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隆源帝不以为意的道:“朕既然将那折子交由你保管,就不会在意你翻看里面的内容,只是……”
因为林妹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蕊官会在这时候上吊自尽,听说焦大哥或许有了答案,便顾不得什么避讳,主动找上门来。
一直匍匐在地的蕊官,突然弹射般挺直了身子,沙哑着嗓子质问:“你几时听过我的?!我说这府上管得严,不好胡来,你偏说是老天爷成全,硬拉着我……”
藕官一面拿手背抹眼泪,一面连声道谢,但等坐到对面椅子上,却顾不上吃喝,只心急火燎的探问:“敢问姑娘,不知我二人几时出府?蕊官那边儿可得了消息?”
说着,又忍不住唱了起来:“从今再不受那奴役苦,夫妻双双把家还,我耕田来你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寒窑虽破能抵风雨,夫妻恩爱苦也甜,你我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人间、在人间~!”
跟着,又老生常谈的絮叨起来,说些什么‘都是人生肉长的,岂有天差地别的道理’的言语。
不曾想皇帝紧跟着又补了句:“且那里面夸大之词颇多,皇后切不可尽信!”
帘幕内。
可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又怎会与那焦畅卿扯上干系?
就这般闹哄哄到了傍晚时分。
接下来,焦顺便当事情没有发生一般,又兴致勃勃的说起了后日工学毕业典礼的事儿。
说着,又要以头抢地。
见是林姑娘垂询,她忙规矩站好,躬身禀报道:“回姑娘的话,蕊官确实是上吊自尽了,虽然发现的及时,好歹是被救了下来,可如今闭着眼睛人事不省,能不能活命都两说呢!”
想起方才乍见焦顺时,那些不受控制涌上心头的文字和脑补画面,她就羞臊的无地自容。
藕官说的笃定无比,又畅想道:“到那时咱们再不用看人眼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光是在戏里,便在寻常,我也做男子打扮,咱们夫妻两个上元节逛花灯、重阳节登高采茱萸,把戏里唱过的,全都做上一遍!”
她下意识想要矢口否认,话到了嘴边偏又吐不出来。
她沉吟半晌不得要领,又不敢耽搁手头的工作,于是便将此事暗暗压在心底,继续埋首于案牍之间。
林黛玉并不这么看,也并不希望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而且这异样很明显是因焦顺而起。
最后三声一声比一声大,几乎就是在破音嘶吼。
“比这更好!”
隆源帝眼中闪过疑色,又盯着皇后——尤其是她脸上尚未褪去的红潮看了半晌,这才点头道:“确实是有些乏了。”
“哪又怎么样?!”
“总要等湘云禀给焦大哥一声——至于蕊官,料来应该还没得着消息。”
与此同时,原本正抄录奏折要点的贾元春抬起头来,满眼疑惑的望着尚在抖动的帷幕,方才她虽然一直都埋首于案牍之间,却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皇后的异样。
隆源帝眼见来不及阻拦,只能憋闷的叹了口气,悻悻的嘟囔道:“朕是真的去验看过了。”
这让她可怎么学?
雪雁脸上不自觉显出些红晕来,凑到近前小声道:“昨儿咱们走后,焦老爷就大张旗鼓的收用了蕊官,如今她已经搬进后院做了通房丫鬟。”
转回身幽怨道:“你是活腻了不成?这时候还敢跑来胡言乱语!”
“什么喜事?!”
“这个么……”
旋即雪雁又嘟着嘴不快道:“姑娘,闹出如此丑事,真就这么便宜她们了?”
紫鹃雪雁在外间瞧见,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急忙进屋查看,见林黛玉安然无恙,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紫鹃也跟着出来,对来人道:“葵官,到底怎么回事?蕊官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么……呵呵,妹妹日后便知。”
史湘云拉着她坐到了上首,就见焦顺走到躺在门板上的蕊官身边,先观察了一下她颈间的伤口,然后突然呵斥道:“大胆奴婢,在老爷我面前还敢装睡?!”
说着,哼唱着曲子打开房门,又风风火火的去了。
藕官一开始被蕊官的突然爆发给镇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梗着脖子道:“只要咱们夫妻一体……”
可惜……
皇后原本正羞惭无地,骤听皇帝似在疑心她红杏出墙,不由勃然变色,正欲赌咒表明自己绝无此心,若是皇帝不信,她还可以立誓从此再不见那焦顺一面。
藕官看到这一桌酒菜,首先想到的却是戏词里唱的断头饭,当时先就吓了个魂不附体,继而又认命似的跪倒在黛玉身前,悲声道:“奴婢死不足惜,但蕊官不过是受我逼迫,还望姑娘能跟这府上说声,好歹饶她一条性命!”
在此过程中,贤德妃贾元春只是原地起身侍立,却不见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你、你……”
当然了,皇后之所以摇头暗叹,除了同情贾元春的遭遇,更多的是在后悔自己当初鬼迷心窍,一时出于对贾元春的嫉妒,竟就翻看了那不堪入目的东西。
却说藕官回到客院,一来对林黛玉感恩戴德,二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故此混不吝的吃了几杯,竟就醉了个一塌糊涂,倒还好雪雁、春纤两个扶她回房歇息。
林黛玉大惑不解,明明方才在酒桌上,藕官还畅想着离开焦府之后,两人要如何比翼双飞呢,怎么转眼的功夫蕊官就上吊自尽了?
他说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身旁的皇后有任何反应,不由疑惑的转头望去。
意兴阑珊之下,她到了嘴边的誓言全都咽了下去,只冷着脸怼了句:“陛下以为我是何等样人?若是信不过我,我这就将那两封奏折原物奉还!”
皇后一时气结,事关自己名节,皇帝却在纠结什么大小长短!
林黛玉却是愈发感怀起来,幽幽想到,若是当初贾宝玉有勇气与自己一起离开荣国府,哪怕是自此穷困潦倒、乃至于冻死于陋室之中,自己也甘之如饴。
转眼到了第二天。
对于藕官和蕊官,她最初是厌恶,后来是同情,却不想事情急转直下,看似荒诞中孕育出的真挚感情,竟就似沙堡一般瞬间垮塌。
“好了。”
皇后正被他看的心下打鼓,听到这话如蒙大赦,忙招呼两个身大力不亏的宫女上前,将隆源帝半搀半抱的送进了帘幕里面。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忽见戴权领着两个宫女一个小太监从帷幔里退了出来,向着这边躬身一礼后,又齐齐退到了殿门外。
她也不恼,径自走到桌前坐下,学着男子的做派翘起了二郎腿,得意道:“小生今日前来,乃是有一天大的喜事要说与小姐,小姐且先落坐,听我慢慢说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林黛玉。
见到这一幕最吃惊的还是藕官,她先是欢喜的抢上前扯住蕊官的袖子道:“你、你没事儿了?!”
“必能如此!”
雪雁正抱怨连连,园子里忽然跌跌撞撞闯进个人来,扯着嗓子喊道:“藕官、藕官!你快去瞧瞧,蕊官她上吊自尽啦!”
“什么?!”
……
“陛下!”
皇后看在眼里,不由得摇头暗叹,外界都以为贾元春重获恩宠,但事实上皇帝仅只是用其才干,言谈举止间从无半点亲密,显然仍对当初在玉韵苑中风之事耿耿于怀。
司棋在一旁听了,便请缨去办。
“这、这就算是了了?”
显然,这是帝后之间要单独对话。
藕官癫狂的大叫着,转头看向门口的柱子,摇摇晃晃就要撞上去。
“自然是了了。”
黛玉因此闷闷不乐,去工学的路上翻来覆去的就想一个问题:
藕官捏了个唱腔,抑扬顿挫的答道。
雪雁言语间隐隐有些羡慕:“外面现在都说,焦老爷就是因为那件事儿才相中了她,以后说不定还能做姨娘呢——如今明着没人敢再提那事儿,就是提,也都说她是因祸得福。”
隆源帝闻言急忙分辩:“朕怎么会信不过你,只是见你今日神色有异,所以略作提醒罢了。”
为了收拾情绪,她又假借着整理御座,在外面磨蹭了将近半刻钟,这才挑帘子钻进了帷幕内。
林黛玉吃了一惊,丢下牛角梳起身道:“怎么这么快?你快说说,焦大哥是怎么处置她的?!”
藕官弹了弹裙角,得意道:“是史大姑娘和林姑娘做主,要放咱们两个一起出府呢!”
见直到此时,藕官依旧惦念着蕊官,林黛玉愈发动了恻隐之心,当下拉起她,硬是按坐在对面椅子上,这才解释道:“你放心,湘云妹妹宽仁大度,又感念你们两个虽然荒唐,但到底是还有几分真心实意,所以并没有要严惩你们两个的意思,只打算将你们两个放出府去。”
他没事人一般折回原处坐下,边品茶边问黛玉:“林妹妹,这藕官是你的人,该如何处置还要你来拿个主意——当然,若实在不便,愚兄一并帮你料理了也成。”
“娘子开门,是相公我回来了!”
话分两头。
“看过了也没什么。”
只是藕官却不知,她前脚刚走,蕊官脸上的笑容就彻底垮了下来,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定定望着房门,眼中的希冀也如星火般迅速消散。
皇后忍不可忍的打断了他话,后退半步微微一礼道:“臣妾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堂堂将门之后,竟不如小小戏子敢作敢为情比金坚。
目送焦顺退出殿门外,隆源帝一边用左手揉搓着松垮垮的右臂,一边摇头失笑道:“这焦畅卿,倒跟朕打起哑谜来了。”
藕官站起身来,好像看陌生人一般看着蕊官,半晌倒退了半步,惨然道:“是了、是了,都是假的!你不是药官、你不是药官、你毕竟不是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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