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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你没有告诉过我么?”
“好像没有。”我说:“因为我记得你没有问过。”
“真的我没有问过你吗?”她说:“难道今夜在阿卡第亚我也没有问过你么?”
“没有。”
“那么我一定问过史蒂芬了,在跳舞的时候。”
“你是存心要在今夜来看我吗?”
“是的。”她说:“解决我们未终的谈话。”
“是关于梅瀛子么?”我说。
“自然。”她说:“假如你爱她的话,我愿意全力把她从星云中摘下,放在你写字台上做你的灯火。”
“我不想用太阳做我的台灯,因为我的灯已经够亮了。”我在房中闲走着,幽默地说。但白苹似乎不理会我的话,她继续地说:
“假如你不爱她,那么不要太接近她了,我警告你。”
“怕被太阳炙伤么?”
“那么你不喜欢我的忠告?”
我拿出烟,我说:
“抽一支玩玩么?”
她从我手上拿了一根,我碰到她手,啊,是这样的冷!我看她面颊有点红燥,我怕她是病了。我蹲下去,握紧了她的双手说:
“怎么,白苹,你觉得不舒服么?”
“没有。”她立刻收敛了刚才的庄严,露出百合除放的笑容。
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我手心袭来,我分辨不出什么。突然她的手缩回去了,我也骤然感到一种羞涩,我站起来,拿洋火为她点烟,轻快地幽默地低声点说:
“白苹,说实话,你是不是也爱梅瀛子呢?”
“是的。那么会不会因为是这个缘故而对我嫉妒呢?”
“嫉妒你,笑话!”她笑:“我为什么不嫉妒那两个幸运的日本人呢?”
“你可是说我?”
“那么你也嫉妒了?”
“是的。”
“只嫉妒梅瀛子同他们同车吗?”她问。
“还有什么别的呢?”
“我可不嫉妒这个,我只以为这是普通应酬的一种手段。谁知……”她喷着烟没有说下去。
“谁知什么?”
她望着烟在空中散扬,迟缓地说:
“我还碰见了他们。”
“你说……?”
“我没有回家,想在附近酒排里喝一杯酒,我看见他们四个人在那里。”
“他们看见你么?”
“自然,而且招呼了,他们叫我一同玩一会,但是我说我有点不舒服,就回家了。可是睡到床上后,心中总是不安,所以决定起来找你。”
“找我一同到酒排间看他们去吗?”
“不,我只想告诉你除非你真正爱她以外,如果为好胜心与虚荣心而追逐梅瀛子的话,于你是毫无价值的牺牲。”她诚恳地说。
“谢谢你,我决不会。我固然不爱她,也不会为好胜虚荣心而牺牲什么,假如我有对她偶尔的追逐,那不过是最无聊的时候的下棋,同我们敌人比赛足球,比同我们朋友赌钱还有趣味的。”
“你不怕敌人暗地下毒手吗?”
“当然不怕,假如胜利是属于我的。”
“用你的生命换梅瀛子的几滴眼泪么?”
“你不相信梅瀛子是一个肯为爱者复仇的女子吗?”
“也许,”她说:“但她爱得是她自己的光芒。”
“我也是。”我说。
“假如你的光芒现在要这样用的时候,”她说:“我不希望你再否认你在爱她。”
“不。”我说:“我爱谁的时候,我永远有最大的勇气来承认的。”
“但是你已有爱她的倾向,这是事实。”她说:“现在我对于这问题不想谈了,我的目的只是两种,一种是希望你看重自己,另一种希望在这一切都有政治色彩的国际上海中,你不会做里面的道具。”
“……”我沉默了。歇一会,她说:
“有什么东西给我吃点么?”
我开始插上电炉烧咖啡,烤面包,白苹一声不响的坐在那面,我拿白台布铺好桌子,放好杯碟,当中安顿了一瓶今天家里为我插好的玫瑰花,我拉下绿罩的电灯,让白光刚刚笼盖圆台的桌面,最后我选了一张Schumann的Reverie放在留声机上。我斟上咖啡,在白苹的杯上放了较多的牛奶。我说:
“吃一点东西,我想你该休息了。”
她不响,站起来,走到桌旁,我为她整椅子,她沉思地坐下,我开开音乐,悄悄地坐在她的对面。
我们沉默着听着音乐,喝着咖啡,吃了一片面包,彼此没有一句话,听凭音乐贯穿了夜,夜贯穿了我们的心胸,我们深深的体验到夜的美丽。
四只serenade以后,我抽起纸烟,拿了一本书,在她的身边低声地说:
“早点休息吧,白苹,我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叫醒你。”
“谢谢你。”她说。
带她到后面我的寝室,自己走到楼上亭子间去,我很快的就寝,很快地入睡,我有一个平静的心境使我在睡梦里非常恬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