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压着嗓子到:“我吃了几杯酒,推说不胜酒力出来,谁知路上被风一吹,就真有些迷糊了,好容易在山洞里布置齐整,就听外面有脚步声。”
平儿又问了一声,只听里面窸窸窣窣的,不多时有人捂着半张脸探出头来,看到自己在外面,忽然惊道:“平儿姐?!你、你怎么在外面?!”
当下直把银牙咬的咯咯作响,有心挑帘子出去揭穿尤氏的龌龊心思,却又担心她们主仆两个铤而走险,强行逼迫自己就范。
她狐疑的侧耳听了片刻,忽然一咬银牙,开口问道:“谁在里面?!”
“好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这时老太太的肩舆终于到了,众人忙分亲疏远近的上前见礼。
焦顺突然上前抱住了她,坚决道:“真要被她觉察出来,你千万别为了我硬扛着,届时只管说出实情就好!”
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他又主动敬了旁人几杯,便假托是不胜酒力,要去外面松快松快。
“她明显是醉的狠了,未必记得发生了什么!”
先前虽已是芳心暗许,又对贾琏百般失望,可到底是头回做这出墙的红杏,难免心中忐忑。
眼瞧着假山近在眼前,脚下却是一步慢似一步。
此时惯例又显出了凤辣子,就见她掩着樱桃打趣道:“地方东西都是现成的,等一切都妥当了您才来,只苦了珍大嫂忙里忙外的。”
且听着听着,那山洞里的梦境竟也愈发真实起来……
见果是焦顺,平儿先是松了口气,继而上前一边扯住他的耳朵呵斥道:“我不在外面还能在哪儿?你、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也正因他不在场,年轻一辈便忍不住议论起了那‘广交会’的种种,以及主持举办这荒唐聚会的那位忠顺王爷。
可自从太上皇因眼疾无法理事,提前禅位给今上之后,这忠顺王就渐渐变得乖张跋扈起来,先前为了与北静王水溶争一个戏子,甚至连砸了北静王府两处产业。
焦顺原是装醉,但出了门被那西北风一顶,倒真有些醉意上涌。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李纨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先前尤氏和银蝶密谋。
随即平儿直急的跺脚道:“祸事了、祸事了!你招惹谁不好,偏怎么招惹上了大奶奶?!”
等分左右入了席,照例又用轻纱隔开了男宾女眷。
李纨再次昏昏沉沉的醒来,她猛地翻身坐起,发现自己并不在什么山洞里,反是好端端躺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
平儿心头的怨气,登时去了七成,又想着他也是将李纨误认成自己,这才铸下大错,不由愈发坚定了要替他遮掩的信念。
也不知过了多久。
盖因他大正月里,为个开脸丫鬟大兴法事的做法,已然传到了贾母耳朵里,昨儿老太太命人传他过去,他却推说是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母亲。
焦顺直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暗道这焦顺虽与尤氏有染,却倒是个正人君子,不肯趁人之危。
“好姐姐。”
说到这里,他又挠了挠头:“我迎出去叫她平儿姐,她非但没否认,还往我身上靠,我自然就以为是……”
他担心误了正事儿,忙抓了灌木丛上的积雪,往脸上胡乱抹了几抹振奋精神,然后寻香菱讨了需用的取暖之物,悄默声赶去洞中布置。
尤氏不由暗暗撇嘴,心知李纨仍是存了要拆散这段孽缘的心思,却愈发期盼她被自己拖下水之后,又会是怎样一副嘴脸了。
岂知她们前脚刚走,李纨就一骨碌下了地,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院门。
“大、大奶奶?!”
这回怎么又梦到那焦顺了?
起初尤氏作为地主还出面拦着,后来心下忽得冒出个念头来,便立刻转变了立场,反成了王熙凤的帮凶。
平儿也正乐得脱身,于是便将李纨交给了尤氏,大方的表示只当从未见过她就好。
尤氏就等着这一出呢,忙命素云、银蝶两个将她扶到了客院里安歇,然后又寻了由头打发素云回去照应贾兰。
她点了灯笼避开耳目到了别院,又沿着内子墙一路寻到梨香院内。
说着,自顾自解开了大氅,铺在早就备好的包袱皮上,将个熟透了的人儿裹缠进去。
李纨心下一动,忙躺回床上装作沉睡不醒的样子。
薛大脑袋对此原本不感兴趣,等听说是要和南征的功臣合伙做生意,这才陡然起了兴致,摩拳擦掌的想要见识一下扬威域外的英雄好汉。
先前皇帝为了超拔匠官一事,激化了与文官集团的矛盾,民间就有传言说新君无道,太上皇为了山汉永固要废子立弟——而就在不久之后,忠顺王就和北静王大打出手,紧接着又搞出个‘广交会’来,彻底坐实了荒唐王爷的名声。
尤氏一愣,下意识端详李纨的脸色,却见她淡淡的仿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贾母哈哈大笑:“这还不是便宜了你?有劳珍哥儿媳妇了,过两日我单在家里请你吃酒,咱们补上这个东道。”
眼见那大氅里裹着蓬头散发的个女子,平儿忍不住狠狠掐了焦顺一把,咬牙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纨虽是个有主意的,却如何抵得过她二人联手?
当下忙爬了起来,从桌上抄起个烛台,大有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她说着,咬牙凑上前打量了李纨几眼,忽的断然道:“你快回去,这里交给我来处置!”
正想着,忽听客厅里有人呵斥一声:“胡闹!”
“什么是人是鬼?”
不过根据焦顺近来了解的情况,这忠顺王的所作所为,只怕更多是为了‘自保’。
期间焦顺偷眼望去,却正与平儿投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四目相对,平儿恍似被烫着了一般,忙不迭的垂下了头,两手捏着条鸳鸯锦帕,白净的手心上尽是细汗。
于是尤氏又将李纨带回了客院。
不想这时李纨突然往后挪了半步,正好挡住了尤氏的视线。
这当口,那尤氏也不知是怎么认了错,竟就起了荒唐动静。
别说,这酒还真有些后劲儿。
两府的男丁连同各房近支亲戚都已到齐,熙熙攘攘的围了四五桌好不热闹。
不多时竟就醉的昏昏沉沉起来。
拐进山洞深处,竟就被炭火刺到了眼睛。
那守门的小丫鬟急忙上前搀扶,嘴里劝道:“您在里面歇着就是了,那边儿自有我们奶奶和二奶奶伺候着。”
于是命个小丫鬟守住了大门,主仆二人便匆匆而去。
李纨下意识的抬起袖子掩住面孔,恰巧焦顺回头看来,见此情景不由笑道:“好姐姐,这时候怎么还羞臊起来了?”
尤氏这时也悄悄迎上焦顺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彼处不敢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