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灶戏

    贾政哈哈一笑，摆手道：“贤侄近来公务繁忙，我在衙门里也多有耳闻，既是为了国事，又何错之有？坐、快坐！”

    “但能成为工读生的毕竟是少数，时间一长，那些普通庸碌之辈看不到希望，多半也就懈怠了。”

    “欲扬先抑也是常理。”

    “下官只是误打误撞之下，得了些谬赞罢了。”

    焦顺把陈尚书吩咐，拿样板戏祭灶的事情说了，又道：“尚书大人还特意叮嘱，说有一位极尊贵的人要来，您想啊，能让尚书大人说是极尊贵的，只怕阁老都不够格儿呢。”

    陈尚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这样板戏还删了一段？”

    听完这一番言语，陈尚书不轻不重的拍了下桌子，捋须赞道：“都说焦主事是不学有术，如今看来非但有术，这学问也未必就小了。”

    等到了家，他刚脱去大氅，正要询问晚饭都有些什么，邢岫烟就递上了贾政的请帖。

    因不知是为了什么，焦顺自然不敢怠慢。

    焦顺苦着脸道：“若在贵客面前出了什么岔子，可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一番折腾下来，散衙回家自然就比平日晚了不少。

    焦顺忙起身拱手：“大人日理万机，这些琐碎杂事自然难入法耳。”

    焦顺顿觉方才的唾沫星子全都白费了。

    “哼～”

    宝玉依旧是哭天抹泪，也不知听没听清楚。

    盖因他刚让栓柱把三国杀送回家，就得了尚书陈礼的召见。

    “匠人大字不识，又未必耐得下性子听那些大道理，唯有耳濡目染寓教于乐，才能潜移默化——而这次的样板戏，就是卑职做出的尝试。”

    路上把最近的大事小情仔细捋了一遍，做到烂熟于胸之后，这才毕恭毕敬的到了陈尚书面前。

    说着，他起身施了一礼：“为此，我倒有些事情，想单独向宝兄弟讨教讨教。”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啧～

    眼见那鼻涕眼泪就要落到自己手上，焦顺忙丢开了他，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冷道：“你倒先哭上了！我不妨再说清楚些，因听说你们是什么金玉良缘，我焦某人才甘心退让的——可你要是拿哥哥我耍弄着玩儿，我便是拼命也要讨个说法的！”

    贾政如今正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对政务的关注度堪称空前绝后，闻言登时来了兴趣，好奇道：“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陈尚书摇头道：“何况这也不是编出来的，你回去把这段添上，等小年那日当灶戏演一场瞧瞧。”

    这事儿苏侍郎还没批下来，说是先看看各工坊能拿出什么节目，再做定论。

    “卑职一贯认为，御下之道纯以利诱，恐非长久之计，先前提出勤工助学的法子，而不是直接赏赐匠人们，也是希望这些知书达理的工读生，日后能成为匠人们的表率。”

    极尊贵的人？

    仓促是仓促了些，但露脸的事儿自然是宜早不宜迟。

    “哈哈。”

    见他态度和蔼，焦顺心下先踏实了一半。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见贾政起身相迎，他忙甩下宝玉进门拱手道：“小侄因在衙门临时得了差遣，故此来迟一步，还请叔父见谅。”

    这招……

    紫鹃一边说着，一边暗暗祈祷：宝玉千万不要冒冒失失，把这话转给旁人听——因大脸宝素来厌烦经济仕途，倒不担心他能这么快领悟其中的含义。

    得了这几乎等同于明示的暗示，焦顺又怎敢怠慢？

    然而焦顺带着贾宝玉到了侧室当中，二话不说一把就薅住了宝玉的脖领子，凶神恶煞的喝问：“先前在园子里，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了，偏怎么你当着宝姑娘，就敢和林姑娘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

    陈尚书笑吟吟望着焦顺，问：“我听说你最近在蒙学里，排演了一出什么……是叫什么来着？”

    “我当是什么事儿呢。”

    听焦顺提示，贾政又琢磨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艳羡道：“贤侄本就简在帝心，这回只怕是愈发前程似锦了！”

    “好个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则必胜！”

    紫鹃这才压着嗓子道：“其实和我们姑娘没关系，是我方才一时口不择言，在宝二爷面前说了些糊涂话，偏还不等解释清楚，他就被老爷叫去作陪了。”

    焦顺听说府上的姑娘们夸奖自己，登时就来了兴致，忙催问道：“除了这话，还说没说旁的？”

    义理人情都亏了薛家的，却拿什么斩断这金玉良缘？！

    这在衙门里忙碌就算了，回了家还得跟同僚应酬。

    这正闹着，外面紫鹃就到了。

    焦顺很是好奇她究竟说错了什么，竟急的片刻都等不得，跑来求自己代为传话。

    等到了王夫人院门前，就见贾宝玉正垂头丧气的在门前恭候。

    因前面的铺垫，贾政只当他是想跟宝玉打听一下，皇帝都有什么喜好，自然不会拦着——甚至他还打定主意，等焦顺问完之后，自己也要问上一问做到有备无患。

    焦顺和宝玉推辞了一番，这才在上首坐了，又接着方才的话茬道：“说起来，这差遣道倒颇有些不同寻常呢。”

    回了司务厅就亲力亲为的操办起来，还专门派了官吏，挨个给演员们做礼仪训练兼心理辅导，免得他们关键时刻掉链子。

    “当真？”

    “叔父说笑了。”

    焦顺刚以为他是反击，正准备顺势给他两下又狠又不留痕迹的，连打什么地方用什么姿势都想好了，不想这厮鼓足了劲儿，竟就嘤嘤嘤的哭出声来！

    焦顺正待满口应下，却又听陈尚书慢条斯理的道：“你下去好生筹备，届时或有极尊贵的人要来。”

    而太上皇对样板戏多半不会有什么兴趣——再说他本就是因眼疾退位的，就算有兴趣也看不了啊。

    一路无话。

    陈尚书屈指在太阳穴上敲了敲，自嘲道：“老了，遇见新鲜物事便记不真切。”

    原本贾宝玉或许还有勇气，直言自己钟情的是黛玉，而不是宝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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