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端午（三）

叔病重，是你担着还是我担着？”

    宝钗端正了一下坐姿，这才对湘云道：“论理我不该拿这些俗事搅扰妹妹，可我那哥哥……所以只能厚颜托你帮忙给侯爷带个口信。”

    “这……”

    “我们是忠顺王府的人！”

    翠缕好奇的将车帘掀开一道缝隙，向外窥探了几眼之后，有些不确定的道：“这好像离着龙王庙还有一段路吧，怎么前面就挤成这样了？”

    不过其实这时候，车上的一众莺莺燕燕也早受了惊动。

    湘云娇呼一声，扑到宝钗身上扭股糖似的撒娇：“宝姐姐怎么也学那林丫头？要是再这般，我可不帮你了！”

    这越是离着龙王庙近了，周遭便越是热闹繁华，然而车上的气氛却大不如前……

    贾宝玉挣扎的动作一滞，等焦顺松开了他的嘴，便激动道：“可琪官这样都是我害的，我若坐视不理，岂不枉自为人？！”

    且先不提车内众女都是惶惑不解，闹不懂街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眼见湘云这副羞喜交加的样子，薛宝钗心下禁不住萌生了出一丝丝后悔，虽然综合评价上贾宝玉仍然高过焦顺——主要是家世、元春、以及相貌上的加成——但若论个人能力和胸襟眼界，宝兄弟却明显不如这焦顺多矣。

    贾宝玉恍似心窝上挨了一刀，捂住自己的胃口，痉挛似的蜷缩着身子。

    就听那管事得意笑道：“也亏是我们王爷宽宏，竟高抬贵手饶了这厮一条狗命，只坏了他的脸蛋和嗓子，就答应让他净身出户。”

    翠缕手上吃疼，吓的往后一激灵，又听莺儿这般说，不由纳闷道：“什么脏了眼睛？咦！姐姐的脸怎么红了？”

    最后只有湘云仗义执言道：“虽不是什么正经朋友，可宝哥哥这样的作为，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兴许是姐姐看错了呢？”

    “啊！”

    不过她很快就又调整好了心态，毕竟如今后悔也晚了，且薛家追求的始终还是稳妥为上。

    且原书中的忠顺王也不像是个宽宏大度的，所以就有了本章的二设。〕

    莺儿吞吞吐吐的道：“前面路口的马车顶上，好像、好像有个没穿衣服的男人！”

    哄堂大笑声中，焦顺再次拉住了贾宝玉，顺势还捂住了他的嘴巴，附耳警告道：“宝兄弟莫非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这次湘云照例与宝钗同乘。

    因见蒋玉菡虽已经恢复了自由，却趴在地上没半点反应，那管事的跳下车在他肩头踹了一脚骂道：“装什么死？快找你的兔儿爷去吧！”

    林黛玉则是欲要说些什么，可看看身旁一脸冷漠的贾惜春，又觉得说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二爷？二爷！”

    但老嗷总觉得蒋玉菡那等相貌，就算出身不好又落拓了，也跟破席不太搭边儿。

    与此同时，焦顺上前残忍的揭开了真相：“放心吧，他不是要轻生，只是不想和你照面罢了。”

    “那咱们就先过去，让姑娘们开导开导他，另外你再派人去请两个大夫来，随时预备着救急！”

    盖因伶人在这年头的风评，其实比娼妇也强不了多少，何况这还是富贵人家豢养的伶人，等闲人压根就攀附不上，自然乐得见其出丑。

    二人下意识侧耳倾听，就听外面人声鼎沸，显然已经到了极热闹的所在。

    说话之人正是宝玉，而有他这话佐证，莺儿方才所见自然是千真万确。

    然而蒋玉菡还是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水里。

    焦顺见他不再往前冲，便忙又吩咐管事的，看顾好车马，万不能让闲杂人等惊动了车上的女眷。

    结果蒋玉菡潜逃后的行踪，偏又是贾宝玉泄露出去的。

    四下里的衙役也跟着呼喝，围观众人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故此都逐渐降低了议论的声音。

    这会儿的功夫，忠顺王府的人也终于戏弄够了蒋玉菡，把他丢在人群里径自上车，在顺天府衙役的护卫下扬长而去。

    莺儿也凑上去往外张望，嘴里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听说每年端午这边儿都是人山人海……呀！”

    〔原书里袭人的判词是：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焦顺急忙一把扯住了他，压着嗓子道：“宝兄弟先不要造次，那马车似是宗室所有，周围还有顺天府的衙役护持——按理说，顺天府担着卫护之责，断没有放纵别人生乱的道理，足见对方绝非等闲！”

    当下反手握住宝钗的手，认真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两家本就是世交，有姐姐家里帮衬，总好过叔叔所托非人！不过这些事情我着实插不上嘴，最好还是请焦大哥帮着提一嘴，这样也显得更有分量。”

    周围众人指指点点，却也大多是在幸灾乐祸。

    一时在车上面面相觑，却都不知该如何品评此事。

    却原来蒋玉菡低垂着的脑袋，已经被那中年管事用力托起，就见那原本风华绝代的面孔上，竟是横七竖八多了无数狰狞可怖的伤疤！

    焦顺也认为这事儿跟他脱不开干系，毕竟根据他事后得到的反馈，蒋玉菡之所以想要逃离忠顺王府，正是因为贾宝玉平日里的怂恿蛊惑。

    说着，冲两下里使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解开了蒋玉菡的束缚，将他从车顶拉了下来。

    “打道回府？”

    顿了顿，又提醒道：“世叔还在病中，婶婶也……你可不能再添乱了！”

    那中年管事这才开始自报身份，顺势又拿马鞭敲了敲车顶上的坦荡男子，抑扬顿挫的道：“这是我们府里一个小戏子，匪号琪官，因是内府出来的，原本极受我们王爷宠爱，谁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不识好歹，在外面跟兔儿爷勾勾搭搭，卷了我们王爷的银子要私奔！”

    这一下倒把焦顺弄懵了，他不是急着救人吗，怎么往后缩？

    这一声喊，立刻惊动了围观的百姓，内中有人看到贾宝玉的相貌，以及这泪眼婆娑暴跳如雷的样子，立刻怪叫道：“呦呵，这兔儿爷还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