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断舍离（下）

    夜似乎更冷，杨静半边脸颊都埋进衣领里。

    杨静咬着牙，眼泪一滴滴砸下来。

    “杨静……”杨启程哑声开口。

    没有等杨启程的回答，她即刻转身，像一缕风一样飞奔而去。

    杨静看向他，“……留几天？”

    可再也落不回他的手中。

    晚上，后海灯光璀璨。

    杨启程已到跟前，低头看她，“跟你说几句话。”

    杨静睁大眼睛。

    两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去，车先停在杨静的学校门口。

    杨静“嗯”了一声。

    不知不觉，手里这杯啤酒见了底，杨静把空杯往旁边一放，蓦地站起身，也不管杨启程的反应，冷硬道：“回去吧。”

    “去颐和园？还是去爬长城？”

    冷风从耳畔擦过，发丝被吹起来，拂在眼前。

    杨静立即停下脚步，转头，却见杨启程急匆匆走过来。

    “……我不答应你。”

    她没回头，两手插/进外套的口袋，低头飞快地往宿舍方向走。

    她目光茫茫，望着某一间教室的窗户，那隐约的歌声却渐渐清晰起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女声：

    杨启程缓缓呼吸，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楚，“你懂吗？”

    他额头贴住她的额头，声音沉痛，“听我说。”

    “不是……”

    眉，眼。

    经过一栋教学楼的时候，杨静隐约听见似有歌声。

    杨静脚步一顿，转头看了一眼，轻咬着唇，摇头，指向他手里的袋子，“我穿这件。”

    音乐从店里面飘出来，邻座几个本地人，卷着舌头胡侃。

    往宿舍去的路上，有条林荫道，杨静走在最外侧，身影完全融入树影之中。

    “不是。”

    杨启程静默不语。

    杨启程：“好。”

    半晌，杨启程终于开口，“……杨静。”

    她手指捏着啤酒杯，别过目光，看向湖水的方向，声音不带什么情绪：“……我明天，可能没时间了。”

    杨静抿了口啤酒，问杨启程：“明天想去哪里玩？”

    懂吗？

    杨静目光低垂，定在杨启程指间，一缕烟雾飘起，又很快散了。

    ……

    “照顾好自己。”

    残忍的话，总得清醒着说。

    杨启程咬紧后槽牙，静默片刻，忽然一步上前，手往她脑后一按。

    像两棵树，没有拥抱。

    “好。”

    杨静微抿着唇，没再做声。

    “……懂。”

    话音刚落，杨静眼泪滚落而下，声音哽咽，全都堵在了喉中，“……你不必非得来再拒绝我一次。”

    他们坐着的位置，能看见湖水，灯火揉碎在水里。

    “我问你，懂吗？”他声音这样的苦。

    “……我从没被教过做一个好人。”

    “……你或许不知道，对我而言，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不是你后来挣了多少钱，住多大的房子，开多豪华的车，也不是我考了多少分，拿了多少个前十……这些都不重要，”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再也没法跳动，却仍然站得笔直，隔着泪水，看着夜色中的身影高大的男人，“……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在扁担巷……”

    走了一天的路，两人都有些累，吃过晚饭以后，随便找了家酒吧，在外面椅子上坐下休息。

    她是一只风筝，终于挣断了线。

    ……在你身边，才是我的家。

    前方是教室奶白色的灯光，人群的欢笑似远似近，她终于从浪潮中的孤舟回到了安全的陆地，可这本该真实的一切，却远得如同一个幻象。

    杨启程伸手想去摸香烟盒，又克制住了。

    但为了杨启程，她愿意遵守一贯为她嗤之以鼻的道德，即便这仿佛一条绳索，勒得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