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也许我注定超脱

;   “你放心，只是先临时借用你一下罢了。”

    于是忙命人去给焦顺传话，让他晚间尽量早些回家。

    探春看出了她的顾虑，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什么时候跟太太讨要你，讨要你过来做什么，就看你这回的表现了。”

    探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想好了？”

    何况这十来年的感情，又岂是说抛下就能抛下的？

    而皇帝如今已在弥留之际，听说每天用饭，都要人嘴对嘴的喂进去——这大厦将倾，对手又加倍升级，怎不叫人心中惶惶？

    说着，唤来小丫鬟替下自己，头也不会的出了怡红院，直奔三姑娘所在的秋爽斋而来。

    等铺派好了，史湘云想了想，挥退左右道：“你老实跟我说，外边是不是有出什么大事儿了？”

    眼见他冻的直流鼻涕，却硬挺着不肯进屋，心下又是愧疚又是感动，忍不住一把抱住宝玉哭喊道：“二爷，我的好二爷！”

    袭人却仿似被冷水浇头一般，定定的与他对视了半晌，然后一点点从他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柔荑，冷淡道：“二爷既是要超脱的，那奴婢又怎敢拖您的后腿？”

    宝玉这才明白自己彻底弄巧成拙了，磕磕巴巴的待要解释，贾政却哪里肯听，直接罚他带病抄写十遍《孝经》，以便在启程动身时烧给老太太。

    探春故意装傻充愣：“二哥哥被罢了官，还永不叙用呢。”

    王夫人盯着袭人打量了片刻，又重重冷哼了一声，这才也跟着去了。

    贾政一进门便开始瞪着宝玉蕴气，宝玉本就在病中，吃他这一吓更是心慌气短咳嗽不止。

    但焦大人可不是那些忘恩负义之辈！

    廊下有条黑影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凑到窗前小声道：“别嚷，是我。”

    宝玉这会儿也哭的没了亮相，讨了杯茶吃，又泪眼婆娑的拉着袭人道：“老爷如今生了误会，我怕是万难再带上你和麝月了，你到时候替我多照应着麝月，安心在怡红院等我回来吧。”

    “上午我就听人说过这话，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跑来了。”

    “可不就是出了大事么！”

    眼下的局面和当初世宗篡位时颇有七八分相似，所不同的是皇侄变成皇叔，与其勾连的也不再是勋贵集团，而是把控着朝堂的文臣们。

    “我早猜到了，只是没说罢了！”

    那他死后……

    “不悔！”

    麝月娇躯一颤，缓缓跪倒在地：“是、是奴婢。”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熟料宝玉听了神情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吐气开声道：“也许我注定就是要超脱的——干脆等我从南边回来，就在牟尼院附近找个庙宇受戒出家，到时咱们每天在一起探讨佛法，再不理会这世间的纷纷扰扰，可好？”

    “那好。”

    听宝玉竟然还敢狡辩，若不是看他一个劲儿的咳嗽，贾政恨不能一记窝心脚踹上去：“好好好，那我且问你，我才说要带你一起扶灵南下，你半夜就穿着单衣故意在外面游逛，却是为了什么？！”

    众人越说越是沮丧、越说越觉得心慌。

    只要皇后娘娘肯信重倚重焦大人，说不定当年的悲剧就不会重演了。

    “啊？！”

    “不后悔？”

    宝玉顿时傻眼了，他哪想到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竟然早已经传到了父亲耳朵里？

    宝玉闻言急忙下了地，战战兢兢的跪倒道：“老爷明鉴，我万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又未曾学过什么隔空摄物的本事，这么做自然徒劳无功百无一用。

    正自纠结不已，却忽听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似是有人在窗外跺脚顿足。

    王夫人见状正待上前，却被贾政横臂拦住，点指着宝玉切齿道：“你这冥顽不灵的小畜生！先前在老太太灵前，我见你每日诵经超度，还当你虽行为偏僻性乖张，却好歹还有些孝心——现如今我才知道，那些不过是演给人看的！”

    今儿也是如此，不过客厅里的气氛却必往日还要凝重，盖因：

    袭人侧着耳朵听了一阵，见那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清晰，便披了外套小心翼翼的凑到窗前，推开半扇窗户问：“谁？是谁在外面？”

    眼瞧着麝月被拖走了，袭人这才招呼左右，将宝玉重又扶回了床上。

    偏袭人心下乱糟糟的，也顾不得宽慰他。

    只这一声冷哼，袭人就觉得脊背发凉。

    袭人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袭人在她的目光中微微低头，然后顺势道了个万福：“姑娘，我、我想跟着你。”

    恰在此时，林之孝家的领着两个健硕妇人进来，伸手一指麝月道：“带走！”

    袭人一句话就略过了贾宝玉，然后咬着下唇看向探春身旁的侍书等人。

    袭人到底不是个优柔寡断的，情知自己是僧是俗在此一举，当即再次拜倒道：“姑娘让我怎么，我便怎么，绝无二话！”

    史湘云见了探春自是欢喜非常，拉着她连声诉苦，说越是临近产期忌讳越多，自己都已经好几天没能出院门了。

    探春倒是颇为满意她的态度，于是便带着她一起去了紫金街。

    然后又看向一旁噤若寒蝉的丫鬟仆妇们，冷笑道：“昨儿是那个当值？”

    第二天他等到的除了王夫人，还有面沉似水的贾政。

    宝玉见她如此，不由暗暗欢喜，心道不枉自己特意跑来东厢廊下跺脚，接下来只等太太过来探病，便万事大吉了！

    再说了，他的前程性命全都绑定在新政和工学上，也不可能为了利益背弃皇帝。

    “想好了。”

    抛开感情的因素不谈，如日中天的焦大爷，无疑要比永不叙用的宝玉强出十倍百倍——但那边儿的竞争也是格外的激烈，甚至连晴雯这个怡红院里的出头，在那边儿也算不得拔尖儿。

    说着就欲拉扯。

    就在两姐妹相谈甚欢的时候，前院客厅里已经聚了几个工读生，他们可没有探春的定力，个顶个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方才还在发狠的麝月顿时面无人色，连声呼喊道：“二爷、二爷救我，二爷救我！二爷、二爷，我冤枉啊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