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面子,杨静,回头我得跟你哥说说。”
“那正好,我请你。”
陈骏低头看着她,眼里刚腾起一点怒火,却又渐渐地熄灭了,代之以更为深沉的痛楚,“……有这么难吗?”
陈骏也笑了,“你应该没没闻过福尔马林是什么味儿。”
很长的沉默。
陈家炳看着他,“去吃晚饭?”
杨静脸上笑容淡了,突然有些无措。
她手指很冷,像去年夏天,他将她从河里拖出来一样。
她匆匆扫过一眼,有片刻,脑中骤然一片空白。
错过了三月,很多的花都谢了,但有大片的绿,倒映在湖中,湖水都被染成极为深沉的苍色。
陈骏把杨静的包递给她,“你坐着,我去买两瓶水。”
“是么,”杨静看他一眼,“我反倒觉得,你很适合。”
杨静抱着自己的包,安静坐着,视线被前方随风拂动的柳条带跑。
“不低于人均三百。”
陈骏瞥见她另一只手里捏着手机,伸手去拿,“出什么事了?”
杨静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
有这么难吗?说杨静,可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嗯,”陈骏挺直了后背,“我听听看,你怎么夸我。”
陈骏愣了一下,“尽力什么?”
如果知道,打死她也不会来参加这比赛。
“尽力……”杨静仍然埋着头,声音有点哑,“配合你的治疗。”
更不敢再将她抱得更紧,怕她是一阵风,越用力散得反倒越快。
“相信我吗?”
随即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沉到最后,“哐当”一声落地,溅起漫天的尘土。
她赶紧地应了一声,还没抬头去看,一只手按住她额头,往上一抬。
“没有,好闻吗?”
杨静眉头蹙拢。
陈骏伸手,缓缓地捏住了杨静的手。
是陈家炳。
“对不起……”
陈骏低声说:“别太逼着自己。”
然而拗不过,包还是被陈骏拿过去拎在手里。
陈骏笑了笑,“其实我不该学医,在人身上动刀子的事,不适合我。”
陈骏笑说:“要不我跟你换个专业试试?”
陈骏倒是神色平静,“新开了一家铁板烧,带你去尝尝。”
“没事,刚到。”
他下过一百回的决心,每一次见她,却总觉得,一旦他松手,她就会只真正走入一个再也不会对她敞开的世界。为了目前这哪怕只有一线的小小缝隙,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犯贱。
陈家炳似是很满意她这反应,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我不行,我怕见血。”
杨静垂下目光,很轻地“嗯”了一声。
等回过神时,发现包里手机在震。
她没化妆,看着有些憔悴。
杨静点头。
“杨静,你不能总是这样……我是真心疼你,可我怎么办?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了……”怀里一把消瘦的骨头,像是一用力就能捏碎一样。
想也想不明白,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
杨静这才发出声音,“……嗯。”
阳光白花花亮得晃眼,对面湖中三两只鸭子正在凫水。
整个三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杨静来不及梳理。她甚至来不及伤心,就稀里糊涂被拉去参加一个口语大赛,头等奖奖项颇高,三万的奖金,还有个团队奖,赢了送四套三亚的往返机票。
一声极轻的叹息,“……这对你不公平。”
杨静望着车子汇入主干道,消失不见,将心里那股微妙的不舒服感压下去,继续往西门走去。
杨静下意识往后躲,然而已经迟了一步。
陈骏手臂收拢,“你答应我,就是最大的公平。”
陈骏却将她肩膀虚虚一揽,“小心车”,说着往旁一绕,走在她左侧。
杨静没说话,拿手背抹了一把眼睛,从石阶上站起来。
片刻的沉默以后,陈骏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带过了这个尴尬而微妙的瞬间。
杨静一愣。
“有吗?”陈骏赶紧抬起手臂嗅了一下,“我出门全身衣服都换过了。”
到达碰头地点,便看见陈骏遥遥地朝她招了一下手。
她心里一时闪过数个念头,知晓与陈家炳硬碰硬占不到任何好处,只得隐而不发,客气道:“谢谢您赞助比赛,等您回旦城,我让我哥请您吃饭。”
“杨静?”
周末,杨静出去跟陈骏吃饭。
怀里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只鸭子已经游向远方不见踪迹,涟漪渐渐荡去,越来越浅。
陈家炳没说话,瞅着她。
陈骏蹙起了眉头。
杨静赶忙说:“不麻烦您了。”
潜意识里,她一直在等着今天,等着心里最后那一点孤悬的幻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