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跟踪追击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1

    我们大部分人都在生活中见过一些离奇事件。我作为一家人寿保险公司的总经理,我想我三十年来见到的离奇事件比一般人多一些,尽管乍看起来,我的机会似乎不多。

    由于我已经退休,生活悠闲自在,我得到了平生少有的闲暇来思考我见过的一切。在回顾中,我的经历比当初身历其境的时候,更显得引人入胜。现在我已卸了装回到家中,灯光、内心的困惑、剧场的嘈杂都不再存在,可以回味刚才落幕的戏剧中的一场场情景了。

    让我谈一下现实世界中的一则离奇故事吧。

    把相貌和举止结合起来考察一个人,这是比什么都可靠的。永恒的智慧迫使每个人必须把他或她的个性,写在这摊开的一页上,但怎样阅读这本书,这是不容易掌握的艺术,也许还研究得很不够。它需要一些天赋的能耐,还必须(因为什么事都这样)有些耐心,肯花些力气。通常人们不愿这么做;大多数人看到了一些普通的面部表情,便认为这已把人间的一切性格特征网罗无遗,既不想探索,也不想知道那些最真实的细微差别。比如,你愿意把许多时间和精力花费在音乐、希腊文、拉丁文、法文、意大利文和希伯来文上,可是对你的男教师或女教师教你时从你背后伸过来的脸,却不想读懂它们——这种情形,我可以大胆说一句,发生的可能性比不可能性超过五百倍。也许,根源在于过分自满,你认为面部表情不值得仔细推敲,你天生就具有识别能力,它骗不了你。

    从我来说,我承认我受骗过,而且一再受骗。熟人骗过我,朋友也骗过我(这是当然的);朋友骗的次数还比其他各类人多得多。我怎么被骗的呢?是我真的看错了他们的脸吗?

    不是。相信我,我对这些人的第一个印象完全建立在面貌和举止上,它们无一例外都是正确的。错误在于我容忍他们接近我,向我花言巧语,混淆黑白。

    2

    在伦敦城区,我的私人办公室与外面的大办公室是用厚玻璃板隔开的。我可以通过它,看到大办公室的活动,但听不到声音。从这幢房子建成起,多年来那儿一直是墙壁,是我用玻璃板代替了它。我作这种改变,是不是为了让我可以从前来洽谈业务的陌生人脸上获得我的第一个印象,不受他们的任何谈话的影响,这一点无关紧要。我要说的只是,我的玻璃板壁发挥了那种作用,而一家人寿保险公司随时面临着人类中最狡猾、最残忍的人的蒙骗。

    我现在要谈的那位先生,我便是通过玻璃板壁第一次看到的。

    他进屋时我没有注意,他把帽子和伞放在宽阔的柜台上,俯出身子从一位办事员手中拿了几张纸。他大约四十来岁,黑皮肤,穿一身十分精致的玄色西装——是在服丧——那只彬彬有礼地伸出的手上戴着大小适中的黑山羊皮手套。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搽了油,从正中分开;他把这条笔直的头路对着办事员,那副神气仿佛在说(在我的想象中):“我的朋友,你看到我是什么样子,就应该相信我是什么样子。来吧,走我指给你看的这条路,这是条平坦的石子路,请你不要违背我指定的轨道,我不允许任何人的干扰。”

    当时我对这个人就是这么看法,我对他非常反感。

    他来要我们印的几份表格,办事员给了他,还解释了一番。他的脸上堆起了感激和欣慰的笑容,眼睛露出快活的目光对着办事员。(我听得不少人讲,坏人不敢正视你的脸,这纯粹是胡说。不要相信那种流行的谬论。一星期中任何一天,只要有利可图,邪气就会盯住正气,弄得它不敢抬头。)

    我从他的眼角发现,他已意识到我在看他。他立刻把脑袋瓜上那条头路转向了玻璃板壁,仿佛带着谄笑在向我说:“请你走我指定的这条路,我不允许违背我的要求!”

    几分钟后他便戴上帽子,拿起阳伞走了。

    我向办事员招招手,要他上我的办公室来;我问他:“那人是谁?”

    他手里有那位先生的名片。“住在中堂法学会馆的朱利叶斯·史林克顿先生。”

    “一个律师,亚当斯先生?”

    “我想不是,先生。”

    “他的样子倒有点像牧师,可惜我们跟他没有缘分,”我说。

    “从外表看,他可能在准备当牧师,”亚当斯先生答道。

    我得提一下,他戴着精致的白领巾,内衣也非常考究。

    “亚当斯先生,他来做什么?”

    “只是要一张投保单和一份查询表,先生。”

    “是介绍来的?他说过没有?”

    “是的,他说是您的一位朋友介绍的。他看到了您,但是说他与您还不认识,因此不想打扰您了。”

    “他知道我的名字?”

    “当然,先生!他说:‘我看见桑普森先生在那儿!’”

    “看来,这位先生能说会道?”

    “可会讲呢,先生。”

    “看来,还很会恭维讨好?”

    “确实这样,对人恭维备至,先生。”

    “哈!”我说。“现在没有事了,亚当斯先生。”

    那天以后不到两周,一位朋友邀我吃饭,他是经商的,为人风雅,喜欢收藏画和书;在他的朋友中,我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朱利叶斯·史林克顿先生。他站在壁炉前面,脸上有一对和蔼的大眼睛,一副开诚布公的表情,但依然(我这么想)要求每人按照他规定的方式,而不是别的方式看待他。

    我听到他在要求我的朋友介绍桑普森先生,我的朋友照办了。史林克顿先生见到我很高兴。但他没有说久仰之类的话,也没有夸大的举动,那是一种完全合乎礼数、毫无其他用意的高兴。

    “我以为你们已经见过面,”主人说道。

    “没有,”史林克顿先生说。“蒙你介绍,我上桑普森先生的公司去过,但我确实觉得不必为了区区小事打扰桑普森先生本人,我只要找一个普通职员就成了。”

    我说,只要是我的朋友介绍的,我都乐于接待。

    “我也相信这样,”他说,“我非常感激。下一次我也许会冒昧拜访,不过也得确实有事商量,因为我知道,桑普森先生,业务时间是多么宝贵,而这个世界上不懂礼貌的人又多不胜数。”

    我稍微点了点头,对他的想法表示赞赏。我说:“你是自己想参加人寿保险吧?”

    “哦,根本不是!说来惭愧,桑普森先生,我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深谋远虑的人。我只是替一个朋友了解一些情况。可是你知道,在这类事情上,朋友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结果也不会有的。我最不愿意为了给朋友打听一点事儿,便去麻烦工作繁忙的人;我知道,要这些朋友同样对待你,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人是这么反复无常,这么自私自利,这么无情无义。桑普森先生,你日常工作中接触的人不是这样吗?”

    我不能完全同意他的观点,本想回答几句,但他把光滑的白白的头路转向了我,似乎在说:“请你走我指定的这条路,不要违背我的意思!”于是我答道:“对!”

    “我听说,桑普森先生,”他接着又说,因为我们的朋友雇了个新厨子,开饭不如平常那么准时,“你们保险行业近来蒙受了重大损失。”

    “是钱吗?”我问。

    他听到我一下子把损失跟钱连在一起,大笑起来,答道:“不,不,我是指人才和活力。”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他指什么,思忖了一会。“它遭到了那种损失吗?”我说,“我没有发觉。”

    “听我说,桑普森先生。我不是认为你已经不管事了。事情还没坏到那个地步。但是梅尔塞姆先生……”

    “哦,我明白了!”我说。“是的!梅尔塞姆先生,‘无价公司’的年轻统计员。”

    “一点不错,”他用安慰的口吻回答。

    “那确实是重大的损失。他既渊博,又有见识,又勤奋,在人寿保险这个行业中,他是我所认识的最杰出的人才。”

    我故意夸大其词,因为我对梅尔塞姆极为器重和钦佩,而我眼前这位先生的态度却有些暧昧,我怀疑他是要贬低那个人。他那条整齐的头路老是对着我,好像在恶狠狠地说:“请你走我这条路,不要违背我的意思”,这使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史林克顿先生,你认识他?”

    “只是闻名而已。我倒很愿意认识他,或者与他交个朋友,如果他还在社会上活动,这是我应该争取的光荣,只是我的地位低得多,也许我永远无法如愿以偿。我想,他恐怕还不满三十岁吧?”

    “三十来岁。”

    “唉!”他叹了口气,还是刚才那种安慰的口气。“我们人多么脆弱!一下子便完了,桑普森先生,正当壮年时期,却再也无法工作!这么不幸的事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吗?”

    (我望着他,心想:“哼!我可不想跟着你走,我偏要违背你的意思。”)

    “史林克顿先生,难道你听到过什么原因不成?”我直截了当地问他。

    “那大多是无稽之谈。你知道,流言并不可信,桑普森先生。我从不传播谣言,这是斩断它的手足,砍掉它的脑袋的唯一办法。但如果你问我,关于梅尔塞姆先生从人们中间消失的事,我听到过什么原因,那可是另一回事了。不过我并不相信流言蜚语。桑普森先生,我听说,梅尔塞姆先生抛弃了他的一切职务和前途,因为他实在太伤心了。据说他在爱情上遭到了挫折——不过,对一个这么杰出、这么可爱的人说来,这似乎不大可能。”

    “可爱和杰出不是对抗死亡的铜墙铁壁,”我说。

    “怎么,她死了?请原谅。这我没有听说。难怪他那么伤心。可怜的梅尔塞姆先生!她死了?唉,我的天!太惨了,太惨了!”

    我还是认为,他的同情并不全是真的,我依然怀疑,在这一切背后隐藏着不可理解的嘲笑。终于宣布宴会开始了,我们也像其他的闲谈者那样分手了;分开时,他又说道:

    “桑普森先生,你看到我为一个从无一面之缘的人如此激动,一定觉得奇怪。其实这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与我毫无关系。我近来也遇到了死亡的威胁。我有两个漂亮的侄女,一直与我相依为命,不想其中一个最近死了。她还很年轻——刚刚二十三岁,甚至她丢下的那个妹妹也很虚弱。世界就是一座坟墓!”

    他这是怀着深情讲的,我为我的冷漠感到了内心的谴责。我知道,由于我的坎坷遭遇,冷漠和猜疑已深入我的心头;它们不是与生俱来的,但是我常常想到,我在生活中失去的多么多,因而也失去了对人的信任,我在生活中得到的又多么少,因而也得到了一颗冷酷的防人之心。这种心理状态在我已习以为常,我为这场谈话感到的烦恼超过了我为一些大事感到的烦恼。在酒席上,我注意听他的话,观察别人有些什么反应;他悠闲自在、从容不迫,总是使自己的话题适合交谈者的认识和习惯。正如与我谈话时,他轻而易举便提到了我应该最了解、也最感兴趣的事一样,在与别人谈话时,他也奉行着同样的指导原则。酒席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但我发现,不论什么人,他都应付自如,万无一失。他对每个人的心思,既似乎了如指掌,因而他的谈话总能引起别人的好感,又似乎一无所知,因而他的谈话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他之提及某事,只是为了谦逊地向别人讨教。

    他不断讲着——但实际讲得不太多,因为他的话似乎都是别人要他讲的——我终于对自己生气了。我在心里把他的脸当表一样拆开,审查它的每一个零件。我发现,这张相貌分开看,我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合在一起,我更无话可说。于是我问自己:“只因为一个人正好把头发在正中分开,勾出了一条笔直的头路,我便要怀疑他,甚至讨厌他,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我得插一句:这并不证明我的感觉正确与否。一个人在观察别人时,发现陌生人身上某一显著的小缺点引起了自己强烈的反感,自然会对这缺点夸大其词,因为它可能成为解开整个秘密的一条线索。一两根毛可以泄漏狮子隐藏的地点。一把小小的钥匙可以打开一扇笨重的大门。)

    后来我也参加了与他的谈话,我们谈得很投机。喝完酒来到会客室,我问主人,他与史林克顿先生认识多久了。他答道不到一年,他是在当时也在场的一个著名画师家中遇到他的,画师与他相当熟,在他为两个侄女的健康,带她们上意大利旅行的时候,已认识了他。那个侄女的死破坏了他的生活计划,他本来打算回学院读书,完成必要的手续,获得学位后,担任牧师的职务。我只能承认,这是他对可怜的梅尔塞姆发生兴趣的真实解释,我先前不信任这个单纯的人,未免太残忍了。

    3

    刚刚过了一天,我像上次一样,正坐在玻璃板壁后面,他也像上次一样,走进了外面的大办公室。我还是看到他的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对他的厌恶更大了。

    但这只是一会儿工夫,因为我刚看见他,他已挥动着那只戴着大小适中的黑手套的手,闯进了我的办公室。

    “桑普森先生,你好!你瞧,蒙你许可,我就不揣冒昧来打扰你了。我说过不应为一点小事打扰你,现在却违背了自己的话,因为我在这儿要办的公事——恕我滥用这个词——实在微不足道。”

    我问他,有没有需要我效劳的地方?

    “谢谢,没有。我只是在外面问一声,我那位拖拖拉拉的朋友是不是真的对自己也那么不负责任,不肯切切实实马上就办。果不其然,他什么也没做。你们的表格是我亲手交给他的,他似乎也迫不及待,但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做。当然,对应该做的事不肯马上照办,这是人的通病,但我总觉得,在有关生死的问题上,是不在此例的。它像写遗嘱那么迫切。因为人总是那么迷信,相信他们随时可能死去。”

    他坐在那儿向我微笑,那条叫人受不了的头路不偏不倚正对着我的鼻梁,使我不由得感到他好像在说:“请你走这条路,不要迟疑,桑普森先生。别偏向右边,也别偏向左边。”

    “毫无疑问,这种想法有时是难免的,”我答道,“但我认为那不是普遍的想法。”

    “好吧,”他说,耸耸肩膀,笑了笑,“但愿善良的天使引导我的朋友走上正确的道路。我一时鲁莽,向他在诺福克的母亲和姐姐保证,一定把这事办好,他也答应她们照办。但现在看来,他根本不打算办。”

    他又坐了一两分钟,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便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刚打开写字台的抽屉,他又来了。我看见他径直朝玻璃板壁的门走来,没有在外面停顿。

    “亲爱的桑普森先生,我可以找你谈一两分钟吗?”

    “当然可以。”

    “非常感谢,”他说,一边把帽子和阳伞放在桌上,“我这么早就来打扰你,实在抱歉。事情是这样,我的朋友送来的投保单要我作证明人。”

    “他把投保单送来了吗?”我问。

    “是呀,”他回答,一眼不眨望着我,然后头脑中似乎闪过了一个新的想法,“或者他只是这么对我说。也许那是他回避问题的新花招。我的上帝,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亚当斯先生正在外面办公室拆阅今天的信件。我问道:“史林克顿先生,他叫什么名字?”

    “贝克韦斯。”

    我走到门口,问亚当斯先生有没有那个名字的投保书,有的话拿给我。他已把信件摊开,放在柜台上。这是很容易找的,他把它给了我。阿尔弗莱德·贝克韦斯向我们提出人寿保险申请,保险金额两千英镑,日期是昨天。

    “我看到了,是住在中堂法学会馆的,史林克顿先生。”

    “不错。他与我住在一个楼上,是对门邻居。不过我从没想到他会要我作证明人。”

    “他这么做是很自然的。”

    “说得有理,桑普森先生,只是我从没想到罢了。让我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印就的查询表。“叫我怎么回答这些问题呢?”

    “当然按照事实回答,”我说。

    “哦,那当然!”他答道,从纸上抬起头来笑了笑,“我的意思是它们这么多。但是你们这么仔细是对的。理所当然,你们必须这么仔细。你能让我用一下你的笔和墨水吗?”

    “当然可以。”

    “还有你的写字台呢?”

    “当然也可以。”

    他从他的礼帽和阳伞之间腾出了一个写字的地方。于是他在我的椅子上坐下,对着我的吸水纸和墨水瓶,又把头上那条长长的纹路纤毫不爽地呈现到了我的眼前——这时我背对壁炉站着。

    在回答每个问题以前,他先得把它念一遍,斟酌一下。他认识阿尔弗莱德·贝克韦斯先生多久了?于是他扳着指头算算有多少年。他有什么习惯?这没什么困难,他滴酒不饮,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过分注重锻炼身体。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写完以后,他又检查了一遍,最后用漂亮的笔法签了字。他认为现在他已完成了任务。我对他说,大概不会再有什么要麻烦他了。这些纸就留在这儿吗?这也可以。非常感谢。再见。

    他来以前,我已接待过一个客人,不过不在办公室,是在我家中。那位客人天刚亮便来到了我的床前,除了我忠实可靠的仆人,谁也没看见他。

    第二份查询单(因为我们规定要两份)送到了诺福克,不久便寄回给了我们。这份也对每个问题作了满意的回答。我们的表格都齐全了,我们接受了投保申请,收了一年的保险费。

    4

    六七个月过去了,我没再见过史林克顿先生。他到我家中找过我一次,但我不在;有一天,他还曾邀我上法学会馆吃饭,但我另有约会。他朋友的保险是3月生效。在9月末或10月初,我前往斯卡伯勒度假,呼吸一些海边的新鲜空气,在海滩上我遇到了他。那是一个炎热的傍晚,他把帽子拿在手里,朝我走来;可是我已下定决心,绝对不让那条头路再不偏不倚对准我的鼻梁了。

    他不是独自一人,还挽着一位小姐。

    她穿着丧服,我怀着很大的兴趣,端详着她。她的外表看来非常文雅,她的脸却异常苍白和忧郁,但是她相当漂亮。他介绍说,这是他的侄女妮纳小姐。

    “桑普森先生,你在散步吗?想不到你也有这种闲情逸致?”

    有,因为我是在散步。

    “我们一起走走好吗?”

    “欢迎。”

    小姐走在我们中间,我们在海边凉快的沙地上,朝着费利的方向漫步。

    “这儿有车轮的痕迹,”史林克顿先生说。“现在我又瞧了一下,这是手推车的轮子!玛格丽特,亲爱的,毫无疑问,这是你的影子。”

    “妮纳小姐的影子?”我问道,不禁俯视了一下沙地上的阴影。

    “不是那个影子,”史林克顿先生笑着答道。“玛格丽特,亲爱的,讲给桑普森先生听听。”

    “其实没什么好讲的,”小姐转过脸来对我说,“只是有一位生病的老先生,不论我走到哪里,都会看到他。我向叔父讲了这事,他便把老先生称作我的影子。”

    “他住在斯卡伯勒吗?”我问。

    “是临时住在这儿。”

    “你住在斯卡伯勒吗?”

    “不,我也是临时住住的。为了我的健康,叔父安排我住在这儿一家人家。”

    “你的影子呢?”我笑道。

    “我的影子,”她回答,也笑了笑,“他恐怕像我一样,身体也不太强健,因为有时我见不到我的影子,正如我的影子有时也见不到我一样。我们两人似乎常常得关在屋里。我已有好多日子没见到我的影子了,但有时很奇怪,不论我走到哪里,往往接连许多日子,都能遇到这位先生。我们曾经在这海岸上人迹最少的地方遇见过。”

    “这是他吗?”我说,指指我们前面。

    车轮曾向海边滚去,拐弯时在沙上画出了一个大圆圈。现在车子向我们滚回来,便把圆圈延伸到了我们这儿,这是由一个人拉的小车子。

    “不错,”妮纳小姐说,“叔父,这确实是我的影子。”

    车子靠近我们,我们也靠近车子时,我看到车上坐的是一个老人,他的头垂在胸前,身上裹着各种东西。拉车的是一个非常安详、又显得非常精明的人,铁灰色的头发,脚有些瘸。他们经过我们身边后,车子停了,车上的老先生伸出胳臂,喊着我的名字。我走回去,与史林克顿先生和他的侄女分开了大约五分钟。

    我与他们重新会合后,是史林克顿先生首先发话。事实上,我还没走到他身边,他已拉开嗓子对我讲了:

    “幸好你离开不太久,桑普森先生,否则我侄女的好奇心真忍不住了,她很想知道她的影子是谁。”

    “东印度公司从前的一个董事,”我说,“与我们那位朋友很熟,你还记得吧,我们第一次便是在这朋友家相遇的。一个名叫班克斯少校的人。你听到过这名字吗?”

    “从没听到过。”

    “他非常有钱,妮纳小姐,但相当老了,腿又不能行走。这是一个和蔼可亲、通情达理的老先生,他对你很有兴趣。他看到了你和你叔父之间的感情,刚才正跟我谈这来着。”

    史林克顿先生又把帽子拿在手里,举起手摸了一下那条笔直的头路,仿佛他自己也打算跟我走那条平静的道路。

    “桑普森先生,”他说,温柔地挽紧了侄女的胳臂,“我们的感情始终是很深的,因为我们的近亲不多。现在更少了。我们的关系把我们连结在一起,它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玛格丽特。”

    “亲爱的叔父!”少女喃喃地说,别转了头,不让人看到她的眼泪。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