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纠察队琐事

话都忍不住骂娘。

    不过转念一想，他对此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孙铭腾背后站着朱提举，而这钢铁厂上上下下几千人，除了少数几个有根脚的，谁又敢和朱提举对着干？

    陈万三一瞪眼：“我们这届的头名杨洪庆，就在毕业典礼上得了九品官身！”

    虽然李庆时常说些酸言酸语，可真要论眼界来，这杨洪庆这工学头名倒也称得上是实至名归。

    虽然只是短短十来天时间，他却已经充分体会到了做人上人的感觉，若是有人无缘无故断了自己上进的门路……

    孙铭腾见这马屁没拍上，忙改口道：“没选上也好，省得听了外面那些胡话生气——如今外面已经把工戏给禁了，听说是朝里的大官瞧不上咱们这些手艺人！都说是士农工商，可就连那四民之末的商贾，也比咱们这些做工的强出十倍百倍！他们爱看的那些都不禁，偏偏只禁这工戏！”

    ……

    陈万三张口结舌，总觉得不该是这么个理儿。

    若只他自己，陈万三多半要请他吃闭门羹，可三个组长都来了，再加上孙铭腾这话要说，自己要是推辞了反倒像是看不起他们似的。

    陈万三下意识想要挠头，可很快又勉力止住了，顺势学着焦顺的样子摊手道：“这样板戏最早确实是从我们当中选角，可惜我嘴笨没选上——你们李队长倒是得了个兵工厂管事的角色，还有七八句台词呢。”

    暗里却也忍不住扪心自问，若真被人断了入仕为官的前程，自己又该如何以对？

    那孙铭腾嬉皮笑脸的一拱手，顺势就把两瓶酒和几个油纸包放在了桌上。

    孙铭腾是奉舅舅的吩咐，才跑来拉拢陈万三的，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语，当下也禁不住怦然心动，脱口问道：“当真能做官儿？”

    “这我能不知道？”

    一个痛骂这些狗官是想断了自家子子孙孙的前程！

    另外两个组长原本正闷头夹菜，听到工戏二字也都两眼放光的抬起头来，满是期待的望向了陈万三。

    眼见搓洗的差不多了，陈万三将剩下的小半桶水一股脑倒在头上，随手把水桶丢在一旁，又拿了毛巾从头到脚的裹弄。

    两个组长闻言都有些失望。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祈祷皇帝和恩师焦顺能顶住压力了。

    可他却万没想到，最不在意这场集训的人竟会是军代表冯晨！

    “多谢陈队长赐座。”

    “嗐～”

    李庆不以为意的一甩手：“这你就不懂了，家花哪有野花香？别啰嗦，老冯已经先去占位置了，让他等久了不合适！”

    陈万三听他说的出格，急忙喝止了他。

    这年头娱乐项目本就少，何况还是专门排演给工人看的？

    安定门钢铁厂纠察队大院里，持续了十日封闭拉练，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整期，在陈万三宣布原地解散之后，憋了整整十天的青工们，便都欢天喜地的做了鸟兽散。

    “纠察队里也给工分，到时候你们自己，又或是家中有聪明伶俐的兄弟子侄，送到工学里边儿历练历练，等毕了业至少也能做个管事——若侥幸得了鳌头，直接就能去工部做官呢！”

    短短半年时间，工戏在钢铁厂里受追捧的程度，就已经远超什么京剧昆曲了。

    正忙活着，忽听外面有人叫门：“陈队长、陈队长在家吗？”

    无奈李庆拿道理压人，说是如果没个信得过的人在这边儿，厂里多半会把纠察队当成是异类看待，这样一来反倒不利于纠察队以后开展工作。

    只可惜部里给的名额有限，在进行短暂的修整之后，还得进行第二阶段的淘汰。

    那油纸包里都是荤菜，倒也合陈万三的口，再就着几杯水酒下肚，桌上的气氛登时就热闹起来。

    和焦顺预料的差不多，即便一开始就上了大运动量进行筛选，半途而废的工人也只有总数的两三成。

    “一定、一定！”

    哗～

    焦顺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自然还是要去衙门里坐堂的。

    陈万三一口闷了杯中酒，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顺势扯开几颗扣子，半敞着怀瓮声道：“他能禁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禁得了一世？！万岁爷早就有心抬举咱们这些匠人，老师……焦大人顺势搞出个工学来，为的也正是给咱们铺一条通天大道！”

    陈万三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皱眉，因为来的这人正是朱提举〔八品官，相当于厂长〕的外甥孙铭腾，三个组长当中唯一的关系户。

    谁知这些天下来却又让他开始迷茫了。

    可朝廷真要断了这工学的入仕之路，自己一个小小的纠察队队长——还是个副的——又能有什么作为？

    偏朝廷莫名其妙下令禁止，还说什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这时忽又听陈万三道：“你们真要有这心，就越早进学越好——我听说前阵子礼部上书，想让工读生也去考科举，得了功名才能选官儿，亏得被陛下和焦大人拦住了，不然……”

    孙铭腾说话间，又招呼后面两个木讷的组长，把那些油纸包全都散开，他自己则是亲自给陈万三斟满了酒。

    他是最崇拜感激焦顺的，对焦顺弄出来的工戏，自然也是推崇备至，更何况其中不少和工人相关的情节，都让他产生了深深的代入感和自豪感。

    陈万三瞥了一眼，疑道：“这是？”

    好在这些事情并不需要司务厅做主，只需进行初步筛查，把那些明显有问题的打回去，再把剩下的分门别类，让人附上相关数据，送到相关司、所，以及呈交尚书侍郎即可。

    李庆好歹还帮着制定了训练计划，偶尔看陈万三忙不过来时，也会暂时放下结交厂领导的大计，留在纠察大院里帮帮手。

    李庆恨铁不成钢的骂道：“是人家老冯请客，又不用你花钱——咱们这不是白送钱，是去白玩儿的！”

    对此，陈万三百思不得其解。

    陈万三感激之下，自然愈发努着劲儿想把纠察队做大做强。

    他就认准吃人手短拿人嘴短，自己劝不动李庆，却也绝不会跟着李庆的思路走。

    而这位冯代表却完全做了甩手掌柜，在纠察队停留时间最长的一次，就是七天前娶他小老婆时，来给陈、李二人下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