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不是我的信。”
“你是说,那是我的?”
“好吧,如果我们愿意听,我想说是他们的,是纽约人的,最终属于写信的人。打开了也很好,不过,我们本可能,你知道,”他马上补充说,“原封不动寄还给他们。”他很紧张地微笑着说,“也许,我还要写一封充满善意的信一起寄给他们。”
对此,凯特只是眨眨眼,就像一个勇敢的病人向医生示意,表示他的手碰到了疼痛的部位。他马上就发现,她是有备而来的,她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有准备好,所以,他想到了各种可能性。她那么聪明,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这是你建议我们要做的吗?”
“太晚了,这时候效果已经不会很理想了。现在,这个样子表明,我们已经知道……!”
“但你并不知道。”她说得很温柔。
“我是说,”丹什没理会她,而是接着说,“本来可以更漂亮一些。我们再寄回去的话,要表明我们不知道信的内容,又能充分领会他们的好意,而信封的状况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想了想。“信封的状况可以证明,你之所以拒绝,并不是因为数额不够?”
丹什又露出微笑,似乎被她的幽默打动,不过,他的笑容很怪异。“是的,差不多。”
“那么,我知道了内容,所以就不漂亮了?”
“我承认,我本希望你原封不动还给我,现在确实有些失望。”
“你在便条里面没有这么说。”
“我不想说。我想让你自己做判断。我想看你如何做,没错,如果你想知道的。”
“你想看我距离矜持有多远?”
此时,他显得很镇定,很放松,虽然他还面对着他难以命名的东西。“我觉得这是考验你的好机会。”
他的表情让她很震惊,她的震惊就显露在她的脸上。“的确是很好的机会。”她盯着他说,“我觉得这是空前绝后的好机会。”
“机会更好,考验的效果就越好。”
“你怎么知道,”她反过来问他说,“我能够做到什么?”
“我不知道,亲爱的!只要封口没有打开,我可能很快就会知道。”
“我明白,”她确实听明白了。“但我不会知道。你也不会知道我知道什么。”
“我要告诉你,”他回答说,“如果你是想纠正我的无知,我请你放弃这个念头。”
她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害怕纠正的结果?你一定要这么盲目吗?”
他也犹豫了一下。“你指什么?”
“我觉得你心里只装着一件事。你要谢绝……她为你所做的。这种事情有专门的说法吗?是馈赠吧?”
“有一点你可能忘记了,”他接上去说,“我希望你跟我共同谢绝。”
她很迷惑,所以显得比刚才更温和,然而,与此同时,她还是很坚定。“这种跟我毫无关系的事情,我能怎么参与呢?”
“怎么参与?只要一句话。”
“什么话?”
“同意我放弃。”
“我是否同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阻止不了你。”
“你完全可以阻止我。你要明白。”
她好像听到这句话里面暗含着威胁。“你是不是说,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会放弃?”
“是的,我就不动。”
“按我的理解,那就意味着接受。”
丹什停顿了一下。“我不会做正式表态。”
“我猜想,你不会碰那些钱。”
“我不会碰那些钱。”
他的话让气氛变得很沉重,其实,他一直很沉重。“那么,谁会呢?”
“谁想要,谁会碰,谁就去碰。”
然后,她又停顿了一阵子;她可能说太多了。但是,等到她说话时,他已经完全掌握了。“不通过你,我能去碰吗?”
“不能。”他补充说,“同样,不通过你,我也不能放弃。”
“谈不上。我有什么能耐呢?”她解释说。
“你可以支配我。”莫顿·丹什说。
“怎么支配?”
“怎么支配?我的一举一动不都是由你支配的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冷淡,他显得很不耐烦。“我不是一致服从你的意志吗?你应该感受到我就是你的附属,你不用装得无所谓。”
“你真好,亲爱的,”她有些紧张地笑着,“你真抬举我。”
“我没有刻意抬举你。我刚才说过,我把那个东西转交给你,就是一个实际的表现。因此,你的支配权是很大的。”
此时,他们的脸色都很苍白,他们没有说出来的话,都透过眼神来传达,他们甚至都害怕这样会引发进一步的争执。在他们短暂的沉默期间,他们都不自觉地做出同样的表情,像是在相互请求对方不要太过较真。必要性是明摆着的,但是,他们两个人应该由谁先满足这个请求呢?“谢谢你!”凯特指的是他赋予她的权力,但当时她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是好事,至少因为他们不用再相互嘲讽,再过了一会儿,他们好像都想通了。
于是,他接下去说:“你必须强烈地感受到,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目标。”
然而,对于这句话,她好像觉得不值得回应,是老生常谈,所以她接着阐述自己的另一个观点:“对于她为你做了什么,你不会很好奇吗?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你想要我发誓吗?”他问。
“不要,我只是不能理解。我似乎觉得,按你目前的处境……!”
“好吧,”他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对我的处境,你是怎么看的?请原谅我,”他即刻补充说,“我应该说,我已经表达过我自己的选择。”
然后,再过了一会儿,她对另一件事产生了好奇心。“那么,你不想把这些事情写出来发表吗?”
“‘发表’?”他本能地皱起眉头。
“我是说,你不觉得这种事情会见诸报端吗?”
“永远不会!我知道怎么避开。”
好吧,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再说了,不过,片刻之后,她提出了另一个强烈的观点:“你是在逃避?”
“逃避。”
“那么,对于你要我帮你放弃的东西,你不需要具体了解吗?”
“用不着那么具体。我相信金额不小。”
“你真厉害!”她大声说。
“她要留这些东西给我作纪念,”他很平静地接着说,“她就不会很小气。”
凯特迟疑了一下,似乎要考虑如何表达。“这样说对得起她。她就是这样的人,你应该记得我们曾经怎么形容她。”
他犹豫了一下,他们好像用很多种方式形容过她,他想起来了一种。“了不起?”
“了不起。”此时,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真的很淡,然后,随着他的表情显得马上要哭出来,她的笑容就消失了。泪花与微笑几乎同样确定,都显露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眶里充满泪花,于是,她很温柔地接着说:“我想,你肯定是很害怕。我是说,”她解释说,“你很害怕面对真相。如果说没有这笔钱你就爱着她,那么,现在你不是更爱她吗?你害怕你爱上了她!”
“我没有爱过她。”丹什说。
她听到了,但她过了一阵子才做出反应。“我相信,她还活着的时候,你没有爱过她。我至少相信,你在那边没有爱上她。但是,自从你最后一次见到她,你就发生了变化。她是为你而死的,你懂得她的心意。从那时起,你就爱上了她。”凯特说着慢慢站起来。“我现在也懂了。她是为了我们。”丹什也站了起来,面对着她,而她则继续表达她的观点。“从前,我傻傻地说她是一只鸽子,因为我没有更好的名词来形容她。好吧,她终于张开了翅膀,总是要张开的。如今,她的翅膀罩着我们。”
“罩着我们。”丹什说。
“那是我给予你的,”凯特表情严肃地说,“是我帮你实现的。”
他看着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陌生,同时,他的泪花干掉了。“那么,我能不能认为……?”
“我同意?”她沉重地摇摇头。“不,因为我明白,你要跟我结婚的话,就不要那笔钱,你不愿意既拿钱又跟我结婚。如果我不同意,你也不会。”
“你要放弃我?”他很敬畏她的悟性,虽然他说得非常坦率。“如果你放弃我,除了我,你什么也不会失去。我会把每一便士都让给你。”
他说得一清二楚,这次她也没有再挤出一点笑容。“好吧,我必须做出抉择。”
“你必须做出抉择。”
他感觉很奇怪,她竟然会站在他的房间里做这种事情,于是,他非常紧张地,几乎屏住气息,等着她做出最后的抉择。“你只有一种方法能避免面对我的抉择。”
“向你投降?”
“是的。”然后,她朝桌上的那个信封点了点头。“你要保证。”
“保证什么?”
“保证不爱上对她的怀念。”
“爱上对她的怀念?”
“哦,”她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不要说你不会。换作我,我肯定会。你最有可能做这种事情。你爱的是对她的怀念。你的心里只有她的影子。”
他静静听着,注视着她的脸,但没有做任何动作。然后,他说:“听好,我要马上跟你结婚。”
“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们还回得去。”
但是,她转身走向门口,摇摇头说:“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