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四章 挑破

    “这又是什么荒唐主意？！”

    邢岫烟不由一愣，旋即忙快步上前道：“太太，您醒了？”

    但是……

    等到林黛玉去扬州见林如海最后一面时，眼瞧着他鞠躬尽瘁死在任上，对其的印象不敢说是‘完人’，至少也是足以令自己为之骄傲自豪的精神支柱。

    那一缕酸涩却又始终萦绕心头。

    而现如今，她另外两根精神支柱——贾宝玉和贾母——都先后崩塌，若是连父亲遗留下来的光辉形象也破灭掉，谁也不敢保证林黛玉会是何等反应。

    邢岫烟先将前后首尾说清楚，又忍不住感叹道：“她早前也和太太一样，素以心直口快著称，现如今却……”

    这正是祸兮福所倚的道理，当初林黛玉因受辱落泪时，只怕万万想不到还有这一出儿。

    “嗯。”

    史湘云气往上撞，扯住林黛玉的袖子，愤愤道：“我难道不是自幼没了爹娘？我难道不是自小就寄人篱下？！要照这么说，我岂不也是那丧门……唔！”

    她惊道：“她虽极少在我面前提起林大人，但每每说起来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若林大人果然贪赃枉法，莫说牵连到她头上，就算牵连不到她头上，她只怕也接受不了！”

    “唉～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平儿闻言也是一叹，连道这林姑娘实在是个苦命人，又忍不住说起林黛玉刚进荣国府时，那事事谨慎、担惊受怕的可怜模样。

    再说了，本来设想的就是温水煮青蛙，让林黛玉渐渐和焦家融为一体，如今计划已经是被大大推进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强忍着示意邢岫烟在一旁坐下，又将林如海可能会被牵连的事儿说了，邢岫烟果然也是方寸大乱。

    史湘云此时早把一切顾虑抛诸脑后了，仅仅只是因为谣言，林黛玉就起了做尼姑的心思，若再等林如海的事情闹起来，怕只是能一死了之了！

    史湘云点点头，就这么神情恍惚的回了屋里。

    偏她自小被送到荣国府不说，每每只能与父亲鸿雁传书——这做儿女的，谁又愿意把父母往坏了想呢？

    且不急、且不急。

    邢岫烟抢着嘱咐道：“跟太太说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她后来装睡，也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纷乱的情绪，更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按照自己先前所想，居中给丈夫和林姐姐牵线搭桥。

    “这可如何是好？！”

    史湘云沉默下来，她自己不觉得这些话有什么，但若是带挈上公婆和焦大哥就不好了。

    史湘云大声反对着，然后一把将林黛玉紧紧抱住，带了几分哽咽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又没做错过什么，凭什么要去出家？！我不让你走，更不能眼睁睁瞧着你去做什么姑子！”

    “一百个真、一千个真！”

    “怎么不成？！”

    “你这话说的。”

    焦顺叹了口气，又道：“不过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正好出了谣言这事儿，你们不妨打着这个名头每日里过去守着，也免得她生出什么不测来。”

    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但转念一想，他便又改了主意，当初为了攻略林黛玉，他就曾托邢岫烟出面做说客，怎么说呢，她做是照着做了，但效果却不尽人意，很多时候反而是在偏着林黛玉。

    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不能着急！

    她苦笑一声，没好气道：“好好的大观园让你这么说，竟像是成了某人的Y窟了——你想必是中了暑，才会说出这么些乱七八糟的话，等会儿我让紫鹃弄两碗酸梅汤，好好给你治一治！”

    “当然不是！”

    史湘云死死抱着她，笃定道：“你要是肯答应，咱们两个就做一辈子姐妹！”

    “老爷，要不等用了饭再走？”

    史湘云理直气壮的打断她道：“三姐姐能兼祧来家，你难道就不成了？！”

    史湘云再次抗议，旋即脸色一黯，幽幽道：“再说了，那大观园虽不是Y窟，却也无异于魔窟！”

    “哎～”

    林黛玉洒然一笑，摇头道：“也或许这就不是谣言呢。”

    不过……

    遂又喊了香菱，主仆三人转奔客院。

    林黛玉听的莫名其妙，待要追问时，却被史湘云岔开话题道：“既然你不愿意听，那咱们今儿就先说到这儿，回头你自己再好生想想吧。”

    邢岫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进去，只是冲一旁的红玉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几个照顾好太太。

    林黛玉反手捂住了她的嘴，嗔怪道：“都嫁人了还这般疯疯癫癫的，你就不怕这话让你公婆听了去？！”

    若林黛玉久在扬州，见惯了家中迎来送往的情景，虽多半与父亲更为亲近，却大概率不会将之视作图腾偶像。

    但史湘云已经听出了她话里未尽的意思，反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林家难道就不需要香火传承了？！”

    想到这里，邢岫烟忍不住起身，颤声问：“老爷，这事儿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您能不能……”

    她原想说难不成焦某人是吕奉先〔三姓家奴〕，但想到焦顺家奴的出身，这般形容实在是犯忌讳，于是忙又收住了话头。

    有道是距离产生美，这话用在林家父女身上倒真是恰如其分。

    “也或许……”

    “说是还有公务在身。”

    “不了。”

    林黛玉反手捋着她头上的青丝，笑问：“那你说该怎么办？我还能在你们家住一辈子不成？”

    邢岫烟领着司棋从客院里回来，正要进门禀报，就被平儿从旁唤住，冲里面扬了扬下巴道：“老爷突然回来了，好像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太太商量，姐姐还是先等一会儿再进去吧。”

    史湘云银牙一咬，抬头与她四目相对，认真的问：“你难道还怕我这里容不下你？”

    如今见焦顺忙着处置公务，并没有对自己那番话穷追猛打，史湘云反倒自惭形秽起来，觉得自己在这时候还一门心思只顾着捻酸吃醋，实在是不应当。

    “真的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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