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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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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车轴上的泥巴?”

    “我没法解释,当然,那段时间我在约克郡呢。现在烂泥没有了,先生。”

    查尔斯非常恼火。这家伙把他当傻瓜呢,要不是心情太沉重,他早就把他的事告诉父亲了。可是,这个早晨不适合抱怨。他吩咐司机午饭后把车准备好,然后和妻子一道往回走,她一直毫无头绪地说着一封信和一个施莱格尔小姐的事。

    “多莉,现在你可以说了。施莱格尔小姐?她想要什么?”

    别人写信过来,查尔斯总会问他们想要什么?“想要”对他来说是行动的唯一理由。这次他问对了,因为他妻子回答:“她想要霍华德庄园。”

    “霍华德庄园?喂,克兰,可别忘了带上斯特普尼轮胎[66]。”

    “不会的,先生。”

    “反正别忘了,因为我——来吧,小妞。”等到走出司机的视线,他用胳膊绕过她的腰,把她搂向自己。十分的柔情和五分的注意力——这是他在他们幸福的婚姻生活中所给予她的全部。

    “但是你都没听我说话,查尔斯——”

    “怎么了?”

    “我一直在跟你说——霍华德庄园,施莱格尔小姐得到它了。”

    “得到什么?”查尔斯问道,松开了他的手,“你在说什么鸟东西?”

    “喂,查尔斯,你答应过不说那些难听的——”

    “听着,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蠢话,今天早上也不是听这种话的时候。”

    “我跟你说——我一直在跟你说——施莱格尔小姐——她得到它了——你母亲把它留给她的——你们都要搬出去!”

    “霍华德庄园?”

    “霍华德庄园!”她模仿着他的腔调尖叫道,正在此时,埃薇从灌木丛那边冲了过来。

    “多莉,马上回去!我爸爸很生你的气了。查尔斯”——她来了个急刹车——“马上去见爸爸。他收到了一封可怕的来信。”

    查尔斯冲了出去,但是随即又慢了下来,步履沉重地走过那条石子路。那房子就在眼前——九扇窗户,还有没结果实的葡萄藤。他吼了声:“又是施莱格尔!”似乎是为了终结这场混乱,多莉说道:“哦,不是的,是疗养院的护士长写来的,不是她。”

    “你们三个都进来!”他父亲叫道,不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多莉,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哦,威尔科克斯先生——”

    “我让你不要到车库那边去的。我听到你在院子里就嚷嚷开了。我不许你那样。进来。”

    他变了个人似的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信件。

    “你们都进餐厅去。我们不能当着用人的面讨论家事。过来,查尔斯,拿去;读读这些信,看你有什么想法。”

    查尔斯拿过两封信,一边跟着他们走,一边看了起来。第一封是护士长写的附函。威尔科克斯夫人希望她在葬礼结束后把随附的信转寄过来。随附的那封信是他母亲自己写的。她写道:“致我的丈夫:我要让施莱格尔(玛格丽特)小姐继承霍华德庄园。”

    “我们是不是该谈谈这件事?”他说道,语气平静得可怕。

    “当然了。我刚刚正要去找您,多莉就——”

    “呃,我们坐下来吧。”

    “过来吧,埃薇,不要浪费时间,坐下吧。”

    他们一言不发地在餐桌边坐了下来。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当然,还有今天早晨的事情——突然退回到遥远的过去,让他们觉得好像都不曾经历过。听得见的是粗重的呼吸声。他们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查尔斯为了让大家再镇定一点,把那封随附的信大声读了出来:“这是母亲亲手写的短笺,信封上写明寄给父亲,信封是密封的。里面写着:‘我要让施莱格尔(玛格丽特)小姐继承霍华德庄园。’没有日期,没有签名。通过养老院的护士长转寄过来的。现在,问题是——”

    多莉打断了他。“但是我觉得这短笺是不合法的。房子的事情应该由律师来处理才对啊,查尔斯,肯定的。”

    她的丈夫狠狠地咬了咬牙关,两侧耳朵前面都凸起了小疙瘩——暗示她还没有学会尊重别人,而她还在问可不可以让她看看那封短笺。查尔斯看了看父亲,征求他的许可,他父亲心不在焉地说:“给她吧。”她一把抓过信,立刻就尖叫起来:“哟,只是用铅笔写的啊!我就说嘛,铅笔写的不算数。”

    “我们知道它没有法律上的约束力,多莉,”威尔科克斯先生说道,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我们知道这点。从法律上讲,我完全可以把它撕了扔进火炉里去。当然,亲爱的,我们是把你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的,但是你不懂的事情就最好不要瞎掺和。”

    查尔斯对父亲和妻子都很恼火,他接着说道:“问题是——”他把餐桌上的盘子刀叉清理出一块空处,以便可以在桌布上画图案。“问题是,施莱格尔小姐是否趁我们不在的那两周,是否不正当地——”他没再说下去。

    “我觉得不会。”他父亲说道,他的品性比他儿子要高尚一些。

    “不会什么?”

    “她不会——不会在这件事上施加不当影响。不会的,我认为问题在于——病人写信时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我的好父亲啊,如果你愿意,可以去咨询专家,但是我不承认它是我母亲写的。”

    “可你刚才还说是啊!”多莉嚷道。

    “别管我说没说过,”他怒不可遏地说道,“闭上你的嘴。”

    可怜的小妇人听了这话脸色红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流下了几滴眼泪。谁都没注意她。埃薇像个愤怒的小男孩,阴沉着脸。两个男人渐渐摆出了出席委员会的架势,他们在委员会工作的时候都能展现最出色的一面。他们处理事务的时候不会犯主次不分的错误,而是会一项一项地处理,分得清清楚楚。首先摆在眼前的是笔迹问题,对此他们充分利用了训练有素的脑子。稍作辩解之后,查尔斯承认笔迹是真的,然后他们接着讨论下一项。这是避免情绪激动的最佳方法,或许也是唯一的方法。他们都是凡夫俗子,如果通盘考虑那封短笺,他们可能会备感痛苦,甚至发疯。一项一项地考虑,情感因素就会被最小化,一切就能顺利推进。时钟嘀嗒嘀嗒地响着,炉子里的炭火越来越旺,跟从窗户照进来的白色光线交相辉映。不知不觉中,已是阳光普照,树干那异常清晰的影子印在白霜覆盖的草地上,就像一道道紫色的沟渠。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冬日早晨。埃薇的猎狐犬以前一直以为是白色的,现在看去却只是一只脏兮兮的灰狗了,而它周围则是一尘不染的纯白。它自己现出了原形,而它在追逐的乌鸫却闪耀着神秘的黑色光亮,因为生活中所有惯常的色彩都发生了改变。屋内,时钟响亮而沉稳地敲了十下,其他的钟也应和着响起,这场讨论接近了尾声。

    没必要继续听他们的讨论了。此时此刻,评论员[67]应该站出来说几句话。威尔科克斯一家应该把他们的房子拱手让给玛格丽特吗?我认为不应该。这个诉求是站不住脚的,也没有法律效力;它是病中写下的,而且还受到了突如其来的友情的左右;它与女死者过去的意图相左,有违她的本性,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对他们来说,霍华德庄园就是一处房屋:他们不知道,于她而言它是一种精神,她要为它找一个继承人。而且——在这种种谜团中再往前迈进一步来看——他们所做的决定难道不比设想的更明智吗?精神上的财富竟然能赠与他人,这可信吗?灵魂会有子孙后代吗?一棵山榆树,一架葡萄藤,一把沾着露水的干草——对于这些东西的情感可以传递给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吗?不能;威尔科克斯一家无可指责。这个问题太宏大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有问题存在。不;他们一番合计之后把那封信撕掉并扔进餐厅的火炉,这再自然不过了,也合乎情理。道义上崇尚实用的人绝对会认为他们无可厚非,那些希望一探究竟的人大体上也会认同他们的做法,因为有件事是客观存在的:他们确实忽略了一个人的诉求,死去的女人要他们如此这般,而他们的回答却是“我们不会照办”。

    这件事让他们痛苦之极。悲伤涌进大脑,搅得他们不得安宁。昨天他们还在哀悼:“她是慈爱的母亲,忠诚的妻子,我们不在的时候,她没把自己的健康当回事,就这么去世了。”今天他们在想:“她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实诚慈爱。”对于更加深入内心的光芒的渴望终于得到了表现的机会,无形的力量对有形事物产生了影响,而他们唯一能说出来的话就是“背叛”。威尔科克斯夫人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产权法,也背叛了她亲手写下的文字。她指望如何将霍华德庄园转到施莱格尔小姐名下呢?从法律上看,这房子属于她的丈夫,他会作为礼物免费送给她吗?这个叫施莱格尔的小姐会从房子终身获益呢,还是会完全拥有它?他们本以为,有朝一日霍华德庄园的一切都会是他们的,因此修建了车库,还进行了其他修缮,这些能得到补偿吗?背叛!荒唐的背叛!当我们认为死者既不忠又荒唐的时候,我们已经渐渐能够接受他们的离去了。那封用铅笔写就、再由护士长转寄的短笺既无情又草率,而且立刻削弱了大家对写信的那个女人的评价。

    “啊,行了,”威尔科克斯先生从桌边站起来说道,“我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母亲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埃薇说道,依然皱着眉头。

    “不是的,闺女,当然不是。”

    “而且母亲那么在意先人——她不大可能把什么东西送给一个不知珍惜的外人。”

    “整个事情不像她的风格,”他断言道,“如果施莱格尔小姐比较穷,想要一处房子,我倒还能理解。但是她有自己的房子,为什么还要再弄一处呢?她要霍华德庄园一点用处都没有。”

    “时间可以证明。”查尔斯低声说。

    “怎么证明?”他妹妹问道。

    “或许她知道——母亲可能告诉她了。她去过疗养院两三次,也许就是在等待时机呢。”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缓过劲来的多莉大声说道,“哎呀,她现在可能正往这儿来,要把我们撵出去呢!”

    查尔斯没给她好声气。“我倒希望她来呢,”他恶狠狠地说道,“看我到时怎么对付她。”

    “我也可以对付。”他父亲接过了话头,觉得自己没被当回事。查尔斯还是不错的,在葬礼安排上能领会他的意思,还叮嘱他吃早餐,但是这孩子随着年龄增大,变得有点自作主张了,急吼吼地要坐上主席的位子。“要是她来了,我可以应付,但是她不会来的。你们对待施莱格尔小姐都有点过分了。”

    “保罗那事可够龌龊的。”

    “我不想再提保罗那件事,查尔斯,我当时就说过了。而且,它跟这件事毫不相干。在这糟糕的一周里,玛格丽特·施莱格尔指手画脚的,让人讨厌,我们大家都受够了她。但是从内心来说,我觉得她是个诚实的人。她没有跟护士长串通一气,这点我绝对有把握。她跟医生也没有,这点我同样有把握。她没有向我们隐瞒什么,因为到那天下午为止,她跟我们一样被蒙在鼓里。她跟我们一样,都被骗了——”他停了片刻,“查尔斯,你知道吗,你那可怜的母亲当时非常痛苦,却把我们都支开了。要是我们早知道,保罗就不该离开英格兰,你不该去意大利,而我跟埃薇也不该去约克郡。呃,施莱格尔小姐的处境同样是阴差阳错的结果。总而言之,她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并不算恶劣。”

    埃薇说道:“但是那些菊花——”

    “竟然还来参加葬礼——”多莉应和道。

    “她为什么不能来?她有权利来,而且她远远地站在后面那些希尔顿村的女人中间。至于那些花——我们当然不应该送那样的花,但是在她看来也许没什么不妥,埃薇,你们都知道的,这可能是德国的习俗。”

    “哦,我忘了她不是英格兰人,”埃薇大声说道,“那倒能说得通了。”

    “她是一个世界主义者,”查尔斯说,看了看他的手表,“我承认,我很讨厌世界主义者。毫无疑问,这是我的错。我受不了他们,德国的世界主义者尤其讨厌。我看就这些事情了吧?我要赶快下去找乔克利。骑自行车就可以了。还有,顺便说一下,我希望您什么时候跟克兰说说,他肯定把我的新车开出去过了。”

    “他把车弄坏了吗?”

    “没有。”

    “那样的话就算了吧。不值得为这事吵上一架。”

    查尔斯和他父亲有时会话不投机,但是他们分开的时候总会对彼此多出一分敬意。每当需要通过远航来摆脱情感的羁绊,他们都希望有对方这个果敢的伙伴在身边。就这样,尤利西斯的水手们先用羊毛把对方的耳朵堵上,成功地驶过海妖塞壬的地盘。[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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