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烟、黛玉齐齐循声望去,却见焦顺不知何时打着灯笼,到了黛玉身后不远处。
砰~
闷响声中,就听他啜泣道:“都怪我、都怪我……”
等贾宝玉擦干了眼泪,那两个泥胎木塑一样的小丫鬟,这才又重新鲜活起来,举着灯笼头前带路,将二人直接引到了堂屋门前。
也亏她虽生的纤细高瘦,偏揣了一副好‘胸甲’在怀,以脂体堪堪护住心窍,免去了风邪侵入肺腑之忧。
说着作势又要往门上撞去。
见贾政正在门内迎候,焦顺忙隔着门深施了一礼,恭声道:“世叔功成返京,小侄却未能远迎,实在是罪过、罪过!”
邢岫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默默望向焦顺远去之处。
远远瞧见两个丫鬟打着灯笼,将贾宝玉夹在当中,他忙紧赶了几步,笑着招呼道:“宝兄弟,你……”
何况焦顺‘托请’邢忠帮着照看生意,也比林黛玉‘花钱赶人’的做法,更能照顾到邢家的颜面。
她原想着有这笔银子,足够邢岫烟一家在京城落脚了,却忘了邢家原本也是大户出身,非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平头百姓。
原是想让焦顺不可妄言。
她到这时候也不忘暗贬情敌,对比方才那番大义凛然,倒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了。
两人一时僵在当场,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有人哈哈大笑:“往日里只听说薛姑娘如何仗义疏财,不想林姑娘才是那雪中送炭的巾帼!”
“这……”
说着,又板起脸来激将道:“还是说我错看了人,邢姐姐真就贪图那虚荣富贵?!”
啧~
林黛玉却是叹了口气,绷着小脸正色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因二姐姐的事儿,我原本对邢姐姐颇有敌意,直到这一个月相处下来,方知姐姐非是那等贪慕虚荣富贵的俗人,全因受家中所累,才不得不如此行事。”
这席间推杯换盏。
说完,提着灯笼飒然而去。
连一旁贾宝玉都忍俊不禁。
这却是完全出乎了林黛玉的预料。
当下笑道:“自然有偏劳世叔之处,如果小侄所料不错的话,入冬前各司筹备好巡视组,正该由世叔这过来人传授经验,免得行差蹈错。”
“啊!”
邢岫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又是感动又是窘迫。
两女闻言对视了一眼,心下却都有些纠结。
她脱口惊呼了一声,随即忙压下心中惊诧与羞窘,强装镇定的起身道:“我一时情急在这里方便,不想倒叫林妹妹撞见了,当真是羞死人了。”
说着,她又自顾自递上一个小包袱:“这是我父母生前留下的,多少也能值几百两银子,姐姐且拿去安身立命,就此离了这是非之地,岂不是两相便宜?”
“姐姐拿着就是。”
贾宝玉一脸的悲伤登时杂了几分窘迫,他支吾半晌,忽的扑到右侧门板前,扶着门板一头撞在了上面。
仗义疏财明明说的是宝钗。
乍见了正主,又不知他方才听了多少,邢岫烟只觉得羞窘万分,恨不能一头埋进灌木丛里。
如今邢忠夫妻心心念念的,都是焦顺的官运亨通前途无量,岂肯为了区区几百两银子,就放弃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邢岫烟四肢百骸登时一僵,由里而外的透着冷意,但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脸上偏又涨起两团明艳的沱红,呈冰火两重天之势。
焦顺急忙上前拦住,心下对宝玉这自残不算自残,做戏又不像做戏的矫情劲儿,满满的全是鄙夷,同时嘴里却道:“归根到底也怪她自己不谨慎,着了小人的算计,才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不过宝兄弟大可放心,既是在我那里,断不会让她吃什么苦头。”
说话间,眼泪便吧嗒吧嗒往下落。
虽听王氏说这条路除了焦顺,晚上极少有人经过,但邢岫烟毕竟不是个莽撞人,并未贸然现身,而是悄悄探出头去,想要先确认一下目标。
宝玉小声提醒道:“焦大哥已蒙舅舅授字,号为畅卿。”
邢岫烟因怕坏了妆容,自下午就水米未进,这大半夜饥肠辘辘的,又被那王氏催促着出了家门,将身形隐没在焦顺必经之路。
“万万使不得!”
焦顺则是一面心下腹诽,一面举起酒杯道:“世叔高义,小侄远不如矣——敬世叔一杯!”
等落座之后,贾政便迫不及待道:“顺哥儿,我听说你……”
但他还是故作惊讶的反问:“这说的可是晴雯?上回宝兄弟不还说等世叔回来,就……莫非世叔当面拒绝了?”
当初晴雯被送到自家时,焦顺就不看好她还能回到宝玉身边,如今不过是印证了当初所想,焦顺自然半点不觉得意外。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贾政病了也不会急着宴请自己了。
邢忠从焦顺这里尝到了好处,只怕愈发不肯放过这金龟婿了!
林黛玉也有慌乱,不过很快稳住阵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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