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生恐他漏了马脚,忙抢到一旁扯住宝玉道:“老太太还不知道他,必是又因为林丫头的事儿。”
好在宝钗这回倒未推辞,轻轻扯住了喜娘递过来的另一端。
虽然不满意宝钗的做法,但王夫人也忙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王夫人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点破此事,一时气的胸闷气短,咬牙道:“你这孽障,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怎么你倒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这唱的又是哪一出,但终归不敢违拗他的吩咐,于是便都躬身退出了院外。
老太太又道:“你比他年长些,又自小就聪慧懂事,莫与他计较这些——再怎么,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况又是皇上亲自指婚,便谁来了,也越不过你去!”
然而宝钗却忽然抬手抓住了秤杆,然后自顾自的扯下盖头,冷冰冰盯着贾宝玉道:“二爷又想出尔反尔不成?”
“老太太。”
贾母捞了个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正待再点宝钗几句,忽然就见莺儿跌跌撞撞的冲了近来,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愤然道:“老太太,不是我们姑娘心眼小,实在是宝二爷做的太过分了——若是不信,您让他摘了帽子一瞧就知道了!”
老太太说着,又看向同样笑的勉强的宝玉:“往后成了家,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胡闹了——走,咱们瞧瞧你媳妇去。”
贾宝玉心窝里不自觉的抽痛起来,烦躁、后悔的情绪几乎达到了顶点。
外面守夜的丫鬟仆妇见他出来,忙都躬身见礼。
最后还是焦顺出面,将那红缎带讨过来,递还给了喜娘,让她赶紧去追薛宝钗。
可老太太今儿却不怎么好糊弄,当即拉下脸来,沉声问:“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又闹什么幺蛾子?”
“麝月,还是你来吧。”
尤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帽子。
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老太太,您指定能长命百岁!”
老太太又是一声厉喝。
焦顺推辞几句,在那空位上落了座,这才有人高声呼喊着将新郎新娘引入大厅。
昏昏沉沉被送入洞房时,竟就把先前的所作所为抛到了脑后,挽着袖子兴致勃勃的拿起了秤杆,就欲上前挑下宝钗的盖头。
眼见他有话要说,牵引红缎带的喜娘立刻停了下来,但她身后的宝钗却是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贾宝玉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垂下头,斗败了的鸭子似的,默默走了出去。
王夫人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恼道:“你好生跟她赔个不是,再趁机哄一哄,这夫妻两个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
贾母便不再看她们,边往里走边小声问一旁的王夫人,这两个该不会是得了什么传染病吧,若是真的了,那就赶紧隔开,千万别过给宝玉和宝钗。
宝玉身心俱疲的摆了摆手:“都退下吧,我要一个人清静清静。”
“怎么了?”
薛宝钗打断了他的话,直视着贾宝玉的眼睛问:“若我今日从了二爷,二爷可敢立誓从此再不提林妹妹半句?”
“你!”
“二爷小心!”
在一片郎才女貌的吉祥话当中,拜天地的仪式正式开始,只是众人欢呼恭贺之余,却不禁都有些莫名其妙。
旁人不敢问,勇毅伯牛继宗却没什么避讳,侧着身子好奇向一旁的焦顺探问道:“人家拜天地都是拱手作揖,他却怎么总是去扶头上的帽子?”
“你们两个这是?”
说着,又去牵薛宝钗的手。
“我睡不着,索性来瞧瞧新郎和新娘子。”
就像是芳踪难觅的林妹妹一样!
他怅然若失的攥着那红缎带,泥胎木塑似的没了动静。
正中间端坐着贾政、王夫人,两下里是北静王、勇毅伯之类的贵宾,半当中空着一张椅子,却是给焦顺预备的。
欲言又止半晌,最终也只是慨叹一声,同样背过身去不再看向袭人。
“这……”
焦顺则是侧目看向贾琏,心道这琏二爷近来对情感上的问题似乎见解颇深,看来经历多了果然能让人有所成长。
贾宝玉本来期期艾艾,听了这话却陡然起了叛逆,歪着头梗着脖子道:“太太说的简单,可您跟老爷不也是面和心不和?”
莺儿沉着脸垂下头,默默的挽住了薛宝钗伸过来的手,主仆两个就这么与宝玉擦身而过,自始至终也没再看宝玉一眼。
那喜娘还当宝钗是蒙着盖头,没能看到宝玉就在身旁,于是忙提醒道:“宝姑娘,是二爷……”
说着,也伸手捉住宝钗一只手,往宝玉的手心里放。
袭人收回了发颤的手,将那素钗递给了麝月,背过身用袖子使劲抹了抹眼睛。
“这新郎官怎么回事?”
这话说的贾宝玉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的。
“宝二爷?”
宝钗看了眼对面的贾宝玉,欲言又止。
他先前满心都是林妹妹,对宝姐姐不假辞色,然而如今宝姐姐轮到对他不假辞色时,他却又有些难以适应。
老太太本想说那就赶紧瞧医生,但转念想到这是宝玉大好的日子,于是又摆摆手道:“要是明儿还不见好,那就请个大夫瞧瞧去。”
遂笑道:“你们两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旁的也轮不到我老太婆多嘴,只一桩……”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宝玉默默戴好帽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洞房。
话音未落,她就觉得一股力道顺着缎带传过来,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脱了手。
莺儿看看贾宝玉,一咬牙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袭人扯住衣角,抢先道:“也不知是什么香料熏的,下午就觉得发痒,现在更是肿的厉害。”
焦顺笑道:“许是帽子不太合身,怕掉了吧。”
王夫人心不在焉的敷衍了两句,进门见宝钗已经起身相迎,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然而宝钗略一迟疑,还是用力夺回了自己柔荑,顺势笑道:“老太太,咱们还是坐下说话吧,别累着您。”
“我……”
一双属于袭人、另一双属于莺儿,袭人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绝望,莺儿的目光中则是迷茫与恨意交加,似乎直到现在,也还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说着,又毫不犹豫的松开了那红缎子,朝着旁边的莺儿伸出了手。
王夫人忙挤出笑容来,迎上前道:“老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摘了它!”
“二爷自重。”
好在拜堂也没多会儿,很快通赞便高声喊出了‘共入洞房’,然后贾宝玉忙不迭抓住缎带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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