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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爱德华日记:首次访问拉贝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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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老人们不能有什么要求。

    沃夫纳格[30]

    爱德华日记(续)

    十一月八日

    拉贝鲁斯老夫妇又已迁居。他们新住的地方以前我没有到过,这是在未与奥斯曼大街交叉前圣奥诺雷郊区街一个凹入处的低楼上。我按铃。拉贝鲁斯出来给我开门。他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头上戴了一顶米色的睡帽之类的东西,以后我才发现是一只破长筒袜(无疑是他太太的),袜端打了一个结,垂下在腮前,摇摇摆摆,像是圆帽上的流苏。他手中拿着一柄带钩的火钳。显然我按铃时他正在那儿收拾炉子。因为他像有点不好意思,我就对他说:

    “我停一会再来看您怎么样?”

    “不必,不必……请进来!”他把我推入一间狭长的小房子内,那面对街开着的两扇窗户正和路灯相并,“我正等着一个学生(那是下午六点),但她给我打了电话,说不来了。见到您使我万分愉快。”

    他把他的火钳放在一张圆桌上,像在解释他的衣冠不整:

    “拉贝鲁斯夫人的女仆让炉子灭了;她只在早晨来一次;我只好自己动手……”

    “我来帮您生火怎么样?”

    “不必,不必……脏得很……但先让我去穿件衣服。”

    他用小步踉跄地跑出,立刻又跑回来,穿了一件很薄的驼绒上衣,衣上的钮扣已全脱落,袖管也已磨损,旧得连施舍给穷人也有点不好意思的。我们坐下。

    “您看我变了,是不是?”

    我想否认,但又找不出什么话可说,我昔日所认识的容光焕然的面容如今变得那么颓丧,使我感到无限痛楚。他又接着说:

    “是的,最近我衰老多了。我的记忆力也开始不如从前。当我弹奏巴赫[31]的赋格曲时,我不得不看着乐谱……”

    “多少年轻人要有您现在那样的记忆力已都会心满意足了。”

    他摇摇头又说下去:

    “啊!其实也不仅是我的记忆力变得衰弱。就说当我走路的时候,我自己总以为走得还相当快,但在街上,如今人人都赶过我。”

    “那是因为现在人走路都走得更快了。”我说。

    “唉!可不是?……这正像我教的钢琴课: 学生们都嫌我的教法使她们进步太慢,她们想比我跑得更快。她们把我抛开……如今,人人都是急急忙忙的。我几乎一个学生也没有了。”最后一句他说得那么低声,我几乎没有听到。我知道他心中的惨痛,因此也不敢问他。他又继续说下去:

    “拉贝鲁斯夫人不肯谅解。她总以为这是我的不对,说我不会拉住她们,更不知道招徕一些新的。”

    “刚才您在等的那个学生……”我拙笨地问。

    “啊!那一位,她也是其中之一,我帮她投考国立音乐学院。她每天上我这儿来练习。”

    “那就是说她并不付学费的。”

    “拉贝鲁斯夫人就为这事责备我!她不懂我感兴趣的就已只是这些钢琴课。是的,这些我自己真正愿意……教授的。最近我想得很多。对了……我正有点事情想请教您: 为什么书本中从来很少谈到老人们?……我相信那由于年老的人已不能动笔,而年轻人则又根本不注意到他们,一个老头儿,这谁也不感兴趣……其实也不乏可谈的资料,而且有些是极值得知道的。譬如说: 在我过去生命中的有些行动,如今才开始有点明白。是的,如今我才开始明白它们并没有在过去我做的时候所设想的那种意义……如今我才明白我这一生只是当着傀儡。拉贝鲁斯夫人捉弄我,我的儿子捉弄我,人人捉弄我,仁慈的上帝捉弄我……”

    时已薄暮。我已几乎分辨不出这位我昔日老师的面容;但蓦地邻近路灯放了光,使我看出他颊上晶莹的泪影。最初,我不安地发现他鬓角上一个异样的疤痕,像一个凹空,也像一个洞;但他稍一转动,那疤痕也跟着移了位置,我才明白原来只是窗前铁栏上反照过来的一个花形图案的影子。我把手按在他枯瘦的臂膊上。他在打着寒战。

    “您会受凉的,”我对他说,“您真不想我们来把火点上吗?……来吧。”

    “不必……受点磨练也是好的。”

    “什么!这是坚忍主义吗?”

    “也有一点。同时因为我的嗓子不好,所以我从来不喜欢用围巾。我自始想克服我自己。”

    “只要能胜利当然是好的;但如果体质经受不起……”

    他握住我的手,像是告诉我什么秘密似的,用着一种很严肃的调子:

    “那时才是真正的胜利。”

    他把我的手放下,接着说:

    “起先我担心您起程前不会来看我。”

    “起程上哪儿?”我问。

    “我不知道。您常常在旅行。我有点事情早想告诉您……我不久也预备起程;我也一样。”

    “什么?您也有意思去旅行吗?”我拙笨地问,装作不懂他的意思,虽然他的语调是那样神秘地庄重而严肃。他摇摇头:

    “您很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当然,您一定明白;我知道时候快到了。我已入不敷出,而那在我是不能忍受的。我自许决不超过某一点。”

    他语调中过分的兴奋使我感到不安,他又接下去说:

    “是不是您也以为这是下策?我从来不懂为什么宗教不容许这条路?最近我思索得很多。当我年轻的时候,我过着一种极严峻的生活;每次当我拒绝一种诱惑时,我就对自己坚强的意志力感到庆幸。那时我不懂得,自己以为得了解放,结果却愈来愈使自己成为自尊心的奴隶。每次我克制自己,战胜自己,徒使我自己多加上一重枷锁。刚才我说上帝也捉弄我,我所指的就是这意思,他使我把自己的自尊心认作是一种德行。上帝揶揄我,跟我开玩笑。他像猫捉弄老鼠似的捉弄我们。他把种种诱惑放在我们面前,他明知道我们无法拒绝;但如果我们真拒绝了,则他又加倍地对我们报复。为什么他要那么怀恨我们呢?而为什么……但我这老头儿所提出的这些问题一定使你讨厌。”

    他用双手托着头,像一个在赌气的孩子似的,那么长时间地静默着,我都开始怀疑是否他还知道我的存在,怕打断他的沉思,我也面对着他不敢稍动。虽有邻街的喧扰声,但这斗室内的空气却异样地对我显得岑寂。路灯的灯光像舞台前的脚灯似的自下至上迷幻地照在我们身上,但窗侧的两堵黑影似乎愈来愈近。我们周围的夜色凝结起来,像严寒下静水的凝结,一直凝结到我心头。终于,我打算摆脱这种困境,我大声地呼吸,预备起身告辞,但出于礼貌,而且为打破这种魔力起见,便问道:

    “拉贝鲁斯夫人近况如何?”

    老人似乎苏醒过来。最初他带着疑问地重述我的话:

    “拉贝鲁斯夫人……”你会说这些字音似乎对他已失去一切意义,但突然他靠近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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