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几乎，忘了你

    沛阳悄悄朝着对讲机，与那头的同事说话，没想被调侃，“知道您情场万事通，脱离了单身的队伍，正值新婚燕尔。”

    这年头做个保镖兼助理真的好难啊，他回头一定要申请调年薪！

    各项体检完毕，叶慎寻扣了外套往外走。经过走廊，恰好听见鲜活地一声问询：“赵医生！顶楼的程小姐今天情况怎样？”

    病床上的女孩，手背插着几根白管，静静呼吸。叶慎寻隔着玻璃，一寸寸审视她的温顺，忽然觉得陌生。还有些可笑。

    那厢的保镖爆出一声嘲笑，又怕被老板听见，赶紧闭了通讯器，扔沛阳孤零零面对阴晴不定的叶慎寻。

    老爷子寻常骂人都直来直往，若非真生气，才不会拐着弯，叶慎寻立马识相认错，“孙子有什么行为不妥的地方，您明示，别气坏了身子。”

    好在我睡着，刘大壮想，我安静的样子，实在比呱噪的样子讨喜得多。

    “师兄、师兄！痛！”

    盛杉话落，与周印交换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刘大壮立时觉得自己败了，原来虐狗的最高境界，根本不需要言语。

    没错，她之前说躺在这里的是朋友，只不过没暴露朋友的名字而已。严格讲，也不算欺骗。

    踱步到窗边的男子，随手摸了根烟，没点燃，只夹在唇上尝味道，看楼下逐渐凋谢的梅花，“我理解，你有难处。”

    郭襄因为杨过的侠者气息盖世无双，还送了她一场人间烟花，才倾心。可没有谈过恋爱的好淑女同学，就被刘大壮那干脆利落地一声“妈！”给震得小心脏活蹦乱跳，从此甘愿沦为他的眼线，对我的照顾也细心备至。

    语毕，抬脚就往电梯的方向，摁下顶层按钮。刹那，沛阳好想死。

    男子嗤笑，“这算什么请求？周印随便动动嘴皮子的事，需要我出面？”盛杉偏了偏头，“没想你出面，只是知会一声。毕竟刚回来，正好找个契机，和师兄打个照面。”

    “那现在怎么办？不会真转院吧？！我怕我家程受不了这种折腾啊！”

    “重不重要，你决定的不算。”

    老爷子素来不爱小动物，这什么时候有闲情逸致养鱼了？

    他头也不回离开，掷地有声。

    “是我的主意，与她无关。”

    但有句话怎么讲来着？物极，必反。好淑女照顾得太悉心，也不好。

    话匣子打开，沛阳忍不住叹口气，“唉，别提了。没结婚还成，婚一结，女人的善良大方统统都成了浮云。开始向你要车子、要房子、要克拉钻戒，一言不合就买包。”

    他专挑软肋戳，盛杉果然禁不住一颤，周印蹙眉：“你别太过分。”那人彻底笑起来，“更过分的，你应该见过。”

    “这次是为了一个朋友。她生病了，细菌感染，住在你们那儿观察当中，我想给她换间最好的无菌房。”

    搭档多年，每当叶慎寻露出这样的笑容，总有大事发生。怕牵连盛杉，周印退步，“你究竟想怎样？”

    这么讲，沛阳的腿更软了，“不，我没难处。家里那败家娘们儿，要什么钻戒车啊？我立马把这个月多余的工资打回老宅的账户。”说着，就要行动，却被阻止。

    好淑女来自普通家庭，父母在这附近一带开了个小店，卖面。

    “叶先生，周总吩咐过，除了他和盛小姐，其他人不能靠近这间病房。”

    团队主心骨周印终于说话，众人则齐刷刷看向救星，“虽然慎寻比较难搞。不过，还有个人比他更难搞。”

    可她的心狠起来，毫不逊色。

    叶慎寻狐疑地看盛杉一眼，“除了周印，盛小姐竟还有别的朋友？”她立马露出无害笑容，模模糊糊答：“人在江湖飘，广结善缘总没错的。”他浓眉一挑，不再置喙。

    “整个叶家，只有你和你父亲，自小到大没叫我操过心。如今你们翅膀都硬了，本事可通天，在谁面前都横着走，就算真有什么不妥行为，还能预留时间给我阻止？除非有的人啊，自投罗网。”讲到这儿，停住脚步回身，看向立在葱茏之间的年轻男子。

    刘大壮还傲娇上了，“我爸规定，二十五岁以前不许谈恋爱。”

    亲爷爷。

    叶慎寻瞳孔颜色一深，憋在喉头久久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孙悟空花样再多，还是逃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这天下，根本没有任何药石，可解人间相思。

    叶慎寻一走，盛杉气得浑身抽搐，只差没将走廊尽头的陶瓷盆栽扔一颗下去，正中那冷酷家伙的脑袋。

    中途，男子指尖不小心触到光碟播放键，哀伤的音乐声泄出，融进无边夜色。

    全世界都看见的、他的转变。二十八年都没有过的，这份真心。可她，弃若敝屣。

    话是好话，白发鹤须的人却一把籽洒下，更气了，“真当我糊涂？拿对付外人那套把戏应付家里，可是比畜生更不如？”语罢，转身就走。

    “没回来就惹我心烦，回来得了？还是自生自灭去！”

    犹记那日，临离开前，叶慎寻禁不住问，“不过，您为什么对她的事如此积极？”他猜到周印会去搬救兵，却没想救兵来的速度，比他想象中快许多。

    他公寓里也养着一尾天堂，体色艳丽，鱼尾似透明的绫罗短衣。每日清晨醒来，沛阳都能看见，老板做的第一件事，是喂养它。

    沛阳大惊失色。

    如今，在她离开的第三百九十七天，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毁了“自己”，绝了心。

    他掌着扶手，心算了几秒说，“不用了，将死之物，晦气。”

    “他知晓对付你我非一朝一夕的事，最快达到目的的方法，就是让整座医院空掉。”

    结果马屁拍到马腿上，叶慎寻眼缝一细：“要想被归为聪明人，那我得去掉七十点智商。”

    见周印坚持，叶慎寻神色越来越不虞。一是痛恨身边的人，竟不知不觉间都变为了她的盟友。二是痛恨自己，还站在这里说那么多，可真出息，直接赶人就好了啊。

    那姑娘，唉……

    将每个标签贴在叶慎寻身上，都恰如其分。

    瞒不过，所以没打算瞒。盛杉靠近了些，瞳孔发亮，开门见山。

    沛阳抬头，入目的男子有型有款，沐浴着微醺的日光。餐桌处的清香木味儿，和那光亮一起，点点侵蚀他的眉和眼。不远处暗帘尚垂，男子五官被阴影一打更加立体，整个人不可方物。

    盛杉消失，对外统一的口径是出国留学，避免有心人挖根究底。遇见些敏感的小报记者，亦有周印收拾残局。现在千金重返，理当昭告天下。

    叶慎寻冷笑，“盛小姐好心智。”

    期间，周印建议刘大壮别成天在医院守着，若碰见熟人，会引起怀疑。可刘维不放心，偷偷与小护士加了好友，请求她当自己的眼睛。

    见一道寒光闪过，沛阳立马改口，“说您被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顿，不得不就范？”叶慎寻掌着车门，似乎还不满意，“这样的话，估计会看不起我？”

    “妈，我爸都没说什么，瞧您紧张的！”

    刘大壮旁听许久，耳濡目染，一碗面吃到中途，觉得味道不够，出口便是：“妈！盐呢？”

    之前我曾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身体变得比以前差。对叶慎寻来讲，也是这样。

    事后，听说盛杉竟向叶慎寻自投罗网，刘大壮恨不得从二十八楼往下跳，盛杉却不以为然。

    天刚擦黑，叶慎寻接到老宅电话，要他回去吃饭，“老太爷指名道姓要您回家，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打电话的佣人偷偷提醒。

    “那缸子里的鱼，是不是也一起带走？”

    歌词之所以戳人心，因为全世界的痛苦都大同小异。有的人再出类拔萃，也只是凡胎肉体。

    沛阳错愕，“您这是，愿意回去了？”

    来者仿佛已确定了什么，眼底的怒意被一个高浪掀起，“滚。我打狗，从来不看主人。”为首男子依旧寸步不移。

    笑话，他连曾经愚蠢的“自己”都亲手杀了，如今还在意她的死活？

    有天刘大壮去吃面，恰好听见好淑女的母亲在骂闺女，说她二十有二，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别整天只知道啃书本，“女人的终生大事是婚姻，不是事业。”

    叶慎寻倏地转身，要质问沛阳，哪还有那家伙的影子？

    他走近，那尾色彩艳丽的小天堂仿佛还认得自己，竟抛下手拿饵食的新主人，游到叶慎寻的方向摆尾巴。

    但，他究竟想演出戏给外人看，还是给自己？

    一旁的好淑女不高兴了，弱弱道：“我才是你家的嘛。”

    医院。

    她虽然给家里争气，争取到加州大学护理学院的进修资格，以优异成绩毕业，却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生活上懵懵懂懂的，完全没长开的小姑娘。

    整个叶家，叶慎寻被打得最少。他父亲排行老三，等他出生，叶舜山教训人的力气已用尽，对这个嫡孙只剩下偏爱。当然，也缘于他特别会钻空子，知道每个人的底线在哪儿，是最像叶舜山的人。这直接导致别人的光环都被其遮盖，明明辈分偏小，却在坊间获得长公子称号。

    例如，在她每日照着三餐跑去主治医生办公室询问我情况的时刻，竟巧遇叶慎寻。

    叶慎寻目光一闪，以沉默代替回答，徐徐动身，往二楼卧室走。将到尽头，沛阳想起什么叫住他。

    惊呼声起，他松了五指，将盛装打扮的女孩推离半米之遥，“上次你叫我师兄，是为给周印出气，折了周家老大半壁江山，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

    刘大壮收到消息跑来，气儿还没喘顺，只着重听见了“对付”二字，眼皮一跳。

    当初程改改送礼物的时候就说过，天堂鱼拥有很强的记忆力。当自己的领地出现新鱼，它会好奇地游来游去，打量陌生邻居，直到失去兴趣。如果天堂鱼和新鱼第二次相遇，它们又会很快发现对方是老熟人而失去探索兴趣。实验发现，这样的记忆力至少可以保持三个月，有的甚至能达到半年之久。

    “欸，妈、妈，别动手啊，戳脑门也很容易碰到神经……”

    “嘎？”

    好淑女转过头，看见传说中的人物，惊惴不安的表情布满脸庞。见势不对，沛阳赶紧迎上，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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