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六章

    上次长房和二房最终能达成妥协，探春可说是居功至伟，虽然贾政一贯不怎么看重这庶出女儿，但这回却少不得还要仰仗她一番。

    要动这份产业，难免会得罪金陵那边儿的宗族亲戚，再者这也关乎到荣国府在老家的颜面，所以即便家中山穷水尽，贾政也从没打过那些祖产的主意。

    “自然是待嫁闺中。”

    贾雨村不慌不忙的品了会儿茶，见贾政迟迟没个回应，便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咳，存周公，那金陵的祖产若是卖给外人，自然是愧对祖宗，但我如今不过是暂时替你收着，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纵使国公爷在天有灵，也怪不得你。”

    摇摇头，正待绕过去，忽就见贾政的亲信单大良，引着个有些面熟的中年人往荣禧堂的方向去了。

    若果是别的事儿，她未必敢开这个口。

    薛姨妈虽然知道荣国府如今境况堪忧，但还是觉得闹成这样太不体面了。

    顿了顿，又道：“妈妈也是，既然与徐婶婶相善，那平日里就别短了往来。”

    听贾雨村道明来意之后，贾政的脸色便难看到了极点，捋着胡须半晌无言。

    主要是是那‘永不叙用’四字，等同于彻底宣告了荣国府的失势，如果说老太太发丧的时候，贤德妃在宫中被排挤的事，还只在中高层之间传播的话，现如今可就是街知巷闻了。

    “不过怎得？”

    彩云语气里多少透着些兔死狐悲，虽然李纨的精兵简政暂时还搞不到王夫人头上，但作为这府里的家生子，谁还没三五个亲戚在府上当差？

    薛姨妈才刚站起来，就只能目送她离开，不由摇头叹道：“三丫头还是这么雷厉风行，这个家也亏是她管着，若不然……”

    不过妙玉文化修养虽好，却是初学乍练，并不怎么适应这些官样文章，写了七八篇都被焦顺给打回去了——物理层面上的。

    可长房那边儿……

    更主要的是，他自己也是长期告病在家，有了儿子的前车之鉴，生怕那些御史言官再接再厉，搞了儿子再搞老子，于是便决定尽早扶灵南下，也好趁机避一避风头。

    抱着这样的想法，薛姨妈辞别女儿出来，就准备去到大观园里。

    按说老太太的事情出了差池，长房那边儿也不好看，但邢氏却是完全就不在乎什么脸面问题，甚至于明知道扶灵南下缺少路费，也依旧死攥着刚分到的遗产，一分钱也不肯拿出来。

    贾政迟疑了。

    贾政听了她这番剖析，也终于明白过来，当下暗暗庆幸自己先找了女儿，若不然稀里糊涂把祖产卖给贾雨村，可就真成了笑柄了。

    不想宝钗摇头道：“妈妈这是老黄历了，如今管家的早换成大嫂——平素里看着大嫂温声细语的，如今大刀阔斧的动起手来，竟比三妹妹还要不留情面。”

    而等他走后，贾政在屋里闷头琢磨了许久，觉得还是扶灵南下的事情更重要一些，只是想把祖产卖给贾雨村，怕还要经过长房的同意才行。

    其实贾政是有些多虑了，就算不卖祖产，他存周公也早已经是公认的笑柄了。

    但现在荣国府成了烂摊子，即便掌了权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儿，所以她反复纠结，都不知道该不该为女儿鸣不平了。

    不过当时有焦家做接盘侠，现在可就是直接砸人饭碗了，那些被开革的家仆如何肯干？

    本来贾政想的是在铁槛寺停满百日，等慢慢凑足了银钱，然后再扶灵南下不迟。

    不过这事儿在外面，倒是引起了不少议论。

    惜呼，期间种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探春正在秋爽斋里揣摩文字，忠顺王与那蒋先生虚荣心作祟，当众认下了那几篇文章，焦顺自是要催着‘枪手’们再接再厉，争取把忠顺王捧成激进派的最高领袖。

    她想了想，好奇道：“那是顺天府的贾雨村吧，怎么瞧着比平时高出一截儿？”

    再有就是荣国府的状况近来急转直下，她也急需和焦顺建立更多的联系，以免到了手的兼祧名额再旁落别家。

    一想到邢氏那嘴脸，贾政就觉得牙疼。

    最后只能叹一口气，无奈道：“丢了官也好，他那毛毛躁躁的，真要做官，没准儿反要给家里招灾惹祸。”

    ……

    可还没走出多远，就见内仪门附近乱哄哄的好像菜市口一样。

    “这……”

    听闻焦顺果然信守承诺，薛宝钗暗暗点头，却哪里知道焦某人一鱼两吃，又趁机细细比量了一番母女二人的异同之处。

    听说女儿自称闲人，薛姨妈欲言又止，按照姐妹两个当初的约定，王夫人应该把管理家务的权利交给宝钗才对。

    但若是凑不出扶灵南下的路费岂不更为丢脸？

    彩云回以苦笑，贾雨村如今高出一截，那自然是因为荣国府矮了一头。

    为了保证这一点，就算是赵姨娘她也肯用！

    若是一切照旧的话，似乎……

    薛姨妈不过是随口问上一句，见彩云答不出来，也便揭过这茬没再提，跟着她到了清堂茅舍。

    托关系上达天听的，聚众堵门闹事的，仗着资历跑去哭祠堂的……

    眼见他颓然坐倒，全无半点主意，探春不由得暗暗摇头，旋即扬声道：“老爷莫要忧愁，若实在不成，女儿便厚颜再去向焦家借些银子。”

    说到做官的事儿，她忍不住又高兴道：“忘了跟你说了，畅卿前几天找文龙商量，说是过阵子或许能给他在通政司谋个缺——当初你爷爷，就曾在通政司挂过名，如今这也算是承袭祖业了！”

    但不卖祖产，南下的盘缠又该怎么筹措？

    这时忽听闻贾政有请，她忙把写好的文章小心锁在柜子里，然后匆匆赶到了荣禧堂。

    即便是王夫人也是一副认命的架势。

    说到半截，来人才看到了薛姨妈，当下忙笑道：“姨妈什么时候到的，若早知道您老人家在，说什么我也不敢来的搅扰。”

    这时候跟她说要卖祖产，怕就怕她虽然不反对，却又要狮子大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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