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床前两步的地方,阿阮面无表情地站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她。
易扬睁开眼睛,“你觉得那些刺客是大司马派来的?”
喜欢看温暖有趣的故事,偶尔做一些不那么着调的事情,关键时刻却又机灵而敏锐,十分上道。
“季南。”苏忌没有理她,直接唤道,“带阿阮回房去。看着她,不许她乱跑。”
大司马……霍弘!
“叮——”
阿阮想要恳求,然而苏忌冰寒的表情最终吓住了她,只好在季南的半拖半拽下出去了。
“新年礼物?”细长的眉微微扬起,俏皮又可爱。
“你怎么了?”苏忌忍不住困惑。贺兰皙虽然出身高贵,但这几天的相处过程中却从未耍过大小姐脾气。他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觉得她反复无常、薄情寡义。他以为自己是对的,可是到最后才发现,错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他。
从前没怎么注意,等到分开了才察觉,原来她的很多事情都已经烙印在了他的心上。
“我喜不喜欢重要吗?”她淡淡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可笑我曾经还以为,保家卫国是男人的责任。”
阿阮没有回答,她却什么都明白了。是了,一定是这样。所有疑点都得到了解释了。
“她在我十岁那年就去世了,走的时候还很年轻、很美丽。我听人说父皇曾经是很喜欢她的,只是后来慢慢厌倦了。”轻叹口气,无限怅惘的样子,“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母亲还活着,父皇是不是就不舍得把我嫁到魏国来了……”
“可你……明明很喜欢魏皇。”甚至愿意为了他付出性命。
“你……干什么?”这情景太过诡异,商霖都有些结巴了。
“师父……”她忍着痛,艰难地唤道。
这么长的一段话说完之后,商霖抬眸与苏忌对视,慢慢道:“难不成苏大侠竟觉得,我当时和表哥一起走了,反而是有情有义?”
夜色沉沉,易扬独自坐在椒房殿内,沉默不语。
易扬点点头,没有说话。
商霖知道自己猜对了,苏忌也好、阿阮也好,都是燕国的子民,“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事实就是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阿阮咬牙切齿。
苏忌闻讯过来的时候,两个女孩子都在冷风里冻了好一会儿了。阿阮自幼习武、身体康健,所以并没有怎么样。但商霖……
他于是站在她身后帮她戴发钗。可是就在他认真研究的时候,她却不安分地往他怀里蹭,还仰着头笑嘻嘻道:“昨晚上你偷亲我,现在换我亲你,好不好?”
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却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掩饰地别过头,他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她的目光。
苏忌冷笑一声,“师父?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父!”
虽然当时疼得厉害,但商霖的脚伤并不是特别严重,上了药再休息一晚便好多了。这场无妄之灾带来的唯一好处便是,苏忌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女徒弟正行着欺凌人质的可耻行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第二天再见面时阿阮便规矩了许多。
“自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但却与我没有干系。”阿阮低声道,“你放心,你死了之后还是能够回到魏皇身边的。他会在大司马的别院里找到你,为你风光大葬……”
那时候的她,当真是无比的惹人怜爱。
“你们……”商霖身子一颤,忽然懂了他们的打算,“你们要栽赃大司马?”
让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慌乱的滋味。
“我不是燕国人,也不是魏国人。我阮玉天生天养,没有母国。”阿阮平静道,“我这辈子只在乎师父一个人,所以,我不会让你来影响他的决断。”
商霖额上的冷汗都下来了。穿越过来大半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你……不喜欢嫁到魏国?”苏忌慢慢问道。
苏忌闭了闭眼睛,语气冷漠,“看来我这些年真的是太纵容你了,如今居然敢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来。若不是我今夜念着你心情不好,去给你送夜宵,恐怕怎么也想不到你居然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害人性命。”
霍子娆是贵妃,他又有了大皇子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除掉他和商霖,自然可以扶持大皇子即位。到那时霍子娆是太后,他就是大魏实际上的皇帝。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王海都能想明白,别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我从来没想过要影响你师父,你杀我没有道理!”商霖道,“而且我死了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你真的不怕?”
他还记得阿俊家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候她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连眼睛里都闪烁着怒意,看得他蹙眉。可是慢慢相处下来,他却发现比起凶神恶煞,她更多表现的还是柔软而体贴的那面。
上元当夜的行刺,苏忌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取易扬的性命,他只是想要栽赃霍弘。他是燕国人,自然希望魏国越乱越好,皇帝和大司马之间早就问题重重,此事正好可以激化矛盾。等魏国君臣斗得你死我活之时,燕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商霖觉得寒意再次上涌。我靠,这是个混不吝的主儿!
王海一愣,“不是他,还能是谁?”
白天演了那么一出戏,终于让苏忌对她改观了不少。商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只要苏忌对她的印象好一点,之后遇到什么事情也好商量吧?
生平第一次,他觉得狼狈。
如今朝中以他势力最强,且早有反心。从前没有动手一方面是没有准备好,另一方面也是想等皇帝自然死亡,可如今他这个皇帝越来越难捉摸,霍弘心中一定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