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风雨前的涟漪（下）

nbsp;不过现如今他和光同尘惯了，又怎回再冒冒失失去窥探王熙凤？

    临近傍晚。

    等小厮奉上茶水，来顺约略说了铺子的进项，又道：“如今城中那几家大的车马行，也都有意要下单采买，等九月里怕是比先前还要忙些，因此我寻思着想从府里再调拨几个伙计过去。”

    “你有分寸就好。”

    若非是有这些证据在眼前，他怕是也绝不会相信，竟有人甘愿放弃五品官职，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在宁国府里做家仆。

    多年的块垒，自然也便一扫而空。

    顿了顿，又补充道：“除非，他先脱去奴籍再把户籍转到别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反问：“你说我早该想到的这事儿，可谁能想得到，竟真会有人放着康庄大道不走，偏要一辈子给人为奴为仆？！”

    到如今，他再来这小厅寻赖大议事，却已经有了正儿八经的座位。

    “礼物都是一样的。”

    “这好说。”

    来顺依稀只记得句‘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对于贾家到底怎么败落的，却没什么印象了。

    来顺心下登时叫起了撞天屈。

    实际上真等这买卖摊开了，仿冒品也就该出现了，届时互相竞价之下，十万条轮胎的净利润，怕还未必及得上现在的五万条。

    赖大断然否定道：“当初大老爷袭爵时，是我跟着爹一起跑的，为了防止有人暗中夺爵，朝廷专门设有复核的法子，他若要袭爵，就不可能不惊动咱们府里。”

    赖大笑容和煦的点头道：“回头让林之孝拟个单子，你挑几个老实勤奋的就是。”

    被赖大称为不如瘸驴的赖升，也终于风风火火的寻到了荣国府里。

    “唉～”

    李纨拿起那礼单，盯着上面的封泥喃喃道：“难得他们还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赖升闻言，也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旧册子。

    前者且略去不论。

    顿了顿，又补充道：“等这买卖彻底铺开了，南边的厂子必是要扩建到月产十万条以上，才供得上铺子里往外发卖。”

    “怎么会！”

    外面哗然四起，里面王熙凤脸上也泛出光来，连叫了几个‘好’字，又扬声问：“如此说来，若每个月南边昼夜赶工出五万条轮胎，咱们府上一年就能分润六万两银子？”

    那李掌柜早将账本准备好了，连同两份四色礼物摆在一处。

    李纨从外面回到自家寡居小院，见那桌上摆着四色礼物，不由奇道：“这是谁送来的？”

    说着，他一跳三尺高，连声埋怨道：“大哥，你既然知道云家旧事，怎么一早没想到这上面？！如今这大半年都过去了，那爵位怕不是早落到这小崽子头上了？！”

    来顺知道他这是在感谢自己，帮忙挡下了薛蟠的无理刁难，于是笑着道：“我也是怕坏了规矩，才硬顶了表少爷几句，值不得你这么三谢五谢的。”

    “来家送的？”

    当然了，如此大煞风景的细节，来顺自然不会宣之于众。

    见哥哥仍在花厅处理公事，他就把个抄录的条子往赖大面前一拍，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那边儿也好些个事儿呢，偏大哥你就催命也似的。”

    因临近中秋，前面两个铺子的掌柜，也都备有薄礼奉上，但李掌柜准备的这些，却远远超出了‘惯例’。

    去年九月里，来顺刚穿越过来时，连到这小厅禀事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做了小管事，才可以进门站着说话。

    因带着礼物多有不便。

    想到袭爵，王熙凤的心情就打了个折扣，也没兴致再继续夸耀，勉励了来顺几句，又命他把账本交给平儿，就让婆子把他送出了后宅。

    “没错！”

    “明儿把这礼物给她退回去吧。”

    唉～

    赖升终于脱口喊出了‘焦大’的名字，失声道：“焦大身上竟然有官职？！”

    看穿了这一节，来顺跟着平儿进去之后，就刻意停在了门口，又捡那听着提气的数据，扯着嗓门报了出来。

    赖升热锅蚂蚁似的在厅里团团乱转，急切道：“这都大半年了，什么事情做不来？我……”

    当时他是头一回见到王熙凤，且又新来这个世界不久，才一时不慎露了行藏——毕竟在现代社会时，对美女行注目礼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老习惯一时间哪里改的掉？

    平儿点点头，默然前行了片刻，忽又叮咛道：“这回你再见了她，可不敢再那般冒失了！”

    半晌，他突然抓起桌上的旧册子和纸条，风风火火的道：“我这就回去跟老爷禀报此事——这好事儿老子都没能轮上，他来家想白捡便宜，门也没有！”

    至于具体账目要不要让赖大过目，那就是王熙凤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前两日库存告罄之后，他就催着几个掌柜总了账目，今儿要做的只是去各处把账本收齐了，送到府里交由王熙凤过目。

    “记得别强出头！”

    但赖升却还是不明所以，于是奇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赖升头也不回的应下，飞也似的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焦大突然发誓，要一辈子留在宁国府里，多半就是因为这事儿。”

    留守的小丫鬟炒豆儿忙回道：“是来旺婶儿托人送进来的，说是、说是……”

    见她还要夸耀，来顺自然得把这捧哏的角色做好：“以眼下的情形推断，只会多，不会少。”

    这少则数千多则两三万的窟窿，实是王熙凤每年的心结所在，为此她不得不拿月例银子出去放贷，甚至还起了包揽狱讼的心思。

    来顺这心下吐着槽。

    听她嘴里冒出‘苦日子’三字，来顺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这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奢靡生活，竟也能说是‘苦日子’，那寻常百姓岂不是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

    “世袭爵位？！”

    转过天到了八月十三。

    却说来顺离开后宅，就又寻到了内仪门旁，赖大的小花厅里。

    说着，他又双手奉上一份礼单：“该写的里面都写好了，劳烦总管替我送去府里。”

    焦大脱籍的时间，赖升早就已经知道了，故此他只低头去看焦黄册子，却见这上面记录的是荣国府里一个姓云的奴仆，在五十七年前脱籍的旧事。

    “你年纪小，多半不记得了。”

    与此同时。

    若没这袭爵的事儿就更好了。

    “正是。”

    王熙凤忍不住又连道了三声好，与此同时心下就恍如去了一座大山似的。

    本着先远后近，再顺路回家的原则，来顺先去了外城，然后又去了东四牌楼，最后才转到了什刹海的铺子。

    赖大听他提起吴贵，心下登时就是一凛。

    且不提王熙凤一面翻看账目，一面如何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果然如此！”

    那铺子虽是王熙凤直辖、来顺总掌，但到底还是要向赖大这个总管家，交代一下大体情况的。

    李掌柜苦笑道：“我与贵府的大奶奶原是同宗，因是出了五服的远亲，本来是不敢贸然攀扯的，可……”

    等到了那间倒座小厅前，就见那两下里等着禀事的仆妇，竟比前几次还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