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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局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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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承想,却发生这种生不如死之事。

    回了房,唐宁慧把发生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最后长叹道:“唉,巧琴这丫头估计已经……”

    世上只有疼女儿的娘,哪来疼媳妇的婆婆呢?母亲急得什么似的,求了很多偏方秘方。不久后,她居然怀孕了,可接二连三生下的都是女儿。

    曾万山一封家书快马加鞭送至曾府。那日上午,曾老夫人一早由婆子丫头们伺候着起来,用过早膳后,照例在佛堂跪拜礼佛。

    曾夫人笑道:“这么大的喜事,合该如此,合该如此。”一转身,便暗暗啐了一口,“又沐浴又更衣,还要开祠堂禀告祖宗,这么大的阵仗,也不怕折了那小子的福。”

    曾老夫人叹道:“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如今她是人赃并获,傅姨娘平日虽不喜讨好巴结,但这些年我瞧着下来,却是个性子和顺、本本分分的人。如今她着了那毒妇的道,是百口莫辩了。我保不了她了。只怪我,想着就这么一个宝贝金孙,想要他承欢膝下,颐养天年。当日万山提出要带他俩一起去驻防之地,我就该点头的。”

    正劝解间,傅夫人由婆子们搀扶着一路哭着进来:“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若是有个好歹,我……我也不要活了……”

    傅良歆最后缓缓道:“我死后,请娘开祠堂,当着族长的面把小牛儿过到她的名下。这样一来,小牛儿便是她的儿子,若以后她没有别的倚靠,或许不会轻易动小牛儿的。”

    傅良歆与徐昭俊指天发誓,说是被人下了药,是被冤枉的。可多少仆妇瞧见两人一|丝|不|挂地搂抱在一起,任凭他们怎么说,也无人相信。这等丧门辱德的事情,又不好报官严查,曾老夫人只能先把傅良歆给锁起来,又把徐昭俊和被蒙在鼓里的傅家老爷夫人急急送回了宿河。

    他一把从产婆手里夺过儿子,嚷嚷道:“我们曾家有后了!曾家有后了!快!快派人给老夫人送信去,说她有孙子了,说曾家有后了!”

    屋内的烛火昏暗,他又喝多了,便欲掀被躺下舒坦舒坦,结果,一掀开便轰地愣在了那里。

    昭俊表哥前年就来求娶,但傅老爷傅夫人只此一女,自然心疼不舍,把女儿硬生生留了两年。这两年中,两家来往密切。傅良歆除了偶尔出门礼佛外,便日日在家中做女红。如今,各色针线早已样样齐备,大红的鸳鸯戏水绣枕、龙凤锦被,一针一线都是她精心绣成。

    一日,曾万山被人拉去吃酒。他喝得酩酊大醉,头痛脑裂地醒来,瞧见身旁有一女子躲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在流眼泪。

    陪嫁的婆子急得团团转:“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呀?如今将军远在千里之外……”

    另一厢,曾夫人则由心腹仆妇伺候着梳洗。她听完仆妇的回禀,冷冷一笑道:“那老不死的倒也沉得住气。只是啊,开场的锣鼓打得响,这后边啊,才有好戏看呢。”

    曾连同的母亲傅良歆是北地宿河城人,傅家也算是当地的殷实人家,因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父母便对她疼爱有加,把她捧在手心里。

    被子里躺了个光溜溜的女子,只见皮肤白得亮眼,视线再往上移,便看到了那张绝色脱俗的脸,此刻柳眉紧蹙,蜷缩着身子,似极难受的模样。

    曾万山虽然油盐不进,但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一些穷当兵的。伍九爷这大半年来早已经跟曾万山几个属下如仇万新等人打得火热,一出此事,忙跑去求仇万新等人。

    曾老夫人坐下后,摆摆手示意婆子出去。见傅良歆的双眼肿如核桃,曾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小牛儿他娘,你跟着万山回我们曾家这几年来,一举一动我都瞧在眼里,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曾万山虽是个武将,可因祖上出过文官,从小文墨濡染,虽无状元之才,但在军中倒也算个儒将。正因为如此,也才被上峰看重,宠信有加,一路提拔。

    说来也奇怪,她嫁进曾家,也不知是曾家的风水不对还是其他,就是怎么也怀不上。母亲为她都愁白了头发,每每回家都拉着她的手进房问东询西的,然后让姐妹们围着她说些个怎么怀孩子的私密话,传授些经验。

    还未抬步,便有婆子过来,说老夫人在沐浴更衣,也请夫人回房沐浴更衣,要开祠堂禀告祖宗。

    曾夫人这日上午本与库房管事的在核查原先登记造册的物品,此时那管事早已退了出去,账簿却依旧在她面前。她一听到仆妇禀告的消息,双手便狠狠地揪着造册,恨不得生生把它撕烂了。

    曾万山得了这么一个美娇娘,仇万新等人又在边上劝说:“将军常常训诲我们说,为官为将不要想着升官发财,不要想着金银财宝,而是要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宿河的土匪这么猖獗,将军不如派一小队把他们给灭了,一来是为了宿河的老百姓;二来趁此机会也正好检视下练兵的效果,当然三来也顺道把伍九爷的儿子给救了……”

    如今居然生下了个带把的小子,若以后那贱人带着孩子回了曾家,有了婆婆撑腰,这偌大的曾府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这些年来对于她那些整治小妾的手段,婆婆曾老夫人亦心知肚明,只是彼此心照不宣而已。婆婆爱抬多少小妾进来,她从来都是含笑应道:“是。媳妇都听娘的。”她呢,也因此在宗族里博了一个知书明理的好名声。只是娶进来,能不能怀,怀上了,能不能生下来,这又另当别论了。

    曾老夫人惊了惊:“你知道……”傅良歆露出凄惨一笑:“老夫人,我虽然不聪明,可是也不至于笨到这种程度。一直以来,我都只希望好好侍候将军,好好服侍娘,好好抚养小牛儿长大成人,别无他念。可是我这般想,不等于别人也这般想……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古今都是这个理。是我见识浅,误了自己,也误了小牛儿!”

    那一年冬天,傅良歆本是要嫁到姑妈家的,表哥昭俊比她大一岁,从小一起长大,真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唉,是我老糊涂了,有了宝贝孙子,又见这几年平安无事,以为那毒妇年岁渐长,又信了佛,心性平和了,也懂得念着曾家这些年对她的好……”曾老夫人说到这里,停顿了许久,又道,“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对了,你去瞧瞧小牛儿怎么样了?”那婆子道:“老夫人放心,小少爷在隔壁睡得正香甜呢!”

    曾万山的部队来驻扎练兵后,那伍九爷便似得了稀世珍宝一般,第二天便捧了帖子来拜访。曾万山以“军务繁冗”为由,一连大半年,一直不予接见。

    那年曾万山已二十有八了,由于膝下犹虚,除发妻外,由家中母亲做主亦纳了好几房妾室,加上平素交际,烟花之地逢场作戏偶尔也有之。对于女人,燕瘦环肥,他自认也算是见多识广,从未想到世间竟有此绝色,一时之间,便止了脚步,足足数秒不得动弹。

    傅良歆轻轻道:“您替我转告将军,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曾老夫人点头。

    傅老爷则是一声不吭地重重跺脚:“我们傅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造了什么孽啊!”

    傅良歆一直哭,怎么劝也不止。她只晓得自己出门去隔壁镇的姑妈家,中途遇上劫匪,被人一掌打晕,醒来便赤身裸体地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傅良歆父母等一来便在曾家的一隅住下,一住便是数月。三个月后的某日,照顾曾连同的仆妇因曾连同夜里突然生病吵闹着要母亲,便抱着孩子来到了傅姨娘所住的院落,却撞破了傅良歆与徐昭俊的奸|情。

    有道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傅良歆在家中几度求死,一日上吊途中被丫头奶妈救了下来。奶妈掐着她的人中将她弄醒,在她耳旁哀声啼哭:“我的小姐啊,你若是这般去了,叫老爷夫人怎么活下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不如拿把刀生生杀了他们算了……”劝解了半晌,一直在她旁边抹眼泪,“还有,那姓曾的可不是好惹的,他在我们宿河练兵,连县令大人见了他都得跪拜。他手底下的人发话了,要老爷夫人这几日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别出了差池。否则的话,不止傅家,连亲朋好友也脱不了干系。我的好小姐啊……这些人拿刀带枪的,哪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能惹的啊!你不为自个儿着想,也为了你表哥想想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止老爷夫人,连你姑妈表哥远的近的都……都……”

    听到傅良歆提到傅家两位老人,曾老夫人亦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慨,浑浊的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转:“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做的。”

    曾夫人的心腹仆妇躬身道:“是。曾福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嚷嚷,如今整个府里只怕都已经传遍了。”曾夫人磨着牙道:“他人呢?”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阵急过一阵,一时间乱得没个章法。

    说罢,曾连同默然良久,方道:“你可知我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唐宁慧见他这般说,便知道曾连同母亲的死不同寻常。

    唐宁慧默然了许久,道:“那你外祖父外祖母呢?”曾连同道:“我娘去世后,逢年过节的信都由我来代笔,一直到两位老人家去世,他们都不知道我娘早已经去世多年了……”说到这里,曾连同顿了许久,“那一年,我十三岁。我外祖父外祖母去世后,我便被我爹送去了美利坚合众国。我回来那一年,便遇上了你。

    曾连同缓缓地将一切道来:“这些事情隔了很多年,本来已经被人把蛛丝马迹都抹得干干净净了,我自然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年岁渐长,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我爹从来不进我大娘的屋子。而我爹与祖母两人把我看得极紧,显然我爹心里头明白,跟我祖母一样,只是苦于没有实质证据而已。而那毒妇,确实是个八面玲珑之人,里里外外叫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加上她娘家兄妹众多,盘根错节……”

    这事在宿河引起了轰动。一时间,百姓交口称赞,也传遍了周边几个县城。几个县城的县令知府亲自来到宿河请其出兵剿匪。曾万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一应承下来。不久后,宿河一带便真的绝了匪患。

    至于傅良歆怎么会被人下药,第二天他把傅良歆送回傅家后便查了个一清二楚。原来宿河城有一霸,人称伍九爷,当年是靠着山里的皮货生意发财的,一来二去,便在宿河城里开了赌坊、酒楼、妓院、烟馆,总之什么赚钱做什么,赚得盆满钵满。宿河城方圆几百里,富得他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陪嫁的丫头如今也已经成了婆子,她跌跌撞撞地一把推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在她身后:“奴婢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少将军派曾福送信过来,说十六那日午时傅姨太给曾家产下了一位小少爷。曾福还说,小少爷白白胖胖的,足足有六斤多重……”

    生曾盛颐的时候,婆婆脸色淡得已经不能再淡了,只瞧了一眼孩子便出了门。到了曾和颐出生的时候,婆婆在外头一听又是个不带把的,甩手便走。双满月后,曾家又多了两位姨太太。

    第三年的时候,曾老夫人做主为曾万山连纳了两名妾室,迎娶前特地把她叫进了房:“我的儿啊,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使绊子上眼药……婆婆我都这把年纪了,一半的身子都埋在土里了,也没几天日子好活了。可若曾家在万山这一代绝了后,婆婆我是死了也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和万山他爹呀。”

    傅良歆继续道:“还有,请娘看在小牛儿的面上,逢年过节照旧派人给我爹娘送送信,告诉他们,我与小牛儿一切安好,别让他们知道我早已经不在了,让他们有个念想,可以好好多活几年。”

    这么一来,早被周边的土匪盯上了。曾万山来宿河练兵以前,那伍家就被土匪打劫过数次,土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伍九爷养了再多的护院也不顶用。据说,曾万山的部队来宿河驻扎前的那一次打劫,土匪头儿顺带把伍九爷新纳的第八房姨太太也顺手给扛走了。那八姨太太是戏子,吊着嗓子喊了一路的“救命”也无济于事。

    曾连同脸色铁青,冷冷磨牙道:“真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又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母女几人都是一路的货色。”

    曾万山思量了一番,觉得仇万新等人说得有一定道理,便派兵点将,不日便将盘踞多年的土匪窝给端了,所有土匪砍头示众。

    当然,其中的过程,曾连同亦是很多年后方知道的。而那天早晨他起床,只知道自己的脸上干干涩涩的一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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