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京城很小

    阁楼内比起破旧的外表要精致得多，里面有两个房间，外面的是一间简单的书房，里面是卧室，归晚踏进卧室，一个丫鬟坐在床边。

    明白她在担心什么，归晚苦笑了一下，她何尝想惹这一身的腥，但是性命攸关，她也是无可奈何啊。这事不能明说，如果告诉玲珑，又要平白惹出风波。

    “那么……”归晚笑笑，提醒他，“我对你的承诺全都兑现了……”

    注意到对方的眼里也有诧异之情一闪而过，归晚略一沉吟，心想这也许是个绝好的机会，把耶历交给林将军，然后再向林将军寻求解救之法，就不相信耶历能受得住刑部的重刑。

    可是现在见他瞪着凳子，难道是发现什么了？

    归晚暗里松了一口气。向着门口望去，四个士兵已经走进屋子开始搜查了。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救这个不明来路的异族男子。小姐做事一向分寸得当，别人常说自己人如其名，玲珑乖巧，其实真正做到八面玲珑的是小姐，她跟随小姐多年，从没见小姐做过有失分寸的事。这一回是怎么了？

    看到他钻了进去，归晚抚平床单，才从容地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自己为什么会记得他呢？是因为那日他穿着高贵，却付不出饭钱的事给他印象太深刻了吗？

    看到他如此自如的笑容，耶历说：“我们弩族人只要不在自己的家里，就会保持警惕的姿态。”

    风大了。

    虽然没有听到他任何答话，但是归晚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心里有点高兴，只要他把这话听进去，她的计划就一半成功了。

    归晚解释：“我在想，如果像将军这样搜，也许不会有结果，还不如，在他回弩族的路上伏击，说不定会有用。”

    两人并肩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个以一种沉闷低哑的声音说道：“已经通知林将军了，他从这里出去，死路一条。”

    归晚无语，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接着又听到城门发出声响，料想他出城了，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忽然泛起一个讽刺的笑容，她低语：“弩族人随时保持警惕吗？”低笑一声，她举手一挥，本来空无一人的黑暗中蹿出两道人影，转眼之间，来到她身边，分明是两个高手。

    不在乎被推开，但是后面一句话点醒了耶历，放开手，他定神看着归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回来的。”

    见男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大变，惊讶出声，归晚心中暗暗好笑。那一日听到他喃喃“索格塔”，昏迷后也有时叫出这个词，所以就想试试，想不到他反应如此之大。

    为难地看着归晚，耶历沉思了片刻：“我不能给你解药。”

    当然见过，他还在床底呢。

    京城真的这么小吗？林瑞恩听到他的第一句话，也有些困惑。

    归晚面色一变，朝耶历使了个眼色，又用手指了指床底，耶历明白意思，从床边坐起，立刻钻进床底。

    轻叹口气，她对着还在床边坐着的丫鬟说：“玲珑，你先回去吧。”三天以来，都是玲珑在相府和这里两处奔波，一直传递消息，照顾病人，她也该累了吧。

    是他，是那个晚上巷子里俊美的少年。

    忽然从东方飞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在旧阁楼的上方转了好几圈，忽然拍拍翅膀，咻地停在扶栏边，小小的鸽脑袋东转西转。归晚走近，低喃了一声：“终于来了。”抓住鸽子，伸手捏住鸽子脚上的环，从中抽出一张便条。仔细地看了上面的内容，微微有点失望。

    心里暗暗天人交战，他忍不住，看向低头喝血的少年，黑绸般的发丝，白皙如玉的肌肤，小巧的下巴，优美的脖子，还有……

    头脑一阵眩晕，他感到四周都在摇晃，忽然一只手扶住了自己，转头一看，少年在身边，他问：“我睡了几天了？”声音沙哑得吓人。

    没有答话，突然注意到对方把自己领到了里屋，林瑞恩脚步一缓。

    归晚像看着疯子一样看着他，提醒：“城楼上还有守兵。”

    两个士兵靠近了，耶历人突然动了起来，有如豹子般灵敏，抽出对方腰间的剑，动作迅速，干净利落，两个士兵连声音也没发出，就到另一个世界去报到了。

    望着黑暗，归晚没有表情，轻轻地说，像是说给身后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你都不能活着回去了，还怎么回来？”停顿一下，似乎心有不忍，她轻声解释，“真是残忍，谁让你是异族呢？多么无奈的命运啊……”

    还没等归晚开口，耶历忽然抢先问：“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知道他的名字。

    引着他走进屋，归晚心头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没有想到一个两全之法，回头看了看林瑞恩沉稳冷漠的脸色，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嫣然一笑，口里说道：“将军，前一日多亏你相助，小弟一直铭记在心。”

    这个人真的是挺有趣的，听到假名字，他一脸震惊，脸色一连三变，真是奇怪，告诉他真名，他又好像有点失望，看来弩族人也挺单纯的呢。如是想，归晚问他：“我的名字，你知道了，你的名字呢？”

    回过神，看见“他”指着里屋床边唯一的凳子，他倏地甩开“他”的手，看着凳子，也不知道是否该坐下去。

    “原来你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林将军，那日多谢了。”爽朗地和对方打招呼，归晚在心里提醒自己要镇定。

    很快就把外屋搜查完了，四个士兵走到林瑞恩面前，恭敬地站着，等着将军的命令。

    虽然只是一声很轻的叫，耶历如雷电般的利眼已经望了过来，“怎么？你听过这个名字？”

    看到他一脸的不解和不相信，归晚安慰道：“你别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

    听到这话，归晚心里一阵喜悦，终于把这个冷漠的少年将军给骗过了。这样想着，她看向他，眼神一接触，他竟然先别过脸。

    看到他喝了一口汤之后就愣住了，归晚催促：“不好喝吗？”

    慢慢从床下爬出，耶历用奇怪的眼光打量归晚，“你为什么要提议他堵住我回家的路？”

    想起刚才的事，耶历摆了摆手，“没事。”脸色沉静，有点严肃，归晚见了，也无话可接。

    当然听过，难怪他从牢狱中逃出来，难怪这三天的京城戒备会如此森严，难怪还听说林将军亲自领兵捉拿逃犯，原来……原来他是弩族王子。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风吹起，在黑暗中带走她的声音，沉沦在宽阔无比的城门间。

    看着众人离去，林将军头也不回地走了，归晚缓缓合上门，整个人靠在门上，吁出一口气，侧过头，对着床的方向道：“现在可以出来了。”

    但是这个少年不是普通人吧，他居然能把他安全地藏了三天，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想到这，他又提起戒备心，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突然被抓住手臂，归晚吃痛，抬起头，看着耶历一脸的震惊、疑惑、欢喜，听到他的问话，诧异了一下，平静地回答道：“是啊，我又没说我是男人。”

    按惯例是要连里屋一起搜查，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林瑞恩有点举棋不定，举目四望了一遍，他终于开口：“这里我看过了，没有异常。”

    看到她离去，归晚就着她刚才的位子坐下去，感到位子还有点微热。顺着床看去，他昏得非常沉，但是面色比起三天前的夜晚要好很多。

    如果别人突然对他伸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扭住他的手腕，可是当这个少年自然地伸手牵住他的时候，他只是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手已经伸了过来，正想甩开他的手，只觉得手上一阵温润细腻，低头一看，纤纤玉指，白皙细腻。

    耶历感到左手刺骨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醒来，眼睛慢慢地睁开，眼前一片模糊，一片光晕中，有一个人坐着，是谁？

    耶历正想开口，忽然看到归晚盈盈笑颜，那一晚在巷子中的遇见他的情形又回到脑海中，他把眼前这美少年错当成神灵，一时间竟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

    冷然看着对方的行动，归晚眼中显出一丝神秘莫测。

    轻点了一下头，林瑞恩一时说不出话。三天前，押送进京的弩族要犯突然逃出，他便服追捕，犯人是在这一带逃脱的，他布下天罗地网，却没有抓到人，整整三天，耶历是在人间蒸发了吗？整个京城全搜了一遍，却还是没抓到他，问题到底出在哪呢？会不会有什么地方遗漏了？

    归晚想：他不肯给解药，肯定是想我帮他离开京城吧，真是得寸进尺，那就暂时忍让吧，等得到了解药，他就别想活着离开京城。

    明明已经昏睡三天了，为什么还没醒来？想起两天前，大夫信誓旦旦向她保证，今天一定会醒，现在都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连一点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归晚带着讽刺地一笑，这个时候了，还能睡得如此香甜啊……

    想到这里，耶历真诚地说道：“余小兄弟，只要我能离开京城，在这之前，我一定会把解药给你的，你不用担心，只要不吹动谷笛，蛊毒在肚子里一辈子也不会发作。”

    加快脚步地靠近，一把抓住归晚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耶历神情喜悦，喃喃道：“索格塔，你是索格塔。”

    三天前，她吞下了“蛊丸”，为了寻求解药，她动用了丞相府的一切力量，甚至包括各地的探子，可是，三天来从各地收集来的信息竟是少之又少，望着床上昏睡不起的人，难道最后的希望还是在他身上吗？

    吃了六支百年人参，面色当然好了。归晚暗恼，她给他吃的是人参灵芝，他给她吃的是密毒。还真是天渊之别啊。

    越看越皱眉，归晚忍不住嘀咕：“怎么这么粗鲁。”在外屋搜查的士兵东翻西找，手下一点都不放松。

    “当然没关系。”归晚声音轻快，心底暗暗紧张。

    看着他，归晚恍然大悟，心里暗暗恼，早知道解药在她面前躺了三天，何需这么麻烦。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旧的阁楼上，站着一个少年，眼睛看着窗外，没有表情，凝神看着远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既然达成了不成文的协议，归晚又解除了随时毒发的隐患，一时间，心头一块大石放下，两人在卧室里，称兄道弟，谈天说地，也颇具乐趣。尤其是耶历说的塞外风景和人文，让归晚见识不少。

    隐约觉得答案不是这样，林瑞恩蹙起眉，张口说道：“我是来追捕逃脱的要犯，这几日，你可见过一个异族受过伤的年轻男子？”声音和他人一样是冰冷的。

    闻言，她一阵糊涂，正想问他什么意思，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他们的谈话。

    林瑞恩也看到手下士兵搜查，一想起“他”是女儿身，士兵们的动作在他眼里也显得有些粗暴。正沉思着，听到“他”轻轻一声埋怨，忍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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