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要处理，让他无暇分心纪星口中的这件小事。

    她托着腮看着他的电脑，觉得脚冷，微凉的小腿贴着他的小腿，轻轻磨蹭，汲取温暖似的。

    那时的她，太伤心，太过在意自己的伤，没去认真理解他的话。或许有那么一刻，理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他这人天生有这样的本事，什么话都能讲成对的。

    常河问：“能尽快吗？我希望在春节前办好。以免节外生枝。”

    “纪星，你先冷静听我说。”韩廷额上已出冷汗，将哭成泪人的她拉进怀里哄。

    韩廷放下手机，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十几秒后稍稍回神。他听见了卧室的开门声，纪星洗完澡了。

    你只是喜欢我，可我已经爱上你了。

    那天，纪星走进别墅小区，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这一进门，什么都会讲清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韩廷无声陪在一旁，拿纸巾给她擦脖子上背后的汗。

    又一颗泪滑落，她摇头，只是摇头：“你可以这样。我不行，不行。”

    纪星闭着眼，安静地蜷在床上，什么都没听进去。

    “什么东西？”韩廷忙着自己的事，随意瞥了一眼。

    可她拼命推他，只是哭：“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她开手机看他定位，东扬医疗。

    她的确看不透韩廷的心，却也看得清他有多高傲自负，控制欲有多强。他最恨背叛，绝不会原谅她。很好，正合她意。

    常河坐下，点了杯咖啡：“确定主意了？”

    至此，她将彻底脱离韩廷的控制。

    我以为你爱我，我以为你爱我我才会爱你的！不然我才不会爱上你！

    韩廷脸色铁青，下颌隐忍地抽搐了一下。他忽然扯住她的手，将她往外拖。

    他前头几处还认真看一看，她却捣乱，不是捂住内容就是翻他的纸，他被她弄得没了脾气，笑着揉一把她的腰肢，暧昧地警告：“皮痒了？”

    她望住他，泪中是破碎的星光：“你究竟拿我当什么？一个成年人，一个小孩，还是一只猫？总归是不能翻出你手掌心的吧？”

    她站在门口，狐疑地判断。

    他将她从地上拎起来，面对镜子。

    他转身，抽出一份文件夹扔在桌上，文件夹滑到她面前。

    “对。我认清现实。”纪星忽然冷笑，“所以我选择傍着同科这棵大树了，为了利益坑你了，你不该表扬我学有所成？你可以讲理性，我也可以只讲喜好和利益，选择我喜欢的同科。”

    他清楚她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是爱；是她已经不敢再开口说的爱。

    “当然，你算准了我会放过你，不计较。就没想过万一我真计较呢？你要怎么脱身？跟我打官司，还是坐牢？”

    她身体轻晃着，像一面立着的玻璃，要碎裂开。

    “你看看。你给我好好看看！”韩廷捏住她的脸，盯紧镜子里她的眼睛，“纪星，你说我冷血，你和我越来越相似。从姚科长到刘主任，从涂医生到小夏，从演讲应酬，到公关，到骗签名偷公章。纪星，你从头到脚，和我越来越像，你好好看看！”

    他看了她很久，耐心等着。

    纪星第二天起来时，嗓子干哑，脑子昏昏沉沉。

    纪星微笑：“这个我会解决。你就不用担心了。”

    以他的性格……她找他要星辰，他也会给。

    “不用别人说。韩廷，你对我什么感情？”她望住他，人已被撕裂，泪水再不受控制。她打开手机定位，屏幕上，他和她的两个点重合在一处，

    他太过随意，叫纪星不安且疑惑——他难道不知道她骗了他，把他卖了？怎么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韩廷瞧她半晌，凉笑：“你当然可以。但你得先有那个资本。可惜你没有。而我能禁止你的选择，是因为我有星辰33.4%的股份。”他说，“你不经过我同意，背着我签合同，知道这是什么行为？

    照理来说， A轮融资后新的持股方会加入进来。星辰在同股同权的制度下，所有持股人的股份会同等程度稀释至原来的70%。纪星和韩廷这两个最大持股人将同时失去最大决策权。纪星手中的38%稀释至26.6%，韩廷则从33.4%稀释至23.38%。

    因为，

    纪星问：“你不生气？”

    “你放开我！”纪星不肯走，挣他的手。

    他低眸看她，眼神很深，问：“想什么呢？”

    她赶紧站起身：“我过去拿。”

    “嗯。”

    他移动鼠标，翻着桌上的文件，低声问：“腿怎么那么凉？”

    他这人从来不会露出半点生气模样，不知是太过礼貌，还是太过不在乎。她倒想看看他震怒的样子。

    “嗯。”

    韩廷签完所有的字，放下笔，眼神转向她，目光很深：“怎么了？”

    她哭得更厉害：“我要跟你分手！”

    星辰虽然有点成就，但谈融资仍没有太大底牌。毕竟相比瀚海，星辰更像是退而求其次。常河是她最好的选择， 是棵大树；且因和东扬医疗的竞争关系，想投资的心更强烈， 星辰能争取的利益也更多。

    韩廷眉心微蹙起，说：“我跟你讲过，有什么话要及时沟通，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儿，这儿，这儿……”她心脏狂跳，翻着一堆文件，其中几张纸分散夹在中间。

    “这话问反了。”韩廷起身绕到桌子前头来，靠着桌沿，手插|进兜里，平静地说，“你现在是不是该跟我讲讲，做这一出为了什么？——没有安全感？觉得迟早要分开，索性多拿点儿东西在手里？你对别人心软，愚善，在我跟前倒把利己主义发挥得淋漓尽致，为保自己能毫不犹豫先捅我一刀。你要选个中立的信托公司也就罢了，同科是我的竞争对手，你到底怎么想的？”

    “还有一小会儿。”韩廷淡笑。

    “还是有点儿冷。”她轻声说着，不自主移开眼神。

    纪星心有预感：“什么？”

    “你给我定位，给我你家的钥匙，你带我游三环，你带我见你朋友，见你家人，见你爷爷。感情不够为什么要做这些？我以为你喜欢我……”汹涌的眼泪已彻底模糊双眼，她嚎哭，“我以为你喜欢我我才会喜欢你的！不然我才不会喜欢你！”

    她脚丫子也往他腿肚子上贴，撒娇：“那你给我暖暖。”

    韩廷看她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面色松缓下去。他上前握住她肩膀，放轻了嗓音：“你为什么做这个选择？如果只是不想我占据星辰，以我们的关系，你直接找我开口，我会不给你？”

    韩廷一愣。

    她大哭，挣扎撕扯要逃，他从背后掐紧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看向镜子。镜中，他一身西装，面色冷酷，手背上全是红痕。她被他禁锢在怀里，满面泪水，狼狈不堪。

    “那是当然。”

    可你，你只是喜欢而已。

    仿佛从那时起，一切落入他掌心。她从来没有还手招架之力。

    韩廷反问：“你希望我生气？”

    纪星在韩廷的书房里轻易地拿到了他的签章。章子拓上红色的印泥，有那么一秒她想作罢，但她终究没有，重重地盖上了章。

    但纪星提出了一个必备条件， 常河将入资后得到的30%分给纪星7%。这样，她的股份升至33.6%，单独成为星辰最大持股人。

    他正要挂电话，唐宋欲言又止：“韩先生……”

    她忽然想把脚丫子收回，他却再度收紧，让她退缩不得。

    韩廷含笑，手下掐了她一把，她微哼着一缩，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

    这段关系像海中行舟，她无法呼吸，沉入深海，被他的气息淹没。偶尔她想挣扎，双手徒劳地抓索着想浮出水面。可他总是抓住她的手，将她拖进水底，像一块强硬的巨大的礁石，压制着她。让她再次沉了下去。

    纪星正是同样的想法，她怕自己改主意：“好。”

    纪星：“嗯。”

    韩廷有一会儿没言语，盯着她，眸光幽深，半晌，忽而一笑，说：“这么看来，你这陪睡的工作得继续了。”

    以他的性格，他会放过她，从此和星辰再不相干。

    韩廷眼色微冷，人终于失了一贯的克制，说：“你觉得我很闲，成天费那个劲儿去骗你哄你？你看人是一向都没看准过。怀疑我的这功夫也不见你拿去提防常河？同科为什么参股星辰，因为他跟韩苑联手。你指望他给你提供避风港，他却只为从韩苑那里拿利益。转手就能把你卖了！”

    “我很喜欢你，这是真的。至于你要的爱情，我以为那是今后的岁月里，一天一天，日积月累中慢慢形成，叠加的。对我而言，没办法一蹴而就。”

    唐宋迟疑半刻，终究想说的没说，只道：“韩小姐那边，会继续盯着。”

    纪星吸吸鼻子，点头：“是。我相信。你不会想毁了她，因为星辰做得足够好。但只要星辰做得更好，像瀚海那样，你就不会放手了吧，你想把它收入东扬是不是？”

    “是机密么？”

    纪星翻开给他看：“去年的工作报告，财务报告，明年的工作计划，调研书……”全是些冗长而不需要他定夺或给意见的东西。

    韩廷站在二楼起居室的窗口，看着楼下的纪星。她穿着一件呢绒大衣，裹着围巾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低着头，不停地拿鞋底蹭地面，就是不肯进来。

    他不让，拿遥控锁了家门。

    韩廷顿了半刻，慢慢反问：“我投资其他公司，控股瀚海，不是很正常？早在一开始我是不是就跟你说过，不让我投星辰，就竞争打垮？”

    那头，唐宋只讲了几句话。

    ……

    她推开书房门，探出脑袋，素颜的小脸干干净净的：“还不睡啊？”

    韩廷风波不惊地听完，说了一个字：“好。”

    常河忽问：“我有个问题，可能比较冒昧。”

    韩廷寒声：“如果只是棋子，我不会费心把她从同科手里收回来！”

    韩廷愣住，张了张口，说：“我是喜欢你。”

    她懵懵地抬头，两大颗泪珠滚落脸颊，如雨而下：“我们什么关系？”

    纪星跟同科迅速签完合同。律师会在第一时间知会韩廷股权变更情况。

    纪星哑然。和他对峙总是陷入怪圈。现在的她像一个可笑的想要激怒大人的小孩，而他一如往常，冷冷静静风波不动地俯视一切。

    从未像那夜一般疯狂折磨。

    他起身回书房，打开电脑，看电子文件。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