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八章 将发

静静等候。

    听到‘坏了大计’四个字，忠顺王终于恢复了一点儿理智，于是斜眼看着他问：“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王夫人磕巴着想要说些什么，薛宝钗却直接绕过她，二话不说向外便走。

    最近忠顺王的许多做法，他都是极不认同的，可惜苦劝了多少次，忠顺王也不肯听。

    就听忠顺王道：“等太上皇的丧事办完，大家也就能腾出手来了，内阁增补人选，以及首辅空缺的事情，到时候也正好一起议议！”

    忠顺王先点头肯定，然后又补充道：“将此事押后再议，一来能体现殿下的仁孝，二来也免得忌讳。”

    避开太上皇的葬礼，把登基仪式往后推一推，还能说是人之常情，但‘押后再议’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贺阁老和徐阁老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齐齐看着忠顺王不说话，静等着他的下文。

    将忠顺王送出了文渊阁，徐阁老的脸色依旧没有缓解，抖着长袖烦躁的道：“当真狂悖至极！若任由此等人掌了权，只怕必会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自从被误认为忠顺王的‘文胆’，他在士林里声名鹊起，真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渐渐也就把自己当成了名士。

    对此，蒋先生自然一百个不认同。

    所以他是在得了提示之后，才想起满月劝进的规矩，不由暗道一声侥幸，亏得自己只请了一天半的假，否则群臣劝进却独独少了他这个东宫少詹事，岂不滑稽？

    不过事情还没到哪一步，他也没必要非在这时候较真儿。

    “哼～”

    太子沉稳的一拱手，焦顺也忙还了一礼，然后将皇后传召的事情说了，然后看看四下并无旁人，又凑上前耳语了两句。

    说着，终于还是没忍住一甩袍袖。

    说着，再次绕过她快步疾走。

    巡城司……

    京城里能动用的强力暴力机关就这么几个，其余零零散散的，只要在随行的龙禁卫里，多安插一些信得过的人，也就不足多虑了。

    等到具体事宜商量的差不多了，太后和皇后在焦顺的提醒下，还专门将忠顺王请到近前，夸了几句公忠体国的漂亮话。

    贺阁老愈发无奈，其实以内阁中枢的视角看来，新政的好处是越来越凸显了，但问题是涉及到道统之争，各方面利益相关者都由不得他们退缩半步。

    这个是蒋先生自己排除的，中下层官员当中，最为敌视焦顺的就是言官，而巡城司恰是御史言官当家。

    但现在么……

    按照本朝约定成俗的规矩，国丧满月之后第二天，内阁便要率领文武百僚敦请太子早登大宝，而忠顺王的意思，明显是希望内阁能配合他，把这件事往后拖一拖！

    王夫人目送他远去，站在那里不知悲喜的愣怔了片刻，这才想起要去安抚宝钗。

    ……

    王夫人羞愧的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慌急道：“老爷快松开，莫让宝丫头瞧见。”

    焦顺得了差遣，一路紧赶慢赶到了灵堂，太子倒还没怎的，身边的太监宫女见了焦顺，却都是激动地难以自拔，显然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

    贺阁老则是长叹一声，无奈摇头道：“原本是想两害相权取其轻，谁曾想……唉，原以为他既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总该也有些城府，知道轻重缓急的道理。”

    至于目的么……

    “宝钗！”

    “臣在。”

    也不知纠结了多久，禅房的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拉开，婆媳二人四目相对，王夫人眼中满是羞愧忐忑，薛宝钗眼里却只有冷冽。

    直把个忠顺王得意的频频斜藐两位阁老，早把蒋先生让他在人前，尽量表现出与内阁和睦的建议抛在了脑后。

    见两人不肯捧场，忠顺王暗骂一声，也只好把话挑明道：“按说国不可一日无主，可再过三天就是太上皇的葬礼了，这登基大典若何太上皇的葬礼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合适？”

    “宝、宝……”

    他默默走到四品最前排的位置，紧挨着的恰巧就是贾雨村——顺天府尹算在地方序列，故此在三品里是最靠后的。

    “王爷三思啊！”

    “这、老爷……”

    趁着傍晚交接，两位阁老都在宫里头，他径自寻到了文渊阁，闲聊几句之后又喧宾夺主的屏退左右，一本正经的问：“明天皇上仙逝就满一月之期了，不知道二位阁老做何打算？”

    忠顺王有些急躁的反问了一句，旋即又努力平复了心境，装作云淡风轻的道：“按我朝规制，先皇帝大行满月之后，就该敦请新皇继位了。”

    “自然是……”

    说着，又忍不住半真半假的抹泪儿：“这却让我如何向宝玉交代？”

    此后的事情古井无波，太子当场与百官定了君臣名分，但因为太上皇的葬礼在即，所以登基大典推迟到了十日后。

    在他看来，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正好可以一举解决内阁的问题。

    他再次冷哼一声，拂袖回了文渊阁偏殿。

    顺天府的贾雨村是个墙头草，何况手底下虽有数百衙役，却也只是弹压泥腿子用的。

    于是两人又原路折回了太和殿。

    且不提王夫人如何竭力去安抚宝钗。

    不想还没把眼泪擦干，心尖便被焦顺一把掐住，居高临下的冷笑道：“装什么装，这还不是你主动推给我的？卖了妹妹、卖儿媳，只怕早就是驾轻就熟了吧？”

    ……

    王夫人尴尬的迟疑了一下，这才重又追了上去，但晚了这半步，再赶上宝钗就已经是在院子里了，她说又不敢说，拦又不敢拦，只能装出要与宝钗同行的样子，前后脚出了清堂茅舍。

    徐阁老虽没再开口，但沉着脸在一旁连连点头，显然也没有任何通融的意思。

    徐阁老冷笑：“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那焦顺固然是我等的心腹大患，但平心而论好歹是可造之材，做的事情大多也对国家颇有裨益，但这忠顺王……哼！”

    忠顺王踌躇满志而来，不想却碰了这两个硬钉子，当下脸色也变的难看起来，本想拂袖而去，但内阁是文臣之首，自己又还没能真正掌权，只好按捺住火气起身道：“是本王唐突了，不耽误二位阁老交接，孤先告辞了。”

    焦顺忙越众而出。

    按说接下来就该次辅贺阁老出面对答，表示国不可一日无主，然后率领群臣敦请太子早登大宝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