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五章 中秋（上）

    玉钏自然是不敢去的，先是软语央告，后见晴雯不肯放过自己，便急红了眼与她争吵起来——可毕竟是被拿住了把柄，所以很快就落了下风。

    雪雁当仁不让的接在手里，紫鹃则是默默点起烛火，然后两人便围着焦顺一通忙活，服侍他穿衣洗漱。

    翠缕一听这话如蒙大赦，忙拍手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司棋姐姐找来。”

    ……

    倒也说不上是后悔，只是……

    等到焦顺搂着史湘云回到后院时，丫鬟们个顶个都是喜气洋洋满面堆笑，就好像方才的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目送晴雯离开之后，司棋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又狠狠瞪着玉钏道：“你今儿那也别去，就在东厢给我好生反省反省！”

    方才瞧你装睡装的身子都僵了，先活动活动筋骨再坐下写东西——另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就算再怎么羞怯不敢见人，也别指望我会主动避开了。

    晴雯说是不惧，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退了半步梗着脖子质问：“你要做……”

    刚一出门，就见西墙下的罗汉床上，紫鹃和雪雁正隔着老远拥被而眠。

    紫鹃和雪雁听到林黛玉的笑声，顿时都松了一口气，旋即对视了一眼，脸色又迅速垮了下来。

    司棋却赶上去一把扯住了她，厉声道：“打都打了，怎么倒好像是你受了委屈似的？当着大家的面，咱们也别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玉钏有错是不假，可要是仍在宝玉身边，你难道也会这样不管不顾的直接捅上去？！”

    如此这般，一天云彩才算是散了。

    “嘘～”

    “不急。”

    翠缕红玉都站在一旁不吭声，香菱犹豫了一下，却是怯生生凑到了司棋耳边，顶着晴雯不善的目光悄声道：“姐姐也知道的，她一门心思想要做姨娘，所以就变着法的想要沾一沾太太的喜气——除此之外绝没有别的意思。”

    林红玉登时急了，扯住她连声道：“姐姐莫急！要在别的时候倒罢，但这大中秋的倘若闹起来，岂不闹的太太和邢姨娘脸上无光？”

    这一看就是当丫鬟多年养成的习惯。

    “说来你到这家里也有两三年了，可你心里的怨气就从来没散过，睡里梦里都是怡红院！你说我们嫌弃你，可你摸着自己的心窝好生想想，到底是我们在排挤你，还是你一直都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等等！”

    林黛玉的目光在那狗头上停留片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满面红潮又羞又喜，哪还见半点寂寥？

    就在紫鹃和雪雁暗里争风吃醋的同时，这边儿也牵出了一桩公案。

    方才还能与晴雯斗个四六开的玉钏，在她手上却是全无防之力，小鸡仔似的被提进了东厢。

    林红玉见状，凑到厨房里探头往里瞧了瞧，回头对翠缕道：“若不然，咱们把司棋姐姐请出来，玉钏是归她管的，且听她怎么分说。”

    沉吟半晌，司棋忽然起身从西墙下的大花瓶里抽出了鸡毛掸子，然后大步流星朝晴雯走去。

    待看到焦顺就在时身前，她们慌忙又要见礼。

    而想的越多，就越是难以面对现实。

    就这么心怀忐忑的回到堂屋里，却发现雪雁并不在客厅，且里间还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晴雯原本正竭力拉扯，听她这一喝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反被玉钏拖着往回逆行了两步。

    至于林红玉，她见香菱去了也不济事，便急急忙忙去了前院厨房——盖因史湘云此时正带着邢岫烟和平儿，巡视午宴和晚宴的准备工作呢。

    翠缕实则年纪比红玉还略小些，但因是陪嫁大丫鬟，地位却是最高的。

    等到了屋内，晴雯不等司棋开口便抢先道：“她偷吃太太的话梅被我抓了个正着，屋里又翻出了安胎的补药，证据确凿，姐姐还有什么好问的？”

    香菱急忙过来劝和，银蝶却只是外面竖着耳朵隔岸观火。

    说着，一溜儿小跑着进去，不多时便将司棋领了出来。

    说着，也不管翠缕、红玉如何，大步流星便往后宅赶。

    等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焦顺又去书房转了一圈，然后才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不等晴雯回应，她又把那鸡毛掸子往前递了递：“你觉得打多少下合适，就打多少下；觉得该打多重合适，就打多重！”

    翠缕和红玉也适时开口劝说，让她打几下就得了，后面该如何惩治应该留给太太定夺。

    晴雯闻言冷笑道：“你道太太用的东西都是便宜货不成？便就那几根参须，怕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小心翼翼将手腕从林黛玉颈后抽出，替代成枕头，焦顺这才悄默声的下了床，提着衣服蹑手蹑脚的推门到了外间。

    玉钏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偏在这时，焦顺又小心翼翼起身离开——今儿是中秋，他指定是不用去衙门当值的，那这么早离开，必是急着回家欢度春秋。

    等到了厨房里，林红玉托人悄默声喊出了翠缕，将晴雯和玉钏的事情说了，又道：“我和香菱都劝不住，怕只有姐姐出面才成！”

    “今儿毕竟是中秋，闹起来太太和姨娘都脸面无光，不如咱们先私下里惩戒一番，等过两天我再把事情禀给姨娘，让姨娘与太太分说，你看可好？”

    既然那股寂寥总是挥之不去，那便只能寄情于书本之间了——再与贾宝玉断绝往来之后，林黛玉本也已经习惯如此。

    昨儿两人在门外对峙了许久，却一直未能听到里面有所召唤，雪雁初时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自己虽然没得着，但却是曾经吃过见过的，总强过紫鹃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钏也不傻，知道香菱必是在帮自己说话，忙也跟着争辩道：“我是私藏了些，不过都是一些断掉的参须之类的边角料，绝不敢克扣正经的补品！”

    她确实早就已经醒了，只是头一回这般躺在焦顺臂弯里，让她总有些不自在，于是便没有惊动焦顺，只是默默地想东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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