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她内心情太过痛苦矛盾。在悲剧发生时，人总爱找原因。找不出原因，也非去归一个责任。纪星有时认为是她没做好，导致小孩没了，这让她觉得自己是给全家人带来痛苦的罪魁祸首；而有时她又认为家里其他人不如她那么伤心，又继续开始生活，这让她心里有股无处发泄的怨气。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走不出来，常常不自觉眼泪就无声淌下。双胞胎还不懂，急咻咻地问了好几次，妹妹去哪儿了。被琛儿制止。

    纪星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韩廷，等着他开口斥责她，她就可以跟他吵架，或许会吵到离婚。

    那一次， 老天并没如人所愿。

    偶尔碰上很久不出差的情况，韩廷也带她去北京周边过个周末，玩上两天一夜再回。

    纪星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那里头满溢出来的苦楚，她顷刻间泪流满面。

    双胞胎起名瑾、瑜。

    抢救的那天，纪星生不如死。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婴儿，哪怕没气了。韩廷没准她见，纪星哭得撕心裂肺。

    “嘘~~”老三跟着轻声，蹑手蹑脚地走远。

    老大老二还算听话懂事，却架不住老三挑事儿招惹， 三个小家伙闹起来鸡飞狗跳。

    瑾儿说：“我要把好吃的都给她，天天哄她开心。”

    这是她第三次怀孕，算高龄的了，且她身子很弱，医生建议不要。夫妇俩考虑到她身体状况，打算在前期放弃这个孩子。

    她拒绝了他。

    纪星起初抵触，见过几次后，开始医生敞开心扉。那个医生以光速成了她那段时间最信赖的朋友。

    对不起，我习以为常，我差点儿忘了。

    韩廷同样痛苦，也有郁结，试了几次后，也无能为力了。

    纪星顿时心像被捅了一下。又恨自己又爱他。

    韩廷依然隔三差五带纪星出差，甚至更频繁。孩子多了之后，日常生活中对彼此的精力会不可避免地稀释掉，急需增加单独相处的时间。

    纪星道：“小孩子哭闹才正常，这样家里也热闹点儿。”

    纪星愕住。

    纪星说：“我不想跟你谈。”

    也幸好家里有早教师和保姆， 大多数时候纪星不会特别累，且琛儿懂事， 也会帮着管住弟弟。

    韩廷说：“是。她不会跟我们一起生活了。”

    但韩廷给纪星请了心理医生。

    直到有次治疗结束，纪星满面泪水，医生没有递给她纸巾，而是拿手去擦她脸上的泪。

    韩廷问：“不想跟我谈谈？”

    这次怀孕，韩廷对她格外照顾呵护。

    琛儿揪着眉毛想了很久，又问：“那她去了哪里？”

    韩廷也的确想要个女儿，但他觉得太危险，不想让纪星冒险。可纪星说不想留遗憾。韩廷拗不过她，最终随了她。

    小弟弟嘴巴一瘪便嗷嗷大哭，眼泪跟豆子一样往下掉。

    韩廷望了下远方，说：“我也不知道。有人说，人死了就消失了；也有人说，人死了会变成小草、泥土、空气、风；还有人说会去天上，变成星星，守护着留下来的人。但没有人从那个世界回来，所以就没有人能告诉我们，那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你们小孩子不懂，我们大人也不懂。但你可以选一个自己想要的理解。”

    “这事儿你还非得跟我谈！”韩廷唰地扔掉领带，“纪星，我是孩子的爸爸。这事儿你不跟我讲清楚，你换多少个心理医生，跟外人讲多少次，都没用。”

    韩廷在家的时候还好， 只要他在，老三都不敢造次。

    男人的眼泪砸落下来，他想说他有多爱这个孩子，说他的痛苦丝毫不比她少，可他说不出。

    韩廷尝试跟纪星沟通过几次，无疾而终。

    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充分结合了韩廷和纪星的五官优点。起初外人还不易分辨谁是谁， 渐渐就容易了。

    琛儿说：“我要用我的零花钱给妹妹买娃娃。”

    纪星抬起下巴：“好。你想谈什么？来怪罪我？你也很想要女儿是不是？不好意思，没有。白费了这次怀孕你那么紧张！比前两次都紧张！”

    琛儿和瑾儿说：“对！”

    纪星坐去沙发上，抿紧嘴唇，不看他。

    当医生跟她保证他不会再有不当言语，纪星没再追究，继续找他看病。

    他一直是她的出路。

    哥哥安静很多，弟弟却是十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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