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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眷恋岁月眷恋你又如何,你若无心我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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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林走近了一看,是鬼在当然吓人,但是人就更吓人,“程倚庭!你搞什么鬼?!凌晨两点多都不回家?!”

    于是隔日清晨,程倚庭尚未清醒,睡眼惺松时冷不防感到脖子里被挂了一个冰凉的物体,凉意沁人,令她即刻睡意全无。

    唐涉深看见这个人,像是并不在意她会出现在这里,只随口道了一句,“没事别随便来我这里。”

    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爱的。

    “哪有,欺负他有什么意思,”他笑笑,一把掐住她的腰令她大叫一声,他存心使坏,也存心使诈,“我只喜欢欺负你才对。”

    “她瞎说的,不好意思。”

    “哦?是么?跟我玩法律,好,那索性玩大一点。程小姐,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大方,事实上我已经容忍你的霍先生很久了,现在我不想再忍了,也没有必要再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他,我真的很想、很想将这个人,除之而后快。”

    管家见到他,大为惊讶,“深少爷?”已经好久好久,他没有回米过这里了。

    最要命的一种受伤方式,伤筋动骨,无药解痛。

    “恩?”

    身旁的男人勾唇道,“未必。”

    唐涉深眼里分明有一些水色,令人看了不禁惊痛。

    唐信想了下,缓步踱进办公室,一抬眼,瞧见唐涉深一身的杀性分明沾染了伤意,已经同样泛红的眼眶骗不了所有人。

    “找、找程倚庭小姐,这里是医院,”大概是被唐涉深不善的质感煞到,电话那头的护士小姐显然连语气都不稳,“按照程倚庭小姐的怀孕周期,她今天应该前来医院复诊。上一次,程小姐检查的怀孕迹象表明,她的初期孕期症状并不太好,所以医院方面务必通知她的家人督促她定期来做孕期检查……”

    程倚庭当然不知道,他看得见她。

    那是在两年前,他送给她的。

    一双手及时拦腰抱住了她。

    这两日在医院,医生反复告诫她的话不停响起:“程小姐,你的情绪波动不能太大知不知道?怀孕一个月的人,通常精神都会疲乏些,胃口也会差一些,但你的这些初期症状,显然已经比较严重了。为了宝宝考虑,你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风流换尽。

    只除了一人。

    所以他给她的信用卡、现金、支票、首饰,她统统都留在了桌上,只带走了他时常逗她把玩的那一条酱油瓶钻石吊坠,还有一两张已经看到磨损的影片碟。

    “不用抱歉,程小姐,真的不用,”老管家拍了拍她的肩,以一种长辈的方式对她讲,“深少他,偶尔也会发发少爷脾气,你千万不要和他较真,啊。以我们这些老人家的立场来看,深少有时候,发起小孩子脾气来。虽然看着很凶很狠,但那其实不是他的本意,哄一哄,他就没事了。”

    唐涉深声音性感、随意,“Londinium,凯尔特人所用的语言,意思是荒野。这个地方在拥有美好之前,必会先有杀戮与流血。”

    卫朝枫俯下身体,也坐了下来,和他并排坐在地上,淡淡地道:“程倚庭挺可怜的。”

    那一晚程倚庭的慰问电话是这么打的:“在忙?哦,好的,玩得愉快。对了,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一瓶酱油回来,家里的用完了,就这样。”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程倚庭脚下一滑,当下暗暗闷哼了一句,整个人朝地上摔去。

    程倚庭今时今日屈膝半跪在视听室的沙发旁,伸手抚过这一个昔日两人卧榻而笑的角落,想起那一句会绑你在我身边,原来到头来,他只是说说而已。

    “程倚庭”这个女孩子,他不要了。

    “恩?”她不解他的话中之意。

    程倚庭原本就是一个不会和人吵、不会和人争的人,她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他,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吵、和人争,竟还是在外人面前,竟还是在这么不堪的一个局面下。

    后来,他果然为她布置了这间。

    老林难得被呛得老脸一红这才发觉被程倚庭这个小年轻笑话了去,不禁摆正姿态,“程倚庭,现在是我在说你的事,不准扯到无关话题啊。”

    很多日子以后,程倚庭才晓得,这一句话,她不该说的,也不能说的。

    没办法,程倚庭这家伙,对他就是这种欠揍的态度。

    唐涉深的眼神没有温度。

    当场听得电话那头的唐涉深微微地磨了磨牙。

    要令唐涉深这样的男人分分寸寸地疼足一生,从来用刀剑架他脖、用手段夺他江山都无用,殊不知晃一个程倚庭的影子,就可令他负手投降。

    有时候,甚至委屈了也不能求全。

    “不准写了,”他以长辈的姿态没收她的铅笔,又强迫关掉了她的电脑,拿起她的包包背在她身上,这才看着她道:“听我的,回家去。你太需要休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么破的东西你还这么宝贝,对该宝贝的人却不见你宝贝,”卫朝枫踢了他一脚,闲闲地给了一句善意的提醒:“你脑筋清楚一点,嗯?喜欢人家就去追,吃个亏,哄两句,男人么!不要再抱着你这只破手机看了,你就是把它看得长出了一个苹果来程倚庭也不会回来。”

    没线索,那就找线索,就从程倚庭两天前打来的那一通录音电话查起吧。

    唐涉深轻描淡写,对她放水,“有什么问题想采访,你就去找付骏,告诉他是我的意思,能说的他都会说,不会为难你的。”

    尤其是今天。

    “我明白,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一种委屈,忍到现在才说,是我让你辛苦了……”

    放在心尖上去疼的人。

    卫朝枫惆怅地抚了抚额。

    他出其不意地对他来这一手,叫卫朝枫心知找不到理由怎么再可以对他狼心狗肺。

    提醒他程倚庭这三个字对于唐涉深而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不可千山独行更不可遗忘你我的存在。

    这一瞧,连游戏人间的卫朝枫,也忍不住对眼前这个男人肃然起敬:“双卡双待国产山寨战斗机?……唐涉深,多年不见,我都不知道你的品味已经如此独特!”

    霍与驰不愧是娶了曾经干过刑警这一行职业女性为妻的男人,每天翻看着关雅正的《刑警月刊》以助睡眠,日积月累居然也锻炼出了那么一点业余老警察的味道来!

    话音未落,大门被人用力拉开,程倚庭的身影飞奔而出,直直跑进专属电梯,“叮”地一声,直达一楼。

    紧张,这种人世间至微妙的情绪,是分人的。

    程倚庭垂了垂眼帘,想起今天她来找他的目的,是对他道歉的,“那晚的事,我……”

    “值不值,不是你有资格说的,”唐信眼神锋利,一丝悠闲下隐着杀性的刀锋,“我告诉你一件事,唐涉深曾经动用了关系把整个业界研究阿尔茨海默病的权威医生翻了个遍,一个个地把这些医生押回国内给程母治病,只为了程倚庭可以不再为她母亲的病掉眼泪。你想,这样的女人,是唐涉深的什么人?”

    “这么久,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连同事间出了意外你都会能帮就帮,能扶就扶。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单单对唐涉深,你从来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呢?”

    他分明听见了,她最后这一场,对他留的言——

    “你真难伺候,”唐涉深眯起眼,十分傲娇,“凌晨两点,你特地打电话给我,居然就是为了让我买一瓶炒菜做饭的酱油回来,不高兴。”

    “怎么,终于说到你的心事,令你舍不得了是不是?”

    就像是当程倚庭只是无关的人。

    春|水化暖。

    就在刚才,在程倚庭与他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唐信分明看清了,这个女孩脸上,已经有怎样的泪光决堤。

    “行行,这一次,我就让你去,”老林笑得眼中满是暖意,“倚庭,你可记住了,去找唐涉深谈恋爱可以,工作也绝不能给我落下啊。”

    没办法,程倚庭这家伙,对他就是这种欠揍的态度。

    程倚庭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你有那么多的不死心……”

    她跪下来,哭得连脸颊都碰到了冰冷的地。泥土的腥味,好冷,生凉。

    男人忽然收了手。

    “可以啊。”人生导师什么的,不止李开复,也是他的强项啊。

    说实话,这一对夫妻幸不幸福、想不想得开,实在不关他鸟事。卫朝枫是个懒人,对别人的私生活更是懒得不能再懒,丝毫探究的兴趣都没有。

    这是一个不疼惜起来就可全然忘却的男人。

    一瞬间,唐涉深终于,脸色大变。

    这一刻,他真的没有料到,程倚庭留给他的,还有更大的一个重击。

    转过了身,表情不动,“你说什么?”

    为什么还要示威呢?她淡淡地笑。

    唐涉深抓车赶回了家。

    即使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程倚庭这几天十分用力,是说,她对工作的态度。

    不费一卒。

    说真的,她真的好高兴。

    ——春风一度之后,程倚庭,你让我如何再学得会,玉门关外雍容进退不悲伤?

    程倚庭对唐涉深的伸手而扶、放水试温、温言询问、倒茶醒醉,这种种种,程倚庭究竟放了几分真心在里面?

    不经意一抬眼。视线触及床头那一件钻石吊坠,令人哭笑不得的酱油瓶形状,却在一刹那,叫程倚庭硬生生掉下泪来。

    想着这些,卫朝枫就微微有些牙疼,在心里骂了几句,手里的动作倒是丝毫没有停下,娴熟地泡了一杯醒酒茶,脚步一旋走去客厅。

    她来到卧室,收拾衣物,一件件一桩桩,犹如一场浩大的回眸。

    吃完早餐,程倚庭习惯性地收拾好碗筷拿去厨房,管家连连说“哎,我来我来”,程倚庭不好意思,主动把碗筷洗好后擦了擦手,管家看着她匆忙的步子,忍不住笑道:“第一次见到少夫人吃早餐会晓得要主动加餐啊,我们深少就不止一次抱怨过,说他每个月都不遗余力地想把你养胖一点,你却只吃那么一点,都让他很没有成就感。”

    他几乎不敢去想,那么柔弱的一个程倚庭,究竟是怎样重的伤,竟能让她连“孩子”这样大的事也没有了心念去对他分享。

    “哎哎,程记者,这种时候是千万不能低调的呀,”苏小猫指指排队的那条长龙,“等我们排队进去,那要排多久,早就被人抢走头条了好吗!快速进入会场,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闻言,唐涉深也没有一般暴发户般“不错,这马屁拍得老子心里舒坦”这样的心态,他甚至都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像是见惯了这种他一人动就牵百人制的场面,只对她道,“你脚扭伤了,不方便走动太多,等下的发布会你不用去了。”

    “是的呢,唐涉深从来不是好人……程倚庭小姐,好可惜,这件事知道得太晚了,跑不掉了哦。”

    这可怎么得了?!

    说实话,她对眼前这忽然不知打哪蹦出来的姑娘……不熟。

    明明那天晚上,就在她说出为了霍与驰和关雅正可以“放心”、她不惜和他有一个孩子以作证据时,他就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为什么偏偏还是不肯死心,为什么在见到她的方寸间就愿意再一次给她机会原谅她。

    情伤。

    长街落尽了风雪连屋檐也挂满了霜降一弯冷月再不见归巢的燕。

    SEC一年一度的年度新闻发布会向来是横跨各业界的重事。资本市场关注它,因它的召开以及发布的内容直接影响二级市场SEC公司股价波动:财经新闻界关注它,因它足以吸引大众眼球,头版头条一出足以影响销量:娱乐记者也不闲着,同样关注它,因为在SEC的各大发布会上,只有年度发布会是SEC最高执行人必定出席的一项行程,“唐涉深”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新贵意义,足以引起大众的好奇与想象力。

    闻言,苏言笑容全无,音调冷下来,“唐信,你我朋友之情数十年,现在你是什么意思?偏帮程倚庭?”

    他看着程倚庭站起身,看着她的表情从一瞬间的温柔如水到一瞬间的坚硬如冰,看着她就这样不动声色、决绝果断地,变回了从前那个“你如何过又与我何干”的程倚庭。

    老林顿时就笑了,“SEC的年度业绩新闻发布会向来是头版头条德兵家必争之地,多少后来的名记都是从这种大场面里走出来的。程倚庭,你这是走后门要我徇私啊。”

    当程倚庭来到SEC总部的时候,门外早已排成了长队,记者同行们工作热情十分高涨,抢新闻分明已抢出了杀气腾腾的气势。

    何其难过,他的“不伤”,恰逢她的“有伤”。当一个人做任何事,都想着如何能再看见另一个人,这其中想念的成分,可算得清有多少斤多少两?

    是不是?

    血流如注。

    程倚庭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清了清嗓子,“苏记者,你要想办法先进去那是你的事,我还是排队好了……”

    程倚庭抚额,“同学,你这个再漂亮,它能吃么?它能做菜么?它能么它能么,嗯?”

    他说说而已,她却当了真。

    一个人,连痛感都没有了,可怎么得了。

    程倚庭慢慢离开这个名为唐宅实则已让她耗尽一生感情的地方,拖着一个小型行李箱,渐行渐远。

    令她心底的一切挽留都止住在嘴边。

    程倚庭眼中分明倒映着深刻的伤痕,“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说他对她没有遗憾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她了?”

    以至于换下去的两年来,付骏同志都被这位年轻老板以“锻炼能力”为名,暗地被耍得团团转,难为我们的付骏同学还一心被唐涉深那一身“青年英主”的气质所吸引,誓要跟着深少走!

    说完,唐信偏头一笑,竟分明现出~丝杀意般的寂艳来,“嗯,‘永恒的女性,引导人类上升’,我看歌德的这句话可以改一改了。应该看一看会遇到什么样的女人,好女人固然如此,毒辣一点的,倒是会引导男人致命的。”

    想要对这个名叫唐涉深的男人,伸手去做的一场挽留,做到这里,可以了。

    “……”

    紧抿的唇线不发一言,唐涉深咬紧了下唇直到咬出血来,满目的暴戾与伤痕全是为了,一个名叫程倚庭的女孩子。

    一点点也没有放过。

    “放开我。”

    “嗯,”程倚庭倏然住了口,顿时羞赧,“那你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自己走了。”

    男人查看着她的脚踝,小心翼翼地揉捏。

    程倚庭脸上好难过。

    苏小猫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虽然她身经百战见惯了大场面,但唐涉深这人不好惹,这一点她倒是懂的,连忙快手快脚地扶起程倚庭,冲唐涉深笑笑,“自己人,呵呵,自己人。”

    “唐涉深,你一向是有风度的人,如今竟也学会做这种卑鄙的事。”

    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这是一个大问题。

    他说说而已,她却当了真。

    一旦爱起来,必定会付出至为协痛的代价,情字是刀,而他一意孤行到底应该不应该。

    他说“我们之间没有孩子,才是最大的幸”;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到今天终于可以为止了”;他说得那么少,却狠。

    难怪。

    开后门啊,这才是真正的开后门啊。

    唐涉深停住了脚步。

    程倚庭见过眼前这个女孩子,在杂志上。她知道她姓苏,是苏氏企业的千金,这两星期以来,陪唐涉深出人各大社交场合。

    “今天的发布会我会出席,替你撑住场面,”唐信淡淡地讲,对他道,“还不快去追?她哭成那个样子。”

    程倚庭抬手捂住脸,笑着哭起来。

    他上楼,“砰”地一声打开房门,不禁被眼前景象震住,整个人几乎倒退了一步。

    管家惊呼,“少爷——!”

    呵,情伤。

    电话重重掉落在地上,砸出厚重的声音。一旁的管家根本连靠近都不敢,垂手站着,说不出的心焦,几乎要哭出来。

    就是这一种态度,令唐涉深在刹那间,怒火中烧。这一场感情一路行来,唐涉深最痛恨的,无非就是程倚庭的“与我何干”。

    老林拍了拍程倚庭的肩膀,语气中有担心:“你和唐涉深……?”

    “因为不够格,”她抬眼看住面前的老者,“除他之外,我爱过另一个人。我对那个人……爱了整整八年。如果只是因为出现另一个人对我好,我便可以换一个人来爱,那么我这样的感情算什么呢?我怕这样的感情,到头来,反而会让人轻贱。”

    唐涉深甚至可以看得到这个女孩当日在此的一低头一抬眼,一黯然一伤神。

    循声望去,眼前女孩,睡眼惺忪,半醒未醒,看见她这位唐太太在办公室出现,显然也不意外,甚至都没有一丝惊讶,更确切地说,她根本没有把除唐涉深以外的人放在眼里。

    一个有能力成为第一、却懂得不争先只第二的男人,才至可怕。

    时至今日唐涉深终于懂了,“程倚庭”这个名字的存在,无非是为了对他印证一件事:人生有时,实在是一件很没有意思很无奈的事。骄纵如唐涉深,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承认,“也许我们之间,唯一庆幸的只有,没有孩子这件事……”

    唐涉深的世界,天塌地陷。

    “……”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唐涉深截断她的话,声音平静,“发布会半小时后开始,我暂时没有时间可以给你。”

    正埋头专心写稿的程倚庭听到这一声,抬起眼睛,看见来人,这才恢复了一点思绪,“是林老师?”

    “脚踝,”程倚庭声音很低,更有很多的紧张,“有点疼,不过只有一点点,应该没事的。”

    “俗语说得好,无风不起浪,”程倚庭淡淡地回应:“是假的,真不了;如果是真的,也假不了。”

    方才唐涉深对她讲出那一些话,短短数句让她痛彻筋骨,就已然让程倚庭明白,她的后路不是后路,她的余地不是余地,她根本没有金刚不坏之身,她有得只有赤手空拳,以情爱支起的柔弱肉身一条。

    唱片CD机中正放着Brain McKnight的《Back A One》,轻柔的抒情曲,Brain那一把略带沙哑的好嗓音低低地唱出那句“cause one ,you are like a dream come true。”程倚庭曾经非常喜欢过一部旧电影,其中有一个片段,男主角对女主角说“你对他,还有未尽的事吗?如果有,那你就去做,我等你就是了”,他说完这句话,Brain的歌声就低回地沙沙响起,分不清是音乐成就了电影,亦或是电影成就了音乐,他就是这样在年少时代的程倚庭心里,投下了剧烈的回声,以至于在今后的人生中,每每听到这一把蓝调旧嗓音,都能使她想起久违的温柔。

    “我么,当然是会像对待你一样去做了。”

    那一夜风月,你对我笑言深知身在情长在;如今风霜尽,只独留我怅望江头江水声。

    霍与驰做事,从来都斩截,否则,当年如何会有得好心力说服自己去对程倚庭放弃。

    他也是。

    明月夜。

    程倚庭收回手,闭上了眼睛,心如死灰。

    身旁跟着的人无一不在惊呼“深少没事吧?”,他只皱紧了眉,只觉连这一扇缓缓合上的门连这一只硬生生受伤的手都似一种提醒。

    这成就了唐涉深生命中的经典,也注定了唐涉深生命中的败局。

    这么破的玩意,居然能让唐涉深如此紧张,必定是重要的人送的。

    程倚庭坐在床边,赤脚踩在地板上,抱住了双腿,眼圈渐渐泛红。

    他却把自己深锁室内,宁愿整夜整夜为她失眠。明明电话就在手边,也不愿伸手拨号听一听她的声音,就这样喝他的酒醉他的情,一点点失去了她的消息。

    卫朝枫靠在他身后的沙发背,斜斜站靠,淡淡地劝,“那种玩法,你过分了啊。”看了一眼唐涉深肩头渐渐淡去却依然留痕的牙印,卫朝枫没什么情绪地告诉他一句话,“程倚庭会伤心的,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伤的。”

    “呃,这和我有关系?”

    主编对程倚庭十分满意,制作人也对之连连赞赏,以程倚庭过去的习性,在这种时候必定会隐藏锋芒,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职场凶险,程倚庭不是初入这个圈子的菜鸟,心里明白这个圈子有这个圈子的游戏规则,太过耀眼以及太过沉寂,都必不是好事,这个世界是有游戏牺牲者这回事的。

    “他知道,”程倚庭的态度是那么坦然,丝毫没有谎言的痕迹,“他最近很忙,不要打扰他。”

    才是唐涉深心里的天下第一。

    对唐涉深这种人而言,紧张感更多的意味着刺|激,身在尔虞我诈的世界中心,唐涉深从风浪里活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早已历练成为一个不轻易紧张的人,他控制紧张,甚至享受紧张。

    她没有真心。

    “嗯,”程倚庭点头,“兵家必争之地,头版头条的新闻,无论哪一家新闻社都是会重视的。”

    唐涉深在一瞬间放任了自己的怒意。

    他的眼神阴郁得犹如鬼火幽燃,字字发狠,“程倚庭,你没有良心。”

    未曾料到,一语成谶。

    “嗯。”

    管家一见是自家少夫人回来了,心里一颗大石那个落地啊,连忙就迎上去了,“程小姐!你可回来了……”

    你若无心我不留。

    “程倚庭,我唐涉深,对你必定,奉陪到底,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很辛苦的,这样的人生。

    “我有努力去做他的妻子,但是……”她低下头,一并连人生也低到了尘埃,“……但是,我不敢”

    “我……”

    与你相始今,我自独憔悴。

    唐涉深没有说话,仰头朝后倒去,抬起手臂遮住眼帘,屈膝直直倒卧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唐涉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站了起来。

    昏沉中,唐涉深对她讲的那句伤情话,“也许我们之间,唯一庆幸的只有,没有孩子这件事……”,一遍一遍,循环播放在程倚庭渐失意识的脑中。

    在过去那么多年的日子里,程倚庭就是唐涉深生命中欺花胜雪的美、温良潜藏的好。

    然而现在,是怎样。

    “……”

    唐涉深敛了下神,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今天过来,也是为了SEC的年度发布会?”

    老林对她鼓励道。

    唐涉深就是这种男人。

    已经凌晨三点了,明早还要进货开工,他实在很想去睡觉,但唐涉深这个样子他又不忍心不管。他没有谈过恋爱,但凭着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的经验,他也知道这时候绝不可能以一句“想开点,没事的。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煮一碗麻辣烫吧”忽悠过去。

    “……”

    呵,他这一欺负,真的将她这一生都欺负掉了。

    “好啊,我不说了,”程倚庭笑容稍减,又拿起铅笔,准备继续写稿:“我还没有写完,准备今晚写完它。”

    可是程倚庭对另一个男人,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震摄于唐涉深的来者不善,一票传媒一时间竟都静住了,外围的一圈,已开始悄悄散去。

    苏小猫苏记者,简直久仰大名。

    “哎哎,程记者,我们很熟的呀!”这姑娘一点也不觉得羞愧,也一点不怕生,一个劲地蹭上去,牛皮糖似地,“我是苏小猫,华夏新闻集团的。所谓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呀!”

    唐涉深已现的杀性未收,唇间飙出一句话,“出去——!”

    唐涉深是在四天后才发现事态的严重性。

    程倚庭听到唐涉深的名字,那种紧张感又回来了,搓了搓手,有微微颤,“很抱歉,因为我的关系,他已经两星期没有回家了。”

    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他却浑然不觉。

    她捂住腹部,有些隐隐的了悟。

    “我理解,这种自信也许连你自己都不自知,你只是自然而然地那样做了,从来也没有去想过为什么你会单单那么敢对他那样。”

    她先打开了视听室的门,走进去。这间视听室是唐涉深大手笔之作,犹如一间小型电影院,只因为她多年前说过一句“啊,要是在家里看电影也能像去影院那般惬意就好了”。

    唐涉深的怒意直直上窜三分,“程倚庭,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你装情圣的本事越来越好了?程小姐,你为什么不大方一点,承认一下一从前你从不在意这些,是因为根本没有对我放一点真心?所以现在你的这些质问算什么,心血来潮、逢场作戏,你想发脾气所以需要我陪你配合玩一场?”

    “哦哦,”管家不疑有他,“好的。”

    “倚庭啊,”他看着她若有所思,“有一个问题,是只能由你自己去想明白的。”

    唐涉深悠悠地笑了笑,想起自家特助那一对深黑的熊猫眼。

    “什么意思?”老林惊讶,虽然年纪大了,但老林同志的浪漫主义言情思维却一点都没退化,脑海里立刻蹦出几个词:“难道你们是……契约情人?!到时间了就自动离婚的那种?!”华丽丽地就展开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洒拘血剧情。

    唐信笑笑,话锋一转,又恢复成一贯的闲适姿态,“只不过,唐涉深现在对你不追究,是因为他为了一个程倚庭正神魂颠倒脑筋不清楚,等到他脑筋清楚变成曾经那个清醒的唐涉深,你的下场可能就不会太好了。”

    原是我爱看天你来陪的情分。

    唐涉深放下程倚庭,稳稳地将她安置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抬起她的脚,“刚才哪里扭到了?”

    “和我有关系吗,”程倚庭举步欲走,连试探的欲望都没有,她甚至还有好风度笑一笑回敬,“名少风流,如今你忙,如果我也像寻常女孩家那样对你追根问底,你说那怎么得了。”

    程倚庭抬手擦了擦眼底溢出的水光,收拾了视听室内放着的他和她一起看过最多遍的两张碟,拿在手里,走了出去。

    老林沉吟。

    霍与驰沉吟着,定下追查计划,去电脑室调出了电话录音。

    程倚庭静默良久。

    她听见周围有声音不停想要叫住他,说“深少,会议室已有人在等”,他也不听,薄唇动了动吩咐下去“让他半小时之后再来见我。”叫她一瞬间伸手圈住他的颈项,靠在他的胸前,众目睽睽之下拥紧了他。这一刻,她真的不争气地只想承认,她真的,离不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在有过一段名为“程倚庭”的伤势之后,这个男人显然,更为不伤了,甚至好似,能持续不伤至下半生。

    程倚庭哭到干呕,捂住腹部,不住地痉挛,甚至于终于让过路行人都看不下去、担心不止,有好心青年恋人急匆匆招来了出租车,另一名青年男子一把抱起早已痛得倒在路边的程倚庭,送她去了医院。

    为程倚庭寻遍全城去买这样一个古怪吊坠的人,出钱的是唐老板,跑腿的自然是我们苦逼的付骏特助!

    话还没说完,苏小猫已经一把拽过她的手,朝贵宾特别通道飞奔而去。保安见状,立刻表现出日常训练的素质,以城管的气势大喝了一声,“干什么的?!”程倚庭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苏小猫这家伙该不会借着她的名义捅娄子吧?!

    “林老师,”程倚庭截住他的话:“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就请您,替我保守这件事好吗?”

    那是在两年前,他送给她的。

    就在程倚庭惆怅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哎哎,这么巧呀!程记者,今天也来采访?”

    老林看在心里,不是滋味。

    程倚庭简直倍觉丢脸,拽起苏小猫就往外走。然而我们苏记者一只脚都已经跨入了SEC总部的地盘范围,怎么肯跨出去!只反拽着程倚庭进去,“有便宜不贪你傻呀!你傻呀!……”

    当他被卫朝枫截住,任由这个卖麻辣烫的家伙目光凌厉地把他带离了夜场,留下他的一大堆客户瞠目结舌。

    程倚庭这下想起来了。

    夜色中,她终于开口,“四天后,SEC会召开一年一度的年度业绩汇报的新闻发布会,我想去。”

    卫朝枫见状,一时好奇,顺势捡起那支电话。

    “终于听到你这么说,程倚庭……”他笑了下,似乎也没有太大的意外,只是低头的刹那眼底那一抹寂灭的委屈瞒过了所有人瞒不过他自己。

    说到底,不过是他有心,放她一马。

    对她收刀。

    所以说,对一个人用情无疑是一件很令人称赞的佳事,可是当用下去的情收不回来也止不住的时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谁也不帮,”男人耸耸肩,一派悠闲,“只不过是事关唐涉深,我才有兴趣瞧一瞧。”

    苏言变色。

    唐涉深语气冰冷,“你以为,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疼痛才是引爆欲望最好的药引,一夜间唤醒了这个男人本性中全部沉睡的杀性。

    果不其然,从电话中旁敲侧击的结果是“倚庭没有回来过”。

    若非身为局中人的他有心放一马,否则单凭她一次又一次的抱歉,他怎可就将一切痛苦一并倾卸。说服自己去包容,是一件不易事,而他做到了,且做得毫无破绽。程倚庭知道,这个男人,没那么简单,一个极具野心以及手段的男人表现出来的那些平静到极致的不争,不战,不痛,不言,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接下去的两天时间里,程倚庭的行踪成谜。

    程倚庭对这种阵仗倒是早已习惯,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总觉得有“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见唐涉深那个混球,想当年他粘着我都不理他”这样的念想一闪而过,让程倚庭心里仿佛有一道坎,五味陈杂说不出个滋味。

    这几年,他们经常在周末的傍晚,他深陷在沙发上,她就蜷缩在他怀里,然后放黑白旧电影。

    苏言语气不稳,“程倚庭为了一个霍与驰摇摆不定,我只是为唐涉深不值。”

    唐涉深在这一时这一刻,微微低音,眼睁睁见着他的左手已被玫瑰枝条刺伤入骨流了一地的血嘀嗒嘀嗒。

    再次被他抱进这间最高执行人办公室,恍如隔世。

    她记恨霍与驰,记恨了整整数年,她为这个男人一醉到底尽余欢。

    “说这种话之前,麻烦程小姐先看看清楚你自己。程倚庭,我认识你之后,才懂得了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

    唐涉深脸色很静,“为什么这么说?”

    唐信,这个SEC里影子般的人,唐涉深的心腹,传言SEC中见不得人的杀性事、洗不干净的钱,只要经这个男人的手,搬上台面,就会变成温温和和的新闻、干干净净的收益。

    唐涉深收回视线,又像刚才那样看着落地窗外,声音平静,“没关系,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

    “她心里的人,不是我。”多可惜,多年前,他就晓得这个悲伤的事实,偏偏不死心,还要以身试毒。唐涉深笑笑,笑容里分明有那么多的难过,“有资格去疼她是一种福气,可惜我没有这个福气。”

    他仿佛看见。

    碧波心。

    此次新闻发布会循例在SEC总部媒体见面视听室举行,从总部大楼门外开始,媒体的长枪短炮就不放过任何一个出席本次发布会的有关人士有经验的媒体早已采取分工合作的必要模式,让没经验的菜鸟扛着摄像机在楼外拍摄,有经验的则进入视听室打人敌人内部进行伏击,目的都只有一个:不惜一切代价,挖新闻,抢头条!

    有一种男人,会让人不敢惹,因为他狠,这种狠甚至不必用语言来表达,甚至也不必用声音来渲染,他抬一抬眼,目中就自有厉光暴长令你不敢不收兵称降。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可以让这个心性淡漠的女孩自绝到这种地步。

    从来都是两个人。

    一袭单衣凉意如烟,连离开的步伐都出落得恬恬淡淡,好似世间一切起落沉浮又与她何干,即使从此知往后的日子也许就会一个人伤心地过下去,但只要有他留给她的小生命陪在身侧试问伤心又何妨,要知这萧瑟人间自古温润女孩子看透情来才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俏艳杀。

    此时的卫朝枫倒是又恢复了纯良的面貌,竟然还礼貌地抱歉了一下:“刚才是逼不得已,下手重了点,不好意思。”

    霍与驰道了声“谢谢”,举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低头思索数秒,拨通了程倚庭父母家中的电话。

    他接过电话,音质冷意重,“唐家,哪位?”

    直到今天。

    她揶揄着他,“身为局外人,当然可以说得轻松,那如果局中人变成你,你会怎么做?”

    她不能忘记,唐涉深在最后那一晚说这句话时眼里有怎样的心灰,表情有怎样的意冷。

    程倚庭站直了身体,这是她自那天和他走散了之后第~次能够再见到他,明明是欢喜的,明明她就是来找他的,但不知为何,触及到他的眼神,她满腔的欢喜却最终只变成了一句:“打扰了,很抱歉,我们马上出去。”

    并且从此以后,都只有他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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