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一章 花袭人（上）

跳槽到三姑娘身边后，少不得要和侍书掰掰腕子，但眼下她还不想招惹侍书的敌视，故此自然不会越过侍书往探春身前凑。

    侍书出门后，先是与晴雯打了声招呼，然后便转头与林红玉窃窃私语起来。

    三姑娘竟是准备让自己开门揖盗！

    反正不管怎么样，如今事情已经办妥了，只等将焦大爷送进里间，自己就可以暂时抽身事外……

    袭人含糊的应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干涩。

    此后探春一直在床上假寐。

    嗯～

    其实当初袭人说贾赦那话，放在焦顺头上也毫不为过——屋里略微平头正脸的丫头，他都不肯放过。

    她立刻又顿住了脚步。

    二人自里间出来，银蝶、绣橘两个也早在客厅里候着了。

    侍书立刻起身应了，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只是临出门时，还不是忍不住回头瞥了袭人一眼。

    “那今儿晚上我有个要紧的差事，要交给你去办。”

    焦顺垂下手活动了一下两肩，嘴里问：“知夏呢？”

    除了晴雯！

    她下意识举目相迎，立刻就与晴雯的视线对了正着，旋即两人都有些不自在的偏移了目光。

    “老太太抱去了，晚上在那边儿过夜。”

    但既然已经上了贼船，这时候她自然不好违逆探春，于是只能凑到床前附耳过去。

    不过这刚偷了人家的老婆，转脸又去收用人家的通房丫鬟，是不是有点……

    而这一等，就等到了二更天，才见邢岫烟扶着微醺的探春来到了客院，瞧三姑娘那红光满面的样子，就知道借盘缠的事儿多半了是有了眉目。

    “我有话要跟你说，让侍书去打水吧。”

    “三姑娘一直在等您回来。”

    四目相对，她急忙又将头垂低了些，脸上不自觉现出两抹赤色。

    “应该的。”

    这时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的探春，突然开了口。

    莫说是袭人了，连晴雯都有些诧异，红玉什么时候就和侍书搭上了线。

    不过这院子里都是焦家人，她混在其中总觉得有些别扭，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堂屋与侍书凑成一对儿，忽就觉得有道目光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

    袭人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垂首静候了片刻，却迟迟不见探春开口，只好又抬起头唤了一声：“姑娘？”

    焦顺原本只是一眼扫过去，但见袭人如此，却倒认真端详了袭人几眼，如果说先前还只是推断，那现在袭人的反应几乎就已经坐实了他的猜测。

    “嗯。”

    要说荣国府里的老爷少爷们也都是天生贵胄，贾赦生前更是正一品的爵位，但比之焦顺却似乎都差了那一股昂扬向上的精气神儿。

    袭人自嘲的一笑，在怡红院自己就是宝玉之外的第二个焦点，但在这里又有谁会特意盯着自己瞧？

    不知又过去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有节奏的敲击声，袭人打了个激灵，变声变调的问：“是谁？！”

    门外传来焦顺不耐烦的嗓音，袭人连忙卸下门栓，又小心翼翼的拉开了半扇院门。

    “怎么？”

    这实在是远远超出了袭人的预料，毕竟原本在她眼中，三姑娘是荣国府里最知道自尊自爱的几个人之一，谁能想到她暗里竟……

    等收拾齐整了，她正想回去复命，平儿便命银蝶送了饭菜来，又叫她安心在客院里候着。

    只是袭人这时候却早顾不上跟她争风吃醋了，因为最多再有两刻钟焦大爷就该到了，想到自己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袭人如坐针毡一般，偏又不敢在探春面前表露出来。

    侍书忙道：“交给我们就是了。”

    熄了逗弄女儿的心思，焦顺便迈步出了东厢房，抬眼只见丫鬟们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内中自然少不了袭人。

    这么一想，他那本就不多的负罪感顿时烟消云散。

    正感慨着，侍书走了过来，客气的道：“袭人姐姐，姑娘刚才跟史大姑娘说好了，今儿就在这府上借宿一晚，我这里暂时走不开，劳你带人先过去铺派铺派。”

    也不知过了多久，探春忽然睁开眼睛吩咐道：“侍书，今儿让袭人守着就好，你也跟着累了一天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先前不是都问过了么？

    等四人从西厢里出来，外面邢岫烟、司棋、玉钏，晴雯、红玉、蕊官，已经乌压压站了一片——只余下翠缕和香菱两个，因为还要在屋里服侍史湘云，所以未曾出迎。

    邢岫烟默契的紧随在后，平儿也心领神会的去了客厅里传话。

    侍书闻言一愣，旋即忙从袭人手上接过木盆，快步出了卧室。

    探春说着，伸手冲着袭人勾了勾指头。

    “呵呵～”

    细品着这些信息，焦顺心下隐隐有了猜测，毕竟类似的事情他也不是头一回经历了。

    邢岫烟答了，又道：“三姑娘好像就是为此来的。”

    焦顺站在落地镜前平伸着双臂，任凭邢岫烟和司棋上上下下的忙活，眼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忽然问道：“方才那是袭人吧？她怎得也来了？”

    这时邢岫烟停下手，围着他转了一圈，又退开了半步。

    “定在二月初四。”

    这先后两次差遣，袭人顿时就明白，侍书已经知道自己要跳槽过来了，否则没道理对她这个做‘姐姐’的外人颐指气使。

    “不是说了是我么？”

    “呵呵～”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太过大声，急忙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过头看向两侧厢房。

    袭人感受到她目光中隐隐透出的冷意，登时晃过神来，三姑娘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如今既然将这等事关名节的阴私勾当交由自己去办，那就肯定容不得自己再反悔！

    叩叩叩～

    竟连这最忠心于宝玉的丫鬟也起了外心。

    这么一想，那目光里的侵略性便又强了几分，直盯的袭人如芒在背提心吊胆，直到焦顺走进堂屋客厅，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袭人心下满是疑惑，嘴上却是斩钉截铁：“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