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手交给我

  顾青青嘻嘻嘻地乐：“我其实有个问题想问下啊，明天我见着你得怎么称呼你呢李老师？”

    顾青青一路奔向校园门口。这学期他们刚搬来新校区，对新的校园地形她还不大熟悉，路上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一号楼通常应该是最贴墙边的。于是她冲进了挨着校园大墙的第一栋楼。“腾腾腾”上到三层，找到第二个房间，门虚掩着。

    顾青青脸色一变，李梓正忍着笑把后半句说完，“……不过主要还是我想多赚点钱。”

    顾青青真想冲上去抓花他的脸！

    顾青青挣扎了一上午，终于在午休时壮士断腕地踏上了去教员办公室的路。

    顾青青无法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是……”

    顾青青问室友们赵雅在哪；室友们告诉她：“抵不住羞臊想跳山，现在被班长扯到一旁营帐里劝导去了。”

    “都不会？你可真行！你上课都干什么了？”李梓正端起水杯喝了口水。

    李梓正的桃花眼笑得弯弯的。“有就有吧，谁让我正好有这个权力呢！”

    “你说你除了劈腿连累别人还有什么人生价值吗？哦对，你的价值全是负号，不加个绝对值都出不来个数！”数学系的男生听到这里情不自禁响起掌声。

    顾青青一脸犹疑地走过去：“啥事？”

    她抱着女儿慢慢摇。

    顾青青很纳闷地问赵雅大家为什么要鼓掌，赵雅说：“因为被你擦黑板的速度惊呆了。你没发觉吗？你以前擦黑板需要一分钟，现在只需要十秒！青青，你是个奇迹！当然，别忘记感恩李老师，是他缔造了你这个奇迹！”赵雅的话气得顾青青差点把黑板擦吃掉。

    一星期之后的考场上，当顾青青拿到试卷后，双眼一瞪嘴巴张成O形，喔喔喔，这些题，她居然都会做！李梓正虽然没有给她划考题范围，但是他每天晚上逼她做的那些题全是考试的类型题！

    李梓正手指敲了敲行李箱的拉杆：“周末出来，我带你寻欢去。”

    顾青青嗫嗫嚅嚅讲了三个字：“擦黑板……”

    顾青青对这个肤浅的世界表示绝望：“你们三个只知道看脸的变态！”

    顾青青忙豪迈地拍着胸脯说：“这些都是小事情，不用谢不用谢，都起来吧，哈！”

    顾青青受不了了，一拍桌子问：“你笑啥？！还有没有点羞耻心哪你？”

    李梓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放在桌子上，手指一二三四四三二一地敲着桌面。

    顾青青想了想：“传说中建筑系系草那个吗？他怎么了？”

    室友们也呆一呆：“好吧青青，你想多了，和你没关系，据说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家设计公司，最近接的项目太多公司的人手有点忙不开了，所以他必须得回去主持大局！”

    渣男看着她笑得妖孽至极。

    顾青青看着他青葱长白的手指，眼神有点发直：妖孽啊，长了这么完美的一双手，简直让她这个手控有点把持不住。

    李梓正撇着嘴笑：“你这孩子还真逗，愧疚心是过眼云烟。”

    “李老师，请问黑板擦到哪里去领？”

    顾青青大学毕业那天，李梓正接她去庆祝，走到十字路口时，顾青青停下来。

    “是上课前擦，擦黑板吗……”顾青青想好了，这活交给替她答到那个猪队友小伙就好了。

    顾青青不干了：“李老师，之前我是顾忌你给我的考试成绩打不及格，我就没好意思跟你展开毒嘴模式，但现在不一样了，试已经考完了，你要是再有压迫我可就要反抗了！”

    对面那个渣男，不仅不因她的谴责而羞耻，反而在她喷了他十分钟以后，居然在嘴角泛起了很诡异的笑容。她更努力地措了点更狠的词儿骂他，谁知道她越骂他越笑。

    “你的检查内容里记得加一项辱骂老师，否则我会就打架事件上报学校申请记过处理。”李梓正声音里没什么起伏的告诫着李星。

    不久后的一天，她正趴在桌子上画设计图，忽然一抬头，对上一张超级美艳的脸。

    教员办公室里，顾青青涨红着脸低着头。她刚刚对李梓正提出了“希望李老师看在我为您擦了一学期黑板的分上帮忙给我画个考试重点吧”的要求。等待在寂静中渐渐变得让人焦灼。顾青青脖子都快垂断的时候，李梓正终于开了口。

    她最看不上这种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臭不要脸招蜂引蝶的男人，长得好看了不起吗？看人的时候桃花眼扑棱扑棱地翻什么翻？伤起小姑娘的心来咔嚓咔嚓地没人性，简直欠教育！

    一旁看到男女体态相差悬殊的李老师终于收起笑容不再看热闹。

    顾青青咋舌，手机屏幕这时蓦地一亮。

    “站那，让你走了吗？”李梓正用手指敲敲桌子，“回来！”

    她抱着女儿笑得心头一片温暖：“然后，你就是那个学校荣誉校长的女儿了呀！”

    顾青青想了想，诚恳地告诉李梓正：“李老师啊，下去再上来，我就不一定走的又是哪条道了呀！你容易被撂在这里风干成木乃伊！”

    顾青青花痴地往美女身边凑，“可是姐姐，李梓正和你我想选你！”

    不甘心只有自己沉浮在水深火热里，顾青青每天回到宿舍都会把李梓正给她出的题丟给室友们，并凝重地告诉她们：“这题必考，做吧！”于是室友们便抓耳挠腮地跟她一起沉浮在水深火热里。

    正酝酿下一番更毒的损话时，顾青青听到身后有人敲门，她回头，看到一个男生立正站好，冲着门里那个渣男叫：“报告！李老师，您找我？”

    顾青青脸色又变了回来。“好吧，听到你说辞职后可以赚更多钱我就放心了。”

    顾青青走近人群，室友一二冲到她身边，三下二下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

    “单身教师宿舍。”

    “你是哪个系的？中文的吗？太出色了！十分钟没磕巴一句，没说过半个重复的词！”

    顾青青颤巍巍地翻到目录页，手指头从上往下划拉一遍，没有一章落下：“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顾青青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我说你这人，没皮没脸得也是没谁了！别人谴责你的时候你能不能走走心惭惭愧？”

    为了让李梓正当回坐骑，顾青青铆足了劲儿地往山上爬。她的体能还是不错的，主要是肺活量好，这是从小和人犟嘴练出来的。之前是消极怠工所以爬得慢，现在认真起来了，她的速度蹭蹭往上窜，前方时不时一小撮人群的出现令她觉得挡道极了。于是她渐渐开始选一些人少的小路。等她终于哼哧哼哧爬到山顶的时候，骄傲地回头往下看，才发现自己选的路方圆几里地内除了李梓正就再也没有别的能喘气的活物了。

    顾青青低下头，看起来充满羞愧的脑瓜顶底下，实际却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猪队友，注定孤独一生！”

    “不对，时间对不上，按照你的语速，说完这些话还有好长时间，这段时间你在干吗？难道干站着听李星哔哔？不对不对，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发生过！”

    “抬头。”没什么起伏的声音，让人猜不透讲话人的想法。

    顾青青怔了怔，摇头答：“不是啊，我是怕男同学们看到我力大如牛扛着你还能身轻如燕，会惧怕和我搞对象！”

    李梓正抽了张纸巾擦干嘴巴，对顾青青说：“离考试还有一星期，这星期你每天晚上六点到我那去，我给你补课补到九点。之后你能考多少分，就看这星期你能释放多少悟性出来了。”

    “这位同学，从你表情上来看，你好像没有因为逃课而感到愧疚。”桃花眼笑得亮晶晶的李老师开了口。

    李梓正捞起那只爪子握在手里，笑弯了一双桃花眼。

    然后有人敲门喊老师报告，我才发现自己跑错了楼，误进了教员宿舍。

    “我是不是有哪里让你误会了，令你觉得如果是你来提出要求的话，我就会给你押题？”李梓正的声音不疾不徐，顾青青把他这番话听在耳朵里，觉得莫名羞臊。

    顾青青看着眼前完美得毫无死角的面孔，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感叹：“姐姐，你实在太漂亮了！”

    忐忑地敲了门进了屋后，她在心中对上帝激动地大叹一声“天助我也”——教员办公室里只有李梓正一个人！

    室友们都在奔走联系实习单位的时候，顾青青高枕无忧得让大家感到气愤。赵雅问她是不是早就找好地方了，她摇头晃脑贱兮兮地回答：“是地方死乞白赖地早就找好我了！”

    不知不觉到了期末平时的设计课上，顾青青主要精力都用在与桃花眼和黑板的对抗上，而她的室友们上课时间精力主要都用在对花美男老师美好颜值的欣赏上。所以顾青青和室友们有着共同的特点——画图技能是个渣。

    李梓正一边笑眯眯地听着，一边引导着她过马路。

    顾青青一捶胸口：“扼腕啊！你说咱俩清清白白的，居然还传出这事了，冤不冤得慌！”忽然听到她话锋一转，“真亏啊，还不如真有点啥事儿呢。”

    顾青青嘴巴咧得比刚才还大：“像！”

    听着室友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李梓正在他的公司职位究竟是董事长还是总裁，顾青青一时间说不清这个消息给自己带来的感受究竟是什么——是稀松平常，是新奇兴奋，还是淡淡失落。

    她站在峰顶看着不远处的李梓正，张牙舞爪哼哧带喘地对他叫唤着：“呼我贏了~呼~好像跑偏了呀~呼~你怎么站那不动了？呼～快过来准备准备，等下背我下山！”

    李梓正“噗”地喷了：“你这脑回路是按迷宫长的吧？”

    李梓正挑一挑眉：“少来，有的是人愿意替你答到！”他顿了顿，脸庞倏然靠近顾青青，“还有，我不是你老师了，下回换个称呼！”

    顾青青回到宿舍告诉赵雅给她报仇了。赵雅擦干脸上的泪痕凑过来搂着顾青青的脖子说谢谢。其余两个人感兴趣地问顾青青报仇的具体过程，顾青青企图只从走进男生宿舍楼那部分讲起，结果被室友们发现了漏洞。

    “不过还有另外的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赵雅的音调高扬得几乎有了一种鬼魅感，“好消息是，老头从这节课开始退休了！我们换了新的设计老师！他名字叫作，李、梓、正！”

    赵雅抽抽着断断续续地说了个房间号：“三、三零二！”吸了下鼻涕后，她又蹦出三个字来，“一号楼！”

    “给我擦一个学期黑板。”

    顾青青嘻嘻地笑，开始欢快地讲起这几天校园里发生的一切八卦。

    “据说校长开门见山就问李老师是不是在和学生谈恋爱，还说要他注意影响，本校不提倡师生恋什么的。”室友这样告诉顾青青。

    顾青青在见鬼的单身教师宿舍楼下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吸气，再呼气，反复几次后，她催眠自己把刚刚的经历翻篇。抬起头挺起胸，她决定继续勇往直前，一定要去把渣男教训到羞愧欲死。

    期末考试结束后与放假之前，学校组织了一次爬山活动，两个系为一个行动单位。顾青青所在的园林设计系建与筑系被划分到了一起，而活动的负责人好巧不巧就是李梓正。

    李梓正趴在她后背上笑。

    多年后，夜风习习，月色明媚。女儿窝在妈妈的怀里撒着娇。

    顾青青在李梓正的公司混得跟涂了油的泥鳅一样，和所有人都认识了并飞快地打成一片。只有一个叫秦好时的人，是李梓正的同学兼合伙人，她一直还没见到。

    再开学顾青青升了大四。

    她提口气，撒腿冲向挨着校园大墙的……第二栋楼。在她身后跟一道颀长身影。那道身影飘荡得不紧不慢地，活脱脱一副准备凑热闹看好戏的姿态。

    顾青青的白面皮上“腾”地一下着起了火。她颤抖着说了声“老师对不起！”和“老师再见！”，捧着脸撒丫子跑出见鬼的单身教师宿舍楼三零二室。

    李梓正却纹丝不动，反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顾青青对此次运动的积极性不是很高，爬山那天她走在队伍后面，不紧不慢懒洋洋地跟着，试图寻找机会开溜。蹭到半山腰，她左顾右盼观察敌情，想看看李梓正在哪，自己是否有偷懒的机会。忽然耳后响起一道幽魅的声音：“在找我吗？”

    CBD路宽人多，绿灯时两边过马路的人流水一样往十字路口中央汇集着，顾青青和李梓正差点被对流的人群冲散，好在关键时刻李梓正一把抓住顾青青的手，扯着她飞快冲破阻力人群到达马路对面。

    放假前，顾青青从室友们那里听到一个消息，托李星的福，李梓正被校长叫去谈话了。

    顾青青气不过推开挡在眼前的人群冲了进去，对着李星打开炮火：“我说你啊，把别人当成草，那你自己算什么？吃草的大牲口吗？还真有脸找人打架，当初劈腿的人不是你吗？我说你这强词夺理的脑回路也太让常人难以想象了，它是按迷宫状长的吧？”她说完发现自己无意间竟引用了李梓正的话，斜眼瞥瞥李梓正，她发现他正微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梓正给顾青青指着路，他们很快走到了营地附近。顾青青发现其实他们离营地真的不算远，只不过她背着个大肉坨子，于是觉得这条路真是有西天取经那么坎坷又漫长。

    李梓正默默听着，听到最后忍不住弯着桃花眼跟她一起笑。笑了一会儿，顾青青瞄着李梓正，甩甩刚刚被握过的那只手：“李老师，你刚刚对你的学生道德沦丧了啊！”

    “是的，同学，你、你、你认错人了！”

    顾青青缩缩脖子走了。背后传来李星激动的抗议声：“她也骂人了，凭什么她不用写？你就是和她不清不楚！”

    李梓正狠瞪着他：“回宿舍去！别给建筑系丟人了！”转头又看向顾青青，眯了眯眼问：“这位同学还不走是不是不太想走？那不如我就在这楼里给你安排一张床位？”

    “青青啊，你怎么说也给李美男擦了一学期黑板，粉笔面子是白吃的吗？冲这一点，你去跟李美男套题，他一准告诉你！”双赵雅真诚地鼓励顾青青。

    身后飘荡着讨厌的“李老师”忍俊不禁的笑声。

    李星认为那个男生“啃自己啃过的草”，是下他的面子；而那个男生认为李星是“地球是大家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两人一言不合扑到一起打起来。

    顾青青背着李梓正一步一步往山下挪。刚背上的时候，她这样对李梓正说：“哎哟李老师，你白长那么高个子啊，这体重跟小鸡崽儿似的，背着你我都能健步如飞啊！”走了两步，她开始有点喘了：“李老师啊，我说你的肉都是长在骨头里的吧，这也太偷着沉了！”再走两步她已经呼哧呼哧的了：“李……老……师……啊……你是不是……兜里揣石头了啊……这咋越来越……沉了呢……”

    李梓正把课本丟到她面前：“说说哪里不会。”

    李梓正眯着眼冲她笑：“几天不见你还给我改个名字。”

    顾青青甩着手爪子嘻嘻地笑：“等你道德沦丧我啊，李老师！”

    那桃花眼的男人笑得跟成了精的公狐狸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李星一脸委屈：“老师，这小娘们的破嘴，让你上你都整不过！”

    在李星离顾青青只剩几个拳头的距离时，李梓正步伐诡异地一晃就晃到了两个人之间，他不着痕迹地挡在顾青青身前握住了李星瞬时到达的拳头。

    “那位老师刚毕业没几年，很年轻，我跑错了楼以为他就是那个男生，结果骂错了人。”

    “挨着学校大墙的第二栋。”

    李梓正一把捞起她的手：“走吧，李老师带你安全过马路！”

    “建筑系任课讲师兼导员，李梓正。”“李老师”字正腔圆地回答。

    对方回复得很快：“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书桌前的男人把钢笔扣好放在桌上，彻底转过身来正对着顾青青，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抱起胸翘起二郎腿：“免贵，姓李。”

    顾青青叹气，每当这样的时刻，室友们的数学总是显得那么拔尖。没办法，顾青青只好把走错楼、骂错人的惨痛经历描述了一遍。室友们先是笑炸了，等反应过来后马上又惊呆了：“等等！青青，你说的是建筑系的李梓正李老师？”

    顾青青扶着李梓正一瘸一拐地往营地走，没走几步，他们听到从营地里传来闹哄哄的声音。仔细听，有同学正在扯脖子叫着：“李老师！李老师你在哪？这里有人打架啦！”

    角落里，李梓正看热闹看得直乐。

    对方秒回：“你要这么说，我可真要随便了！”

    大四下学期，顾青青已经基本没什么课，学校倡导同学们走出校园找家公司提前实习一下。

    “是的呀！所以青青啊，坏消息就是……你完蛋了！帅帅的李老师让你下课后去办公室找他呢！”赵雅兴奋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到对室友闺密的同情，“青青其实我们好想替你去受课后单独面见的惩罚呀！”

    李……老师……顾青青慢慢回头，看着“渣男”，迟疑地发声：“你……是‘李老师’？！”

    顾青青在一旁喜上眉梢。活该。

    顾青青咬咬牙：“不是不远吗？算了，当我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给自己积德还你吧！你指路，我背你下去！”

    美女噗地笑了：“好吧，冲你这句话，我决定输给你了！”

    李梓正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嗯……其实这应该也是个原因……”

    “看来你是听到了风声，赶过来送我的。还算你有点良心。”李梓正弯着桃花眼，笑眯眯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