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六章 归宁省亲（五）

;薛蟠听是戏班里烙烧饼的段子，顿觉精神百倍，不住的追问其中细节，林黛玉和薛宝钗在书里自然没写这些，但宝玉这不是有亲身体验吗？

    这个鲸卿一下子把焦顺给搞蒙了，后来还是听薛蟠解释，才知道是秦钟的‘字’，然后心里就好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什么档次，敢跟他焦某人用一样的‘卿’字。

    “不是有焦大哥在吗？”

    然后装作不胜酒力醉醺醺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融入了夜色当中。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宝玉竟在这时候文才大爆发，超常发挥的写出了一篇祭文，而这祭文的效果越好，就越是伤宝钗更深！

    比不过林黛玉，薛宝钗还能接受，但连一个死了几年的秦钟都比不过，甚至于天差地别……

    他是万没想到，那《霸王别姬》的故事在薛林二人之间兜兜转转，最后竟又把宝玉给框了进来！

    不想进来的却是袭人。

    “哼～！”

    他这里正分析呢，上首薛蟠却被惹恼了，把手里的酒杯重重拍在桌上，喝道：“什么特么叫我妹妹只是不应？你特娘做出那等事情来，难道还不行别人恼你了？！”

    眼看薛蟠与宝玉勾肩搭背，哭的基情澎湃，焦顺悄默声退了几步，唤过正不知所措的袭人，借口说要去方便方便，请她代为看顾宝玉。

    薛宝钗赌气离开的方向，好像并不是通往后宅的。

    袭人说着，又急道：“如今也只有奶奶出面，才能让二爷及时脱身！”

    同样酩酊大醉的薛蟠，也在一旁跟着干嚎起来，全然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以及大舅哥的身份立场。

    贾宝玉此时已有几分醉意，撇眼扫见袭人，不由哂道：“我倒巴不得能清静些——最近成日介催着我跟宝姐姐和好，可我几次三番赔不是，宝姐姐只是不应，我又有什么办法？”

    焦顺忙伸手把他按坐回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你是妻兄，骂他几句也是应该的——但来者是客，可不兴动手。”

    唯一的解释就是，薛姨妈和宝钗都不想出面，或者说不想和宝玉凑在一处。

    等他悻悻的重新瘫坐回椅子上，袭人这才有暇问起了薛家众人的去向。

    宝钗心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便向宝琴告一声罪，自去外面见袭人。

    这时门外忽又传来了脚步声，贾宝玉还以为是那小丫鬟去而复返，忙正襟危坐勉力堆笑。

    “奶奶！”

    不过事实上，三人当中倒有两个包藏祸心的。

    于是一行人匆匆赶奔前厅。

    话说……

    焦顺心下暗叹‘道’不同不相为谋，正懒得理会二人，忽又瞧见袭人在外面窥探，心下猛然一动，旋即一改方才的排斥，反倒一边劝酒，一边积极融入了两人的‘哲学’讨论当中。

    此时眼见他果然炸毛，袭人急忙解劝：“二爷息怒，你要发作，也先想想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凭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亲家太太没把咱们轰出去，就已经算好的了，这多等一会儿又怕个什么？”

    薛宝钗与宝玉相处多年，对其文学功底知之甚深，却从未见他这般才华横溢。

    薛蟠嘿笑：“你不是蝶衣，难道我是？”

    贾宝玉自知失言，又吃他一吓清醒了三分，哪还敢与他针锋相对，先是讪讪的避开目光，然后又在焦顺提议下，自罚了三杯当做赔罪。

    反正这里毕竟是薛家，宝玉又已经喝的烂醉了，她倒也不担心宝玉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再顺着这个思路反向推理，就不难猜出王夫人让宝玉跟来，多半就是为了制造两人破镜重圆的机会。

    若是个老妇倒罢了，这样可爱又陌生的小丫鬟，他却是不忍心迁怒的。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倒听得焦顺满身不自在。

    薛宝钗正与宝琴在屋里闲聊，忽就闻报说是袭人在外求见。

    早就酒精上头的贾宝玉对此毫无所觉，把筷子插在雪里就哭起了秦钟。

    “眉黛烟青，昨犹我画；指环玉冷，今倩谁温？鼎炉之剩药犹……”

    正无语之际，薛蟠又和贾宝玉起了争执，这次却不是为了宝钗的事儿，而是为了谁是段小楼。

    宝姑娘只怕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也就在宝玉念完悼词，准备将那三根筷子插到雪堆里时，薛宝钗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你更不可能是蝶衣！”

    薛蟠挣扎了一下没能挣动，便怏怏的瞪着对面的宝玉道：“要不是看在焦大哥的面子上，你瞧我……哼～！”

    宝钗临出门时，特意让人领着袭人去收拾布置那小院，袭人因此忙前忙后折腾的口干舌燥，好容易布置齐整了，才听说宝玉在这边儿受了冷落。

    正在发愁犯难之际，就见袭人在外面探头探脑，显是在查看宝玉的状况。

    借着酒劲儿，竟也能答出个七七八八。

    “莺儿，你跟袭人在这里等着。”

    他自是在发愁该如何攻略宝钗，这宝姐姐和林妹妹却是不同，即便为情所伤，也不太可能失去理智冲动行事。

    薛蟠就不用多说了，他一门心思都在给宝玉开窍上，却又不知该如何越过焦顺这一关，正急的抓耳挠腮，忽然发现宝玉今儿也不知是为了借酒浇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吃酒的频率明显比平日快了不少。

    宝玉一贯好了伤疤忘了疼，聊的兴起，早又忘了方才的事情，拿筷子在酒杯上叮叮当当敲了几下，激动道：“说到有趣的，我最近的了个故事，实乃古往今来一大奇文！”

    “忆鲸卿曩生之昔，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姊娣悉慕媖娴，妪媪咸仰惠德。”

    初时他还能强自按捺，可左等右等都不见薛家人回来，便渐渐地积攒起了郁愤。

    “我怎么会是蝶衣？！”

    焦顺便冲门口一扬筷子，笑着打趣道：“宝兄弟可真是有福之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挂念着。”

    他这说的，自然是《霸王别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