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二章 痴儿览书混淆虚实

分明、这分明就是……”

    鲸卿是什么鬼？

    他脑子里乱的一锅粥仿佛，嘴里更是念念有词，只听的袭人头大不已。

    他这话说的笃定无比，就好像自己能替段小楼做主，又或着他自己便是段小楼一般。

    但她又不敢公开质疑宝钗，所以才一直把这份疑虑压在心底。

    最后她不得不搬出贾政和王夫人，半哄半吓，好容易才让宝玉躺回了床上，但宝玉具体睡没睡着，她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住口！”

    因此直到晚上入睡，袭人都再没见宝玉一面。

    “我的爷唉！”

    袭人当下差点心梗。

    袭人扶住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咬牙劝道：“二爷，你……”

    袭人指挥着，将宝玉架回了屋里，也不顾自己身上腌臜，先给宝玉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又命人上了驱寒的热茶、姜汤。

    不等宝玉回话，麝月先摇头否定：“他一直在看那些信，何曾睡过？”

    在书房里略微盘点了一番，见并无遗漏混淆，她便唤过莺儿吩咐道：“你把这些送去给宝玉吧。”

    可眼前这一幕，到底又是因何而起？

    毕竟他于林薛二人不同，林薛两个不过是在故事的基础上进行刻画联想，他却是有亲身体会过类似的情感。

    照往常，她一旦使起性子来，宝玉总要来温言软语的哄上几句，但现如今宝玉沉迷于那书信当中，自然便无暇它顾。

    偏犯了痴症的宝玉还不领情，等到袭人换了衣裳追问到底怎么回事时，宝玉直将脖子一梗，道：“说了你们也不懂！”

    “我的好二爷！”

    袭人当下叫起了撞天屈，但她也不好把错归咎到宝玉身上，便只好拼命抬高焦顺：“焦大爷那是什么人？连阁老都被他斗倒了两个，他觉得简单的问题，仓促间能答出几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万幸昨夜又下了雪，虽然不大，但石板路上也积了薄薄一层，宝玉深一脚浅一脚根本没个章法，跑到半路就跌了一跤，袭人和麝月这才得以从后赶上。

    因薛姨妈不日便要回返，母女两个都有些依依不舍，一起吃过午饭，又聊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薛姨妈精力不济要去补觉，宝钗这才得以抽身料理那些书信。

    她正睡的昏昏沉沉，忽就被人给摇醒了，迷迷糊糊翻身坐起见是麝月，刚待开口发问，就听麝月急道：“你快去瞧瞧吧，宝玉哭的昏天黑地，怎么劝都劝不听呢！”

    “宝姐姐！”

    等从后赶上莺儿，她一面呼唤一面陪着笑伸手去拉，却被莺儿甩手打开，冷着脸逼问：“你追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哄我？！”

    见宝玉迟疑着不为所动，她只好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出去。

    莺儿见他如此欢喜，心中愈发不痛快，原本那点劝和的心思都散了个干净，重重将木匣往他手上一砸，转头向外便走。

    说着，忽又觉得不对，自己这会儿想的是林妹妹，那岂不等同是辜负了九泉之下的秦鲸卿？

    不想麝月还没应，贾宝玉突然一骨碌爬讲起来，激动道：“不成，蝶衣不能死！”

    但她因那次的事情，她明里暗里也被点了几句，所以一时又不太敢开口劝阻。

    见宝玉又闹着要去见宝钗，她只得一面命人去给王夫人通风报信，一面变着法的拖延时间——她虽然没彻底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却知道若是让宝玉这个样子，跑去和宝钗讨论那莫名其妙的故事，绝对会惹出大乱子来！

    “我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但宝玉左突右冲都被拦下，却愈发的使起了性子，几步抢到梳妆台前，翻出那柄剪刀，又将自己的‘金钱鼠尾’抄在手中，比划着道：“你们再拦着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是夜。

    莺儿听了，只好暗暗叹息一声，端着那一大盒子信件、草稿去了怡红院。

    在袭人想来，宝玉会半夜痛苦不已，必是被林黛玉的书信触及了肺腑，却怎么麝月说的如此模棱两可？

    宝玉狠狠一跺脚，又颓然坐到在床上，吧嗒吧嗒掉着泪儿道：“我当初若不是优柔寡断，又怎么会……”

    袭人不由和麝月面面相觑，倒不是说她们两个不知道这鲸卿是谁，毕竟当初秦可卿的弟弟秦钟秦鲸卿在世时，也是常来常往的熟客。

    不对！

    说着，趿着鞋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睡衣，便失心疯似的往外跑。

    宝玉又哭了两声秦钟，这才指着手里的信哽咽着解释起来。

    故此宝玉挑挑拣拣看的是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袭人和麝月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来急忙追了出去。

    所以还是林妹妹……

    袭人却没被他的气势唬住，无奈起身道：“您和秦公子是什么身份，岂是那些下九流的戏子能比？”

    “好莺儿，可真是让二爷好等！”

    “哎？莺儿、莺儿！”

    却说怡红院内，贾宝玉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袭人拼命解劝，只怕早都迎到一里地外的沁芳闸桥上去了。

    莺儿听了只是冷笑：“你这话就算哄得了我，却哄不了我们姑娘！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你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只怕我在姑娘面前就说不清楚了！”

    段小楼就是因为顾忌这些流言蜚语，所以才辜负了程蝶衣，自己怎能重蹈他的覆辙？

    他难得发飙一回，众人都不由心生畏惧，且又怕再拦下去，他真就把最后的头发给剪了，到时候只怕苦劳就要变成苦牢了。

    她满是狐疑的进到卧室里，就听得宝玉在那里捶胸顿足道：“鲸卿、我的鲸卿啊！”

    “二爷、二爷！”

    看看渐渐远去的莺儿，再低头看看手中的木匣，贾宝玉心中百爪挠心也似的，不自觉就停住了脚步。

    袭人一边伸手搀扶，一边激动道：“就算要去找奶奶，也得先把衣服穿好啊！”

    但袭人和麝月却是越听越糊涂，什么霸王、虞姬，什么程蝶衣、段小楼，什么横刀自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袭人忙披衣起身，到了外面被那雪夜北风一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上的困意顿时消散大半，边往堂屋里走，边打着哆嗦问：“怎么回事？可是因为林姑娘在信里说了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