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道:“少在哪儿嬉皮笑脸的,先把我让你记得那些背一遍。”
只是她也不往前走,却拼命低着头,把那清瘦的身子往墙上贴——这要搁在半夜,来顺就该怀疑她是要穿墙的女鬼了。
刚到街上,裹着旧棉袄的栓柱就迎了上来,嘴里奇道:“来顺哥,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来顺这才恍然,不过那杨氏撞见自己,为何显得如此慌张?
来顺点头道:“眼睛没看太清,但颧骨确实挺高的——娘,您认识她?”
潘又安一张俊脸上尽是喜气,搓着手跟在司棋身后道:“要不是舅舅帮忙,我那差事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排上。”
“咳~”
可在杨氏看来,若非嫂子王氏的缘故,来家又怎会一口咬定,自己是在故意坑害来顺?
“应当的。”
司棋麻利的起身,一面熟稔的接过他手里的点心,一面娇声埋怨道:“来我家,你还带什么东西。”
杨氏腹诽着,还待再劝。
但这对来顺而言,就完全没有吸引力了。
自己命中注定,就只能过这种守活寡的日子?!
可除了来顺之外,十来个杂役就没一个想要早退的,因为他们都惦记着晚上那顿杂面馒头,和白菜帮子豆腐汤。
而杨氏看惯了他温声细语的乖巧模样,此时骤见他豪气干云的一面,也不由得心生期待。
王氏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唯恐天下不乱的道:“咱们秦家和潘家也不是好惹的,何况还有我娘家帮衬!”
“姑姑说的仔细呗!”
说着,一把扯住潘又安道:“又安,这你可不能放过他,必须给你二舅母出出恶气!”
难道她当初真是在刻意陷害‘自己’?
“这……”
栓柱忙脆声应了,连奔带跳的赶上来顺,献宝似的递过去一个小瓷瓶:“来顺哥,我早上帮你带的米酒,你先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对对对。”
“哪你是想喊出来?”
却听外面换了个清脆的嗓音:“你还是起来用些吧,待会表弟也要过来呢,他那差事终于有眉目了!”
栓柱呆若木鸡,仿佛看到了自己‘社死’的未来。
她听杨氏话里话外帮自己撇清,顿时也来了精神,昂着头呛声道:“就是的,偏你老爱瞎想,我也是在路上撞见姑姑,才晓得他待会儿要来。”
“早还不好?”
这是因为王氏觉得杨氏此举,为自己娘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来顺还挺想跟他说句‘节哀’的,不过考虑到孩子脆弱的小心肝,未必还能禁得住打击。
正相反,这妇人拾掇的相当干净,还颇有几分姿色。
到了第二天,来顺自在家中养足精神,且无需多提。
“原来是她啊。”
听出是大嫂王氏的声音,杨氏眼底登时闪过一丝厌恶。
杨氏却突然插口问道:“又安,你真被派去锅炉房做管事了?”
和杨氏预料的一样,此时西屋里空荡荡的,压根不见丈夫秦显的踪迹。
因要托她照顾自家女儿,杨氏倒不好驳侄女的面子,起身刚要开门出去,想起外甥潘又安要来,又下意识的停住了脚。
她家住在宁荣前巷,与来家一样也是三间堂屋,却非但没有厢房,还是兄弟二人共居一处。
来顺只是略一迟疑,栓柱就急的直跺脚,转回头想找那妇人解释解释,却发现对方早飞也似的逃进了私巷里。
虽在荣国府算是最下等的饭菜,可若放在外面,却不是寻常百姓顿顿都能吃上的——更何况府里还是免费供应。
“瘦瘦高高的,拾掇的很是干净利落……”
司棋与母亲王氏皆生的高大丰壮,但同样的体格,王氏展现出的是膘肥体硕,司棋却当得一句‘品貌风流’。
“那我拾掇拾掇就过去。”
隔着门回了一句,她转身到了梳妆镜前,仔细整理着仪容。
却是司棋也跟着过来了。
平常不好搞特殊,这既然有早退的机会,他自然不愿跟众人一起傻等,于是向张炳、赵益告了声罪,就独自出了私巷。
潘又安也跟着道:“二舅母,按照府里的意思,晚上我就得过去当班了。”
于是半推半就的道:“要能如此自然最好,只是你千万小心,莫因为我的事儿影响了差事。”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用力拍门,紧接着就有个妇人粗声大嗓的叫道:“弟妹、弟妹!司棋捎了上好的点心回来,快起来尝尝!”
经这一吓,估计这小子再看到虫二杂文时,就该有心理阴影了。
潘又安有些窘迫,正要谦虚几句。
栓柱的小脸顿时就僵了,讪讪道:“来顺哥,真要背啊?”
这妇人看着有些眼熟,莫非也是‘原主’认识的人?
“少给我献殷勤!”
司棋压根不怵母亲,随口怼了一嘴,又欢喜道:“表弟这回可不是做什么杂役小厮,一进府就是个小管事呢!对了,说让你管着哪儿来着?”
顿了顿,又瞪眼警告:“咱们可先说好了,待会儿你别再胡咧咧,不然……”
啪啪啪~
“呦~”
话音未落,一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少年,拎着四色点心迈步走了进来,看到杨氏也在屋里,他微微一愣,忙道:“二舅母也在呢。”
话说回来……
可杨氏在旁听了,心下就有些泛酸,她想换差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从未得到秦家半点助力。
最近当真诸事不顺,原本为了能调换个好差事,不再做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上夜人,她下了好大力气去巴结林之孝家的。
可谁成想林之孝家的刚有些松动,她就莫名其妙的得罪了来家。
“怎么就临时了?!”
见心上人受到质疑,未等潘又安答话,司棋先就急了。
打从三年前她被调去巡夜,夫妻二人就聚少离多,但那时女儿尚在家中,身边勉强也还有个藉慰。
“不成!我得跟她说道说道!”
这人自然正是秦家外甥潘又安。
正憋着笑,旁边的背诵声突的戛然而止,来顺转头见栓柱涨红了脸,畏畏缩缩的望着前面,这才发现街对面多了个古怪的妇人。
长兄秦翊夫妇占了东屋和客厅,秦显和杨氏就只有一间西屋可以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