前想后,想了好久,才提出这个问题,这时曙光已射进了屋子。她拉开窗帘,眺望着大门外隐约可见的一段道路,路那边便是田野。路上有一个背着包袱的男人,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田野上,她可以望见一些移动的身影,也许那是牧羊人和他的狗。远处弯弯的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她感到世界是如此广阔,人们正在纷纷醒来,迎接劳动和苦难。她便是那不由自主的、汹涌向前的生活的一部分,她不能躲在奢华的小天地里,仅仅做一个旁观者,也不能让个人的痛苦遮住自己的眼睛,看不到其他一切。

    那天她决定要做什么,她自己还不太清楚,但她一定会完成一些事,这思想激励着她,它像来自远方的声音,眼前还很模糊,但随着它的临近,就会逐渐变得清晰。她仿佛要丢掉困扰在她心头的倦意,丢下了裹在身上的衣服,开始梳妆打扮了。接着她打了铃,坦特莉普来了,她还穿着睡衣。

    “怎么,夫人,您一夜都没睡呀!”坦特莉普喊道,先看看床,又看看多萝西娅的脸,虽然她已洗过澡,脸色仍显得苍白,眼睑红红的,像一位悲哀的母亲 [8] 。“您这样下去要伤身体的,真的。您现在应该寻些快活才是,大家都这么说呢。”

    “不要大惊小怪,坦特莉普,”多萝西娅笑道,“我睡过了,我也没有病。我想喝一杯咖啡,越快越好。我还要你把我的新衣服拿来,说不定我今天还要戴新帽子呢。”

    “它们已经做好一个多月了,您早应该想起它们啦。要是您不再戴黑纱,换一顶两英镑的帽子,那我见了,不知该多么高兴呢。”坦特莉普说,一边俯下身子生火,“服丧也得有个分寸,我是常常这么说的。在裙子上做三道褶边,帽子上加一块朴素的网眼花边————您戴上那种网眼花边漂亮极了,简直像个天使————这在第二年完全够了。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坦特莉普最后说,焦急地望着炉火,“要是哪个男人跟我结婚,指望在他死后,我替他戴两年这种讨厌的黑纱,那他是痴心妄想,我不会满足他的虚荣心,这就是我要说的。”

    “火就这样可以了,我的好坦特,”多萝西娅说,她跟她讲话还像过去在洛桑的时候一样,只是现在声音很轻罢了,“快给我拿咖啡。”

    她合抱着双手,坐在大扶手椅里,头靠在椅背上,似乎正在安详地休息。坦特莉普一边去给她端咖啡,一边心里纳闷,不明白她的年轻夫人为什么有这种矛盾的怪现象,因为正是今天早晨,她的脸色特别像一个寡妇,可她偏偏今天要穿以前一直不肯穿的轻丧服。这个秘密,坦特莉普是永远不会了解的。多萝西娅想使自己相信,她并没有由于埋葬了隐秘的欢乐,便对生活丧失信心;传统的观念总认为,新的衣服标志着新的开端,她想起这点,于是也企图借助于这种外表上的细小改变,促进她内心的决定。因为这个决定是不容易的。

    不管怎样,到了十一点钟,她已在向米德尔马契走去。她下定决心,要尽可能若无其事,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实现她第二次探望和拯救罗莎蒙德的意图。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