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四章 诸芳流散（二）

bsp;   “老太太！”

    “上午是打起来，可后来琏二爷喝多了，也不知怎么就……如今大太太绑着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请老祖宗您主持公道呢！”

    鸳鸯急忙伏低身子去捡，可刚小心翼翼放回桌上，老太太一巴掌拍上去，又把筷子震掉了。

    于是贾政一面催促速请大夫过来诊治，一面虎着脸将邢氏请到了碧纱橱内——就是早年间宝玉与林黛玉寄居之所。

    “去吧、去吧。”

    贾政遂铁青着脸回到客厅，命人将贾琏叉进来，将那几人的口供丢到他脸上，喝问贾琏还有什么话说。

    “可怜老爷生前，把妹妹们当成眼珠子似的疼，谁成想、谁成想会是这样的下场？！呜呜呜……”

    听那动静，哭喊的竟还不止是邢氏一人。

    紧随在后的单大良连忙扶住了他，却又被他狠狠推开。

    而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人迎春，则摆出了一副想要与她争夺兼祧的态度……

    老太太见了他却只是泪流满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想来，探春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应该和东跨院里的事情脱不开干系。

    因王熙凤重新掌权之后，一时顾及不到东跨院里，贾琏便趁机作威作福起来，听说只用了半个月，就把贾赦留下的那些古董玩物抛售一空——虽然回款还不到原本价值的两成，但仍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我还好，多少总有一份体面在，那些姨娘们饥一顿饱一顿，就只能仰他鼻息过活，今儿是捉奸在床，那没被抓到的腌臜事儿，还不定有多少呢！”

    因自小在家中受到排挤，这么多年来荣国府在她心里，一直扮演者避风港的角色，虽也有瑕疵，但记忆当中更多的却是各种各样的美好。

    自从和王夫人一起杀死贾赦之后，这个家里能让她上心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又少了许多。

    不等贾政回话，她又继续哭诉道：“他自到了东跨院里，便把老爷留下的家当全都苛敛了去，偏一分一毫也不肯拿出来养家，二月份的月例到现在还没发，就连吃喝拉撒上的挑费，他也一味的克扣。”

    “这、这还没怎么？”

    然而就在酒席宴间，就在史湘云好容易找回了一些记忆中的欢乐时，那林之孝家的再次匆匆找上门来。

    贾政听他说的实在没体统，气的爆喝一声，上前抬脚踹在贾琏后腰上，却因为身体羸弱，非但没能踹倒贾琏，反而自己往后一个趔趄。

    这时邢氏在老太太跟前屈膝跪倒，哭喊道：“求老太太给我们开恩做主啊，老爷尸骨未寒，琏哥儿就拿月例银子威逼利诱，想要睡他老子留下的女人——这要是不严惩，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老爷？！”

    等林之孝家的苦着脸去了，贾母明显也没了谈兴，遂拉着史湘云道：“你们年轻人坐不住，那园子里风景正好，跟你姐姐妹妹们过去逛逛吧，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陪我老婆子说一会子闲话。”

    “住口！”

    本来这钱除了抵扣掉东跨院的积欠，甚至还能剩下部分盈余。

    景还是那景，人也还是那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打起来了吗？怎么又、又……”

    但不知为何，史湘云一路走马观花，却总觉得这景这人全都不复从前模样。

    其实不用她交代，也早有人去请贾政主持大局了。

    虽然早就知道荣国府风光不再，但探春这番话，还是让史湘云心头发紧。

    当下稍稍放缓了语气，喝令贾琏不要吵嚷，然后大步流星的进到了堂屋里。

    厅中再次响起一片惊呼，继而以李纨为首，众人便都屏息凝神，生怕被呼吸稍重，便被卷入这桩逆伦大案当中。

    说着，又回顾史湘云：“再说了，湘云妹妹这好容易回来一趟。”

    话一出口，后面众妇人也都嚎啕起来。

    “老太太这分明是嫌我们吵闹。”

    贾政这几日因王子腾的事儿，忙前跑后吃了不少闭门羹，今儿好容易躲了个清闲，不想家中又闹出忤逆事件来。

    “也没怎么，就是琏二哥和大老爷的小妾打起来了。”

    贾政见此越发恼了，当下便喝令家法伺候。

    一路沉着脸，对众女和宝玉的招呼声不闻不问，直到见了老太太，这才连忙改颜相向。

    那对儿男女皆是衣衫不整、袒胸露腹，男的正是醉醺醺的贾琏，女的却是贾赦生前新纳的小妾嫣红。

    当下一片哗然。

    原本针落可闻的客厅顿时乱了套，众女连同宝玉哭喊着扑上去，前心后背的好一通忙活，才使得老太太重又清醒过来。

    而老太太醒后别的一概不说，只念叨着让喊贾政过来。

    史湘云上前揽着她撒了个娇，这才起身道：“那我们就先去园子里逛逛，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请老太太给我们讲古。”

    而这次她带来的消息，显然比之先前更为震撼，以至于贾母听完之后手一颤，象牙箸直接掉到了桌子底下。

    不想话还未说完，外面已经传来了邢氏的哭喊声：“老太太、老太太，这日子没法过了，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偏贾琏这些年穷怕了，与他那死鬼老子一般善财难舍，非但没有偿还外债，甚至不肯支付半点家用，攒着钱全在外面吃喝玩乐了。

    其实东跨院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多少有所耳闻。

    老太太原本脸上带笑，听完就渐渐阴沉下来，沉默半晌，缓缓摇头道：“那边儿自有大太太做主，大太太要是做不了主，就等凤丫头回来再头疼好了——他老子在时，就不服我的管束，如今子承父业，我老太婆就更管不过来了。”

    已经猜到了是一回事儿，但被邢氏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却又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