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舍得吗舍不得

    “住口！别说了！你别说了！我不愿意！不愿意！！”

    沈一帆怕她从床上晃下去，想扶住她稳定下来，但失败了。

    吴宇在一旁忍不住制止郑颖：“郑颖你别说了！小少爷他要受不了了！”

    “你好像越来越摸得到我的脾气了。你要是直接撑过来，我会让你走开到一边去。”

    郑颖的折腾并不表现在耍酒疯摔东西骂人打人什么的。她的折腾表现在喝完酒后格外话唠。

    他收回刚刚的不忍！！！他现在觉得吐死这个败家小娘们才好呢！！！

    她明明记得刚刚有几个人是两人打着一把伞回去的，因此不可能有多余的伞剩下才对。

    想推开她，但又怎么也舍不得推开她。

    她抓住沈一帆的手不放，拼命和他聊天，话讲起来像开了闸的水库，滔滔不绝挡都挡不住。吴宇立在一旁，忍无可忍地用手堵住了耳朵。

    她打着自己的伞，拎着那把多出的伞，走出门去，带着点疑惑地四处望了下。

    她拉住沈一帆的手，望进他的眼睛，问：“你舍得我吗？你如果骗你自己说舍得，我现在立刻从窗口跳下去！”

    吴宇：“……！！！”

    “我话没说完呢，你先别着急翻白眼！”她继续晃，“我讲这段煽情家史主要是什么意思呢？主旨有两点哈。第一，”郑颖不晃了，直视着沈一帆，锁住他的目光，不让他的视线有所闪躲，“你现在推开我，肯定是觉得你自己要死了，所以不想连累我，对吗？可是，沈一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我弟弟也差点死了，现在不也活得活蹦乱跳的！

    导演脸上挂满了对这个世界及这世界中一条叫做倪裳的生命的不可思议。

    郑颖停下脚步，怔了下，转回身来，有些疑惑不解地答：“倒也没什么事。”所以你是想要干啥？

    倪裳翻着眼皮看她一下，又半垂下眼帘，声音清凉地问：“在你们眼里，我这次进组来的目的，是什么呢？”

    思妍的台词一说完，导演欢天喜地喊了声“卡”。

    郑颖讲到这，停了停。沈一帆看到她给自己晃出了一脸的眼泪。

    镜头前，先是郑颖和倪裳在雨中对峙的画面。

    倪裳又笑了，笑容戚戚：“而即便这样，你却还是那么的喜欢她，这真让我无法甘心。”她笑着笑着，幽幽地说，“但她是个好姑娘。”

    “你等下有事吗？”她的声音在清凉的雨声中，被衬托得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但吴宇说什么都不走。沈一帆只好随他。

    两个女人从坐姿端庄自持内敛，渐渐变得歪里歪斜稀奇古怪。

    导演喊卡后，郑颖依然沉浸在又高兴又难过的情绪中。但她不是因为沉在戏中的情境没走出来，而是因为开拍前倪裳对她说的那句话。

    “沈一帆这个人真是很无聊，昨天他八成是吃饱了撑的，还特意把我叫过去，浪费我的时间跟我展示你这人到底有多好。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他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护不了你一辈子，所以希望趁他自己还活着，让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样哪怕他哪天不在了，冲着你的心性人品，让我能对你和善一点。”倪裳说到这时，冷笑了一声，“你那位干哥哥可真够有趣的，秀恩爱都秀我这来了！”

    他也眼底发酸，仰头看着天棚上的吊灯。

    吴宇帮着他把郑颖在他的豪华大床上安顿下来。

    环顾一周后，就要收回视线时，眼角连同目光都是一抖。她把视线再挪回去一些，定定睛，居然在刚刚拍戏场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看到了倪裳。

    十个数数完，他有点豁出去一试地大声喊：“开始！”

    郑颖忽然心里发酸。

    郑颖站定在倪裳对面。

    他该做的事，是对她放手。他这几天不也正在狠心地这么做吗？他不能功亏一篑。

    沈一帆问他：“去哪里？”

    他们匆匆赶到小饭馆的时候，郑颖和倪裳正互相搀扶着一步三晃地往外走。

    道具组按人头数准备了雨伞，大家领完伞三三两两往回走。郑颖让余友谊和导演一起先回去，她要去蹲个厕所再走。

    倪裳笑着半趴在桌上，问郑颖：“聊了一晚上，你怎么就不问问我和余友谊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一帆脸色越来越青。他抚住胸口，呼吸频率加促，但依然倔强地嘴巴紧闭不肯吐话。

    郑颖没有自作多情地直接走上去把伞撑过倪裳头顶。她相信和倪裳这么骄傲的人打交道，与其那样，不如像现在这样先问上一句：“你需要伞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郑颖的问题。郑颖顿了顿，想了一下，把伞斜靠在树干上。

    本来大家都应该休息的，可是天公翻脸，忽然下起雨。

    吴宇：“……”这么煽情的时候她都没忘放出自恋的威胁，也他妈没sei了！

    郑颖她居然，把又高兴又难过的境界，演绎得和这场雨一样，如实如幻，淋漓尽致。

    倪裳笑了。

    “所以我想，”郑颖大胆地猜测着，“你选在这个时间重新出现在友谊哥面前，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吧。要么追回旧爱，和他在一起；要么彻底死心，与过去做个诀别，然后接受那位硬汉导演从此开始新生。”

    看着倪裳冷漠中透着笃定的神情，导演半信半疑地走回到监视器后面。

    他只好走到她旁边的床沿上坐下，挡住她可能晃下去的可能性。

    郑颖从厕所出来后，拉灯关窗做善后工作时忽然发现伞筐里还剩了一把伞。

    酒壶一连溜地空下去。

    郑颖眼眶红起来。

    郑颖坐在床上，醉得晃里晃荡地，喋喋不休地讲着话。

    导演要崩溃了。倪裳在一旁等得有点不耐烦，走过来对着导演说：“您回去吧，坐下以后数十个数就喊开始。我帮你调动好她的情绪。”

    郑颖晃晃酒壶，空了。她像个不耐烦等待阿姨放饭的幼儿园小朋友，用两个拳头敲着桌子，梗着脖子叫：“服务员姐姐、服务员姐姐！酒呐？快给我上酒，快点快点！”

    郑颖甩开吴宇后，像个八爪鱼一样，反身一转，死缠在沈一帆身上。

    沈一帆垂眸看她，眼神里全是怜惜和心痛。

    郑颖听到了有人说话，迷迷糊糊地张了张眼睛。第一个映入她眼帘的人是吴宇。

    担心和阴郁一下爬到了沈一帆脸上。

    她的一连串诘问句让沈一帆脸色变得发起青来。

    不知道雨究竟能下多久，导演很担心这雨只下一会就停而来不及拍完完整一场戏，于是在各个环节上都拼了命似的抢时间。在他的夺命连环催中，道具灯光演职人员通通以最短时间各就各位。导演于是急火火地冲到郑颖面前，想方设法地调动她的情绪。

    倪裳自饮了一盅酒。

    半个小时后，沈一帆觉得自己应该打一打脸。

    倪裳挑挑眉尖儿：“都听听吧。”

    沈一帆一脸心疼地把已经昏天黑地不知世事的郑颖扶上了车。

    叫完，她和郑颖互相看着，哈哈笑起来，像两个神经病一样。

    郑颖：“你是想听官方的说法还是非官方的说法？”

    听完这些话，郑颖心里翻江倒海一般，耳朵里为天上的雨自动配上了轰轰的雷，她整个灵魂都跟着雨声雷声热烈了起来。

    “披件衣服，跟我走！”

    郑颖吸吸鼻子。有人上场来给她撑伞。

    回到棚里，导演宣布既然雨中的戏顺利完成了，大家就散了回酒店继续休周末假日好了。

    她醉眼迷离地看了一会吴宇，嘟囔了一句：“你不是我哥，你上一边去！”然后一巴掌把他推开，力气大得吴宇的后背直接亲上了电梯包了钢的壁。

    吴宇尖叫：“郑颖你别说了，小少爷真的要受不了了！”

    沈一帆却不。他听郑颖的这番磨磨叨叨听得格外用心。他珍惜的样子就好像以后再也没机会听到这番废话了似的。

    可是她很快就晃出去了。

    导演盯住监视器。他有点担心郑颖会不会又被倪裳的演技秒成渣。

    余友谊叹口气：“你应该看得很明白，她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所以你真没有必要针对她。”

    这回反倒是吴宇发了不忍之心：“……可是小少爷，她现在醉成这样，回到自己房间万一吐了也没个人照顾啊……”

    她忽然又笑了，笑声不住。

    沈一帆把郑颖带回酒店后，内心做了一番挣扎。

    在电梯里，沈一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那些汩汩冒泡的七情六欲，对帮忙扶着郑颖的吴宇说：“送她回她自己的房间吧。”

    导演：“……”

    倪裳：“余友谊，沈一帆，蔡窦，梁维远，万……万什么来着？差不多就是每一个和你接触过的男人吧。”点完人名后，倪裳忽然轻嗤一声，“我居然在你身上看到，一个女孩卖萌卖呆竟比卖风骚更招惹男人眼神。”

    倪裳看着她，忽然一笑：“陪我聊聊天喝喝酒吧。”

    可是怎么逼都是又难过又难过，没有开心……

    沈一帆静静地听着郑颖高一声低一声的讲述。随着她高一声低一声，她一晃又一晃，几次几乎正好晃进他怀里。

    他再听下去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拿刀捅郑颖，要么干脆捅自己。

    “我妈就问我，要不要放弃弟弟，让他安乐地走。我说不行，不能放他走，他欠我好多顿打，他就这么走了肯定不行！你们要治他，治活了以后万一他傻了，我养他一辈子。后来我爸妈就卯足劲给他治病，万幸他好好地活下来了，也没太智障就是比较一根筋。因为当初是我拿主意一定要救活他的，所以他未来的人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负责！不管他惹出什么祸，我都愿意为他担着！”

    郑颖和倪裳去了影视基地旁边的一家小饭馆。

    她往对面望，发现倪裳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余友谊说得没错，你只是看着傻，其实活得比谁都通透。”她抬起眼看着郑颖，缓缓说，“你都说对了。”

    情感上，他是恨不得把她俘到自己房间一辈子不放的。可是他的一辈子还能有多长？他太了解自己的情况，恐怕他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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