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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春秋左氏赘言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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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讨,则弃疾之死,何敢后于追舒!君若徼福于庄王、共王,将其令尹,以许其自新,臣之愿也,非所望也。楚子必有以处此矣。退而谏其父,使致令尹,逐观起,席稿而待罪于朝。三谏不听,则号泣而随之,而又不听,则移其后日之死而死。于是子南必悟矣。楚子闻之,亦必原之矣。惜哉,弃疾以君子之资而懵于学也。

    传复使?子冯为令尹,公子??为司马,屈建为莫敖。有宠于远子者八人,皆无禄而多马。他日朝,与申叔豫言,弗应而退,从之,入于人中,又从之,遂归。退朝见之曰:子三困我于朝,吾惧,不敢,不见吾过。子姑告我,何疾我也?对曰:吾不免是惧,何敢告。子曰:何故?对曰:昔观起有宠于子南,子南得罪,观起车裂,何故不惧?自御而归,不能当道。至谓八人者曰:吾见申叔,夫子所谓生死而肉骨也。知我者如夫子则可,不然,请止。辞八人者,而后王安之。俱二十二年。

    申叔之谏,子冯之受,皆人所不及也。然豫者时之子,父子俱有智而贤,足为楚国之良之选,可谓世济其美者矣。

    经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陈侯之弟黄自楚归于陈。传陈侯如楚,公子黄诉二庆于楚,楚人召之,使庆乐往杀之,庆氏以陈叛。夏,屈建从陈侯围陈,陈人城板,队而杀人,役人相命,各杀其长,遂杀庆虎、庆寅。楚人纳公子黄。君子谓庆氏不义,不可肆也,故书曰:惟命不于常。

    果如传所云,则经必书楚师围陈,陈杀庆虎、庆寅。今不书围陈,而书陈杀其大夫庆虎及庆寅,则屈建无围陈之事,而二庆非以陈叛也。盖二庆本专陈政,而虎为甚,公子黄与之交恶,庆氏既朔黄于楚,谓与蔡燮同谋致楚之责矣。则黄之奔楚,必诉二庆共谋从晋,激楚人之怒,楚指二庆为叛臣,谓将兴师讨焉。陈侯惧,而遽杀二庆以说,故春秋书法如此。左氏徒信传闻影响之言,而欲以释经,可乎?

    经晋栾盈复入于晋,入于曲沃。传晋将嫁女于吴、齐侯。使析归父媵之,以藩,载栾盈及其士,纳诸曲沃。栾盈夜见胥午而告之,对曰:不可。天之所废,谁能兴之?子必不免。吾非爱死也,知不集也。盈曰:虽然,因子而死,吾无悔矣。我实不天,子无咎焉。许诺,伏之而觞曲沃人。乐作,午言曰:今也得栾孺子,何如?对曰:得主而为之死,犹不死也。皆叹,有泣者。爵行,又言,皆曰:得主,何贰之有?盈出,徧拜之。四月,栾盈帅曲沃之甲因魏献子以书入绛。初,栾盈佐魏庄子于下军,献子私焉,故因之。赵氏以原、屏之难,怨栾氏;韩、赵方睦中行氏,以伐秦之役,怨栾氏,而固与范氏和亲。知悼子少而听于中行氏。程郑嬖于公,唯魏氏及七舆大夫与之。乐王鲋侍坐于范宣子。或告曰:栾氏至矣。宣子惧。桓子曰:奉君以走固宫,必无害也。且栾氏多怨,子为政,栾氏自外,子在位,其利多矣。既有利权,又执民柄,将何惧焉?栾氏所得,其唯魏氏乎?而可强取之也。夫克乱在权,子无懈矣。

    呜呼,当时盖无一人知君臣之义者矣。齐侯庇而纳之,曲沃人泣而愿为之死。魏舒、韩起、赵武,皆晋之良也,其与栾氏者以私好,其不与者以私怨,咸率其胸臆以行私耳,岂复知有大义也?虽然,盈之初非有大罪也,特以其母之譛,而宣子信之,范鞅主之,遂酿成此祸也。故魏舒之与曲沃人之泣,盖犹有不平之心焉。虽均之不知大义,而范氏专国行私,产乱危君,尢可罪矣。故经书复入于晋,入于曲沃者,恶盈也。然盈犹系之晋,明盈之罪未绝于晋,所以罪晋臣也。

    经八月,叔孙豹帅师救晋,次于雍榆。传曰:礼也。

    救师如拯焚援溺,以疾速为礼,畏怯而至于次,非礼明矣。左氏以为礼,何也?

    传季武子无适子,公弥长而爱,悼子,欲立之,访于申丰,曰:弥与纥,吾皆爱之,欲择才焉而立之。申丰趋,退归,尽室将行。他日,又访焉,对曰:其然,将具敝车而行。乃止。访于臧纥,臧纥曰:饮我酒,吾为子立之。季氏饮大夫酒,臧纥为客。既献,臧孙命北面重席,新樽洁之,召悼子降,逆之,大夫皆起。及旅而召公??,使与之齿,季孙失色。季氏以公??为马正,

    臧纥夺嫡者也,故主季纥夺长。然所谓祸在此矣,难以言智。

    传八月已卯,孟庄子卒。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武仲平生之智,惟此有可称,盖巳烛照其终矣。然季孙雅与之相爱,一旦因孟氏之谗而逐之,亦忍人也哉!

    传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见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冗于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后作焉,宁将事之,非鼠何如?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而不容于鲁国,仰有由也。作不顺而施不恕也。巳上俱二十三年。

    武仲以智称,身寓于齐,则大国之君,即本国之君也,不待智者而知其不可面侮之矣。况齐灵之暴,而方之以鼠,必将置之死地而后已,岂直不与田而巳哉?故知左氏妆缀之词,多非其实也。

    经叔孙豹如京师传:齐人城郏。穆叔如周聘,且贺城。王嘉其有礼也,赐之大路。二十四年。

    若齐人果为王城郏,春秋无不书之理。叔孙豹如京师,特修聘问之礼耳,岂必有所贺哉?当时盖传谷洛斗而毁王宫,齐人为之城郏,如国语所云者,故左氏因援之释经,谓豹之如周,非止常聘且贺城也。夫豹为贺城而往,则经当先书城郏,而继书如京师可矣。今乃不然,何圣人舍其本而录其末耶?其不足信明矣。

    经夏,五月,乙亥,齐崔杼弑其君光传崔杼弑其君,晏子立于崔氏之门外。其人曰:死乎?曰:独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归乎?曰:君死安归?君民者岂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岂为其口实,社稷是养。故君为社稷死则死之,为社稷亡则亡之。若为巳死而为巳亡,非其私昵,谁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弑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将庸何归?门启而入,枕尸股而哭之,兴,三踊而出。

    晏婴时为小官,不与国政,故可以不死不亡,而任行其志如此。然其言有害于名教多矣。其曰人有君而弑之云云,是使万世不讨贼、不死节之鄙夫得以借口也。

    经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夷仪传晋侯济自泮,会诸侯于夷仪,伐齐,以报朝歌之役。齐人以庄公说,使隰??请成,庆封如师,男女以班,赂晋侯以宗器、乐器,自六正、五吏、三十帅、三军之大夫、百官之正长、师旅及处守者,皆有赂。晋侯许之。俱二十五年。

    使晋有人焉,以诸侯之师,正名讨贼,执崔杼,诛之尽。其党慰安新君,立之良辅而旋师,则诸侯大服,伯业光矣。乃以报怨兴师,受贼之赂而还,则奚以贤于贼矣?晋之不竞也宜哉!

    传春,秦伯之弟针如晋修成。叔向命召行人子员,行人子朱曰:朱也,当御三云。叔向不应。子朱怒曰:班爵同,何以黜朱于朝,抚剑从之。叔向曰:秦、晋不和久矣,今日之事,幸而集,晋国赖之;不集,三军暴骨。子员道:二国之言无私,子常易之,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拂衣从之。人救之。平公曰:晋其庶乎!吾臣之所争者大。师旷曰:公室惧卑,臣不心竞而力争,不务德而争善,私欲巳侈,能无卑乎?

    大夫争于朝,至抚剑相从,国乱无政甚矣。平公反以为庶几于治,何其悖也!师旷申明其谬,晋国犹有赖焉。

    经公会晋人、郑良宵、宋人、曹人于澶渊。传六月,公会晋赵武、宋向戍、郑良宵、曹人于澶渊,以讨卫。疆戚田,取卫西鄙懿氏六十以与孙氏。赵武不书,尊公也。向戍不书,后也。郑先宋,不失所也。于是卫侯会之。晋人执宁喜、北宫遗,使女齐以先归。卫侯如晋,晋人执而囚之于士弱氏。

    澶渊之会,晋党孙林父,而宋、鲁从之者也。赵武主盟,而鲁君亲行为甚,故书公会晋人,盖两贬之。左氏以不言赵武,尊公也。然则下书良宵,不卑公乎?良霄书名而先宋,以郑非党于孙也。观七月,郑伯为卫侯如晋,可知矣。左氏以向戍书人,后也。郑先于宋,如期也。是以至之先后为序,在乱世之政或有之,圣人秉笔,宁有是哉?传又言卫侯亦在而不得与会,亦非也。若果在焉,则下文何必复言卫侯如晋,而晋人始执之耶?传之矛盾类如是。

    经秋,宋公杀其世子痤。传宋大子痤美而狠,合左师畏而恶之。寺人惠墙伊戾为大子内师而无宠。秋,楚客聘于晋,过宋,大子知之,请野享之。公使往,伊戾请从之。公曰:夫不恶女乎?对曰:小人之事君子也,恶之不敢远,好之不敢近,敬以待命,敢有贰心乎?纵有共其外,莫共其内,臣请往也。遣之。至则歆用牲,加书,征之而骋,告公曰:大子将为乱,既与楚客盟矣。公曰:为我,子又何求?对曰:欲速。公使视之,则信有焉。问诸夫人与左师,则皆曰:固闻之。公囚大子,大子曰:唯佐也能免我。召而使请,曰:日中不来,吾知死矣。左师闻之,聒而与之语,过期,乃缢而死。佐为大子,俱二十六年。

    宋公之昏暗,太子之启祸,伊戾之狡狯,弃之欲贵其巳子,皆不足论。向戍宋之良也,而以作恶杀太子,其不良甚矣。以是观之,则当时之所谓良者,亦略可见矣。

    传齐人城郏之岁,其夏,齐乌余以廪丘奔晋,袭卫羊角,取之,遂袭我。高鱼,有大雨,自其窦入,介于其库,以登其城,克而取之,又取邑于宋。于是范宣子卒,诸侯弗能治也。及赵文子为政,乃卒治之。文子言于晋侯曰:晋为盟主,诸侯或相侵也,则讨而使归其地。今乌余之邑,皆讨类也,而贪之,是无以为盟主也。请归之。公曰:诺。孰可使也?对曰:胥梁带能无用师。晋侯使往。二十七年春,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以受地,必周,使乌余具车徒以受封。乌余以其众出,使,诸侯伪效乌余之封者,而遂执。之,尽获之,皆取其邑而归诸侯,诸侯是以睦于晋。

    乌余一大夫耳,其才力徒众,不闻有过人者,或窃巳邑奔晋可矣,乃能行盗贼之计于三国而各取其邑,彼三国者独无人乎?何以至是也?必不然矣。且取鲁高鱼无不书之理,虽元凯固疑之矣。矧乌余材智如是,胥梁带使诸丧邑者具车徒受地,岂容不觉?而伪致乌余之封者,又皆丧地之人,虽小儿亦不可诳也,曾以余之奸狡而懵于是哉?此盖俚市有此小说相传,左氏取而文之以美赵武,而莫知其谬也。

    经夏,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传庚辰,子木至自陈,陈孔奂、蔡公孙归生至,曹、许之大夫皆至,以藩为军,晋楚各处其偏。伯夙谓赵孟曰:楚氛甚恶,惧难。赵孟曰:吾左还入于宋,若我何?辛巳,将盟于宋西门之外。楚人衷甲。伯州犁曰:合诸侯之师以为不信,无乃不可乎?夫诸侯望信于楚,是以来服。若不信,是弃其所以服诸侯也。固请释甲。子木曰:晋、楚无信久矣,事利而巳,苟得志焉,焉用有信?大宰退,告人曰:令尹将死矣。不及三年,求逞志而弃信,志将逞乎?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信亡,何以及三?赵孟患楚,衷甲以告叔向。叔向曰:何害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单毙其死。若合诸侯之卿以为不信,必不捷矣。食言者不病,非子之患也。夫以信召人而以僭济之,必莫之与也,安能害我?

    衷甲之变,赵孟恃其左旋,入于宋而无害,叔向恃其合诸侯,以为不信而无害,皆未见有应变备御之策,一定不可败之谋也,特大言以徼幸于万一耳。故余谓二子俱无能为者也。不然,岂其世为盟主,而至此束手以听楚人之先也?前辈或谓文子谈笑当衷甲之变,余所未晓。

    经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传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匹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言违命也。俱二十七年。

    季孙盖以两事晋、楚为烦费,故假公命谕叔孙,使比邾滕,然非礼矣。夫鲁之望于列国久矣,一旦降为邾滕,周公在天之灵安乎?且当时邾滕不许与盟,使晋、楚援此例而却鲁,鲁之耻何所雪乎?夫大夫出境,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专之可也,虽君命勿受可也。夫子岂谓豹违命而去其族耶?于会书族,而于盟舍之,盖史法之常,而左氏妄生事端,误以为贬尔。

    经春无冰。传梓慎曰:今兹宋、郑其饥乎?岁在星纪,而淫于玄枵,以有时菑。阴不堪阳,蛇乘龙。龙,宋、郑之星也,宋、郑必饥。玄枵,虚中也。枵,耗名也。土虚而民耗,不饥何为?裨灶曰:今兹周王及楚子皆将死,岁弃其次,而旅于明年之次,以害鸟帑,周、楚恶之。

    梓慎、裨灶并以占术鸣一时。兹同论岁星失次,而一以为宋郑饥,一以为周、楚丧,其方不同,其事亦异。何也?考之经传,宋、郑饥事见明年,而周、楚之丧著于目前,虽大小淹速不齐,而皆中焉。此可见方术之家。其说多端,据其一隅,各可幸中。然梓慎指岁星本位而言,宋、郑即玄枵而论饥,稍费词说,不若裨灶言岁星失位为祸,而玄枵正冲周、楚,更为捷径也。

    传子大叔归,复命,告子展曰:楚子将死矣。不修其政德,而贪昧于诸侯,以逞其愿,欲久得乎?周易有之:在复之颐,曰:迷复凶,其楚子之谓乎?欲复其愿,而弃其本,复归无所,是谓迷复,能无凶乎?君其往也,送葬而归,以快楚心。楚不几十年,未能恤诸侯也,吾乃休吾民也。

    人之失道,固为死亡之征,然死亡远近,不可得而知也。游吉谓楚君迷复而凶,可矣,又以为郑伯当送葬而归,则何以知楚子之死必在目前耶?此传者因楚康卒于是冬而附会之耳。

    传卢蒲癸将攻庆氏,卢蒲姜谓癸曰:有事而不告我,必不捷矣。癸告之,姜曰:夫子愎,莫之止,将不出。我。请止之。癸曰:诺。十一月乙亥,尝于大公之庙。庆舍莅事,卢蒲姜告之,且止之,弗听,曰:谁敢者。

    癸欲杀妻之父,而不惮告其女,姜闻杀父之谋,而更欲佐其恶,此皆出于人道之外,不可以常理论矣。虽天之欲殄淫人,亦齐景公之福也。不然,庆氏常操国柄,晏子何所展其谟猷哉?

    经十有一月,公如楚。传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陈侯、郑伯、许男如楚。及汉,楚康王卒,欲反。叔仲昭伯曰:我楚国之为,岂为一人行也?子服惠伯曰:君子有远虑,小人从迩,饥寒之不恤,谁遑其后?不如姑归也。叔孙穆子曰:叔仲子专之矣。子服子始学者也。荣成伯曰:远图者,忠也。公遂行。宋向戍曰:我一人之为,非为楚也,饥寒之不恤。谁能恤楚?姑归而息民,待其立君而为之备。宋公遂反。鲁自伯禽以来,未有朝楚者,朝楚自襄公始,幸而及汉,闻楚子卒,公欲反,似天意不忍辱周公之裔矣。叔孙豹乃不用惠伯之言,而主叔仲带之说,竟受亲禭之辱,何谋国之不臧如是,宋向戍得之矣。

    经十有二月甲寅,天王崩。传王人来告丧,问崩日,以甲寅告,故书之,以征过也。俱二十八年。

    王人来告丧,必有若后世行人赍哀诏之类,岂待问崩日而使臣始口对耶?夫子据鲁史而书甲寅,左氏何从而知其过?

    经二十有九年春,工正月,公在楚。

    鲁公在晋逾年者屡矣,皆不书正月公在晋,今特书公在楚何?危之也。何危乎?夷狄之邦,不可测也。即如亲禭,巳非常矣,岂霸国之可比乎?故在晋安也,勿书可也;在楚危也,能毋书乎?

    传公还,及方城。季武子取卞,使公冶问玺书,追而与之,曰:闻守卞者将叛,臣帅徒以讨之,既得之矣,敢告。公冶致使而退,及舍,而后闻取卞。公曰:欲之而言叛,祇见疏也。公谓公冶曰:吾可以入乎?对曰:君实有国,谁敢违君?公与公冶冕服,固辞,强之而后受。公欲无入,荣成伯赋式微,乃归。五月,公王自楚,

    季武子取卞。是强臣擅取公邑为私邑,专横之甚,非细故也。春秋安得略而不书?其不书则无此事矣。意者鲁人疾季孙宿之强,而设为此言,左氏得之传闻而又增饰之耶?则凡公冶之对,与成伯之赋,皆乌有子虚之比矣。

    传葬灵王。郑上卿有事,子展使印叚往,伯有曰:弱不可。子展曰:与其莫往,弱不犹愈乎?诗云:王事靡盐,不遑启。处东南西北,谁敢宁处?坚事晋、楚,以蕃王室也。王事无旷,何常之有?遂使印叚如周,

    郑伯亲送楚康而葬天王,则以大夫往,倒置如此,子展尚足良乎?

    经仲孙羯会晋荀盈、齐高止、宋华定、卫世叔仪、郑公孙叚、曹人、莒人、滕人、薛人、小邾人城祀传晋平公,杞出也,故治杞。六月,知悼子合诸侯之大夫以城杞,孟孝伯会之,郑子大叔与伯石往。子大叔见大叔文子,与之语。文子曰:甚乎其城祀也。子大叔曰:若之何哉?晋国不恤周宗之阙,而夏肄是屏,其弃诸姫,亦可知也已。诸姫是弃,其谁归之?吉也闻之,弃同即异,是谓离德。诗曰:恊比其邻,昏姻孔云。晋不邻矣,其谁云之?

    彭山以为杞在宋、郑之间,而西南近于陈、许,国弱而依倚于宋。今陈、许、郑既皆服楚,而宋又交事楚,则杞无所庇,楚若伐而取之,则长驱北方益易矣。故晋平城之,为中国计也。此说是巳。然传谓治杞为念母,盖亦有自当南北弭兵之时,而大兴兵役,以城南北往来之国,不将疑楚人而启衅乎?故借屏蕃毋家,则楚人不得而问也。而当时不知者,犹有不恤宗周而页肄是屏之讥,则平公、赵武之谋亦密矣。贺邦泰曰:季君、王君此见出人意表,从前未有人道及,而二公于千载后勘破指出,令人跃然。

    经吴子使札来聘,公榖以为贤札也。诸儒非之,谓贬其辞国以生乱。惟庄渠先生云:此时犹未让国,圣人何故先贬?荆始聘书人,吴始聘,即君臣俱见,贤札故也。或疑秦始聘,亦君臣俱见,非贤术也。何哉?夫秦虽生戎狄之地,力致富强而不僭王,其通于中国诸侯久矣,故曰秦、晋匹也,岂吴、楚称王之可比哉?其始聘而君臣俱见,道其常也。吴则宜有渐矣,而今即与秦齐,非以札之贤而进之乎?虽然,其不称公子,何也?杜氏以为其礼未尽同于上国,是也。吴本伯爵,春秋为其僭王,止称曰子,终不以本爵与之也。虽贤而可进,亟与秦等足矣,敢望其举氏族如宋、鲁诸华耶?

    传季札观乐,为之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

    可见此书是秦势极盛,蚕食山东诸国时所成,故曰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不然,秦声劲而险,悍而迫,乏优柔中平之气,其非中夏之声审矣,岂季子知乐而误评,误评而反中乎?此为左氏附会可知也。

    传适晋说赵文子、韩宣子、魏献子曰:晋国其萃于三族乎?巳上俱二十九年。

    适齐而曰:齐国之政,将有所归,犹浑浑言之也。适晋,说赵、韩、魏三子曰:晋国其萃兹三族乎?则指而显言之矣。夫札非挟裨灶、姑布之术,而是时晋卿范鞅、知盈、荀吴固无恙也,何预知三族之有晋乎?此盖三家分晋之后,左氏生其时,己目击其事,故传中设此言,为后事张本耳。不然,或三家子孙妄为此说以惑人,谓季札奉使之日,已知三族之应有晋国,则今之分晋,未足为过也。左氏闻其说,谓为实然,遂附于传而不知其非耶?要之,左氏非实见鲁史,但凑拾街谈里语、禨祥小说,融化而成书,其文采能动人,故传之远也。

    经三十年春,王正月,楚子使?罢来聘。

    文公时书楚子使椒来聘,曰渐进之也。然犹不举氏族,仅同于秦术、吴札而已。至此书楚子使?罢来聘,岂遂许其与中华等乎?曰:不然,圣人盖伤之也,何伤?乎?伤无霸也。以聘报聘,列国之常也。以聘报朝,霸者所以行乎诸侯也。襄公亲往朝楚,且送其葬矣,郏敖于是使?罢来聘,循晋悼以来主盟之故事也。夫周公之裔,不胜屈辱,而夷狄之君,得以霸主之礼临之,使中国有霸,而至是哉!圣人于此伤之,甚,不可以常法书也。故二百四十年中,来聘,未有书月者,而此特书月,并举?罢氏族,异其文者,异其事也。所以启问者,见事情,知晋平公之为平,而赵武、向戍弭兵之祸,不待会申而先见于此矣。

    经天王杀其弟佞夫,王子瑕奔晋。

    传初,王儋季卒,其子括将见王而叹,单公子愆期为灵王御士,过诸廷,闻其叹而言曰:乌呼!必有此夫!入以告王,且曰:必杀之。不戚而愿大,视躁而足高,心在他矣,不杀必害。王曰:童子何知!及灵王崩,儋括欲立王子佞夫,佞夫弗知。戊子,儋括围??,逐成愆,成愆奔平畤。五月,癸巳,尹言多、刘毅、单蔑、甘过、巩成杀佞夫,括、瑕廖奔晋。书曰:天王杀其弟佞夫,罪在王也。三十年。

    括欲立佞夫,宜在景王之初,谋既不遂,王以兄弟姑容之。至是括复作乱,王以为祸由佞夫,使诸大夫杀之。然佞夫初不与闻,则无罪也。括为祸首,而不即诛,使逸他竟,而唯杀无罪之弟,则友于之义废矣。故春秋归罪于天王。经书王子瑕奔晋,而传以为括、瑕廖。盖瑕廖者,括之别名,犹赵鞅之称志父也。传兼言之者,明瑕廖之为括,而括之为王子瑕也。经单言瑕,而传称瑕廖,犹经言弑其君密州,而传云弑其君买朱??也。左氏好奇,往往如是。

    经晋人、齐人、宋人、卫人、郑人、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人、杞人、小邾人会于澶渊,宋灾故。传为宋灾故,诸侯之大夫会,以谋归宋财。冬,十月,叔孙豹会晋赵武、齐公孙虿、宋向戍、卫北宫佗、郑罕虎及小邾之大夫会于澶渊,既而无归于宋,故不书其人。君子曰:信其不可不慎乎!澶渊之会,卿不书,不信也。夫诸侯之上卿会而不信,宠名皆弃,不信之不可也如是。诗曰:文王陟降,在帝左右,信之谓也。又曰:淑慎尔止,无载尔伪,不信之谓也。书曰某人、某人会于澶渊,宋灾故,尢之也。不书鲁大夫,讳之也。蔡般弑君,藏在诸侯之策矣,大合诸侯,不是之图而谋宋灾,倒置甚矣,故特书宋灾故以深讥之。财之有无,不足论也。左氏不达经意,而徒责其归财之无信。向使悉归其财,诸卿可无罪乎?宋灾故可免书乎?盖赵武既舍大而谋小,左氏复见小而忘大,二罪可并案也。

    传齐子尾害闾丘婴,欲杀之,使帅师以伐阳州,我问师故。夏五月,子尾杀闾丘婴,以说于我师。工偻、洒、渻灶、孔虺、贾寅出奔莒,出群公子。

    齐之侵伐于鲁,未有不书者。况伐阳州而杀婴以说,事亦大矣,经岂有不书者乎?今经无其文,则是左氏传闻之误也。

    经十有一月,莒人弑其君密州。传莒犁比公生去疾及展舆,既立,展舆又废之。犁比公虐,国人患之。十一月,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弑之,乃立。去疾奔齐,齐出也。展舆,吴出也。书曰莒人弑其君买朱??,言罪之在也。

    据传,则展舆乃弑父之贼,而经何以没而不书经不?书,则展舆非弑也,盖国人攻弑莒子,借展舆为名耳。左氏得之传闻,遂谓展舆因国人以攻莒子,而圣人特书莒人以罪密州也。岂知春秋乃求情责实之书,非传闻亿度之可及耶?

    传周书数文王之德曰:大国畏其力,小国怀其德,言畏而爱之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则而象之也。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于是乎惧而归之,可谓爱之。文王伐崇,再驾而降为臣,蛮夷帅服,可谓畏之。文王之功。天下诵而歌舞之,可谓则之。文王之行,至今为法,可谓象之。威仪也。巳上俱三十一年。

    北宫文子本论威仪,而归之文王之德,所引书、诗,巳不切矣。至谓被囚七年,诸侯从之囚为爱,再驾而降,崇为畏,此其于威仪果何所当乎?纣囚文王七年,诸侯皆从之囚,亦无此事。果若是,文王何以自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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