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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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突然有个人捧出一枚太阳：来我身边，你不用这么辛苦，我可以给你温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中考当天艳阳高照。

    病房里，缸子躺在床上，杨启程坐在床边，身旁站着厉昀。

    杨静看向天上，月亮悬在上面，像是浸了水，毛绒绒的。

    杨静冷淡地向她瞥去一眼。

    “我在宿舍外面，出来登记。”

    杨启程扭头一撇，手臂上一道擦伤，“没事。”

    杨启程鼻子里笑了一声，“吃没吃晚饭，请你吃油焖大虾。”

    杨静没动。

    杨静脚步微微一顿。

    下课铃叮铃铃打响，厉昀暂时收住话头，“……晚上想自习的仍然可以来教室，科任老师都在办公室，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好了，祝大家中考顺利，下课！”

    她以为自己和杨启程是一样的。

    她如梦方醒，恍然抬头，却一下对上厉昀探寻的目光。

    杨静急忙道谢，又问他吃了没有。

    拉拉杂杂的，理出了两个大箱子，数个小箱子。

    “我已经托人在找了，你好好考试，别让你哥担心……”

    杨启程没说话，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烟点燃。

    杨静呆愣地抬起手指，碰了碰自己嘴唇。

    “缸子哥什么时候能出院？”

    杨静回宿舍洗澡换衣，去食堂吃过晚饭，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陈骏几步走过来将她一拉，沉声说：“程哥有消息了。”

    杨静仍然摇头。

    两个人机缘巧合凑在一起，可以互相取暖。

    “他俩啊……”缸子闷笑一声，“八九不离十了，你不知道？”

    雨水随风潜入走廊，飘在手臂上，跟着带起一阵清清冷冷的痒。

    陈骏摇头，“不是我爸找到的，是厉老师。”

    陈骏说：“厉老师其实很适合程哥。”

    杨静指了指他手臂，“这个，要不要紧。”

    “嗯，你不知道吗，厉老师舅舅是交通厅的。”

    杨静一愣，忙问：“在哪儿？”

    杨静微垂着头，指尖几乎要将易拉罐捏瘪。

    杨启程打来的。

    晚上教室里只有不到二十人，陈骏索性就待在杨静教室，像平常一样做英语试卷保持手感。

    最后一个字说出口，他忽然抓住她手臂，而后底下头去。

    杨静犹豫半晌，还是告诉陈骏：“我哥和缸子哥失联了。”

    陈骏看杨静一眼。

    杨静捏着易拉罐，也看着他，“你喜欢厉老师吗？”

    “杨静。”

    “不想吃。”

    “初一……”

    厉昀的声音被湮没在激烈的雨声之中：“……不要把它当成中考，就当成一次普通的考试，不要给自己额外的压力……”

    杨静眼中似有微光闪烁，“我说真的。如果你觉得厉老师合适，也喜欢她的话，就跟她在一起吧。”

    杨静顺了顺呼吸，“厉老师是不是喜欢程哥。”

    她对杨启程的心思非常单纯，却也复杂，但与陈骏所认为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

    烟缭绕而上，杨启程眯了眯眼，终于开口，“小孩子懂什么。”

    “坐。”

    陈骏轻轻叹一声气，“那你回教室，身上淋湿了，小心感冒。”不由分说的抓住杨静手臂，将她一路拉回三班教室。

    “遇到点事，没及时回来。”

    杨静没吭声。

    杨静紧咬着唇。

    杨静紧抿着唇，半晌，方才站起身。

    “嗬，还记仇。我送你住宿害你了吗？”

    杨启程一抹额头上的汗，“走吧。”

    杨静把汉堡给陈骏，自己拿起玉米棒，一粒一粒地啃。

    “我不懂，你可以告诉我。”陈骏目光往下移，看着她的鼻，鼻上有细小的透明的绒毛。

    杨静沉默很久，终于摇头，“你不会懂的。”

    杨静抱了一只纸箱，跟在杨启程身后，走到学校后门，把东西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

    杨启程又气又笑，“我什么时候抛弃你了？”

    两人上了车，杨启程把冷气打开，不一会儿车里就凉快下来。

    杨静神色一冷，“厉昀？”

    雨丝细密，天色昏暗，远处雾气茫茫。

    杨静摇头，“以前我三天给他打一个电话或者发一条短信，都能通。上周打电话，他跟我说好了，一定在我中考之前回来。”

    “哥。”

    杨启程问杨静：“晚上回家住？”

    杨静则戴着耳机听听力。

    杨静抬头，对上厉昀的目光。

    杨静抿了抿嘴，“没事，你回来就好了。”她走到病床边，“缸子哥，你怎么样？”

    杨静挂了电话，走过去跟宿管说明情况。现在是退宿的高峰期，家长来来出出的特别多，舍管也不多过问，手一挥让两人进去。

    陈骏看她，“吃晚饭了吗？”

    “我不喜欢厉老师。”杨静坦诚道。

    杨静埋头收拾东西，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杨静站在走廊上，远远眺望，校服前襟被飘进来的雨丝浸湿。

    “杨静，”他又抬了抬眼，重新看着她眼睛，“你觉得，一个人可以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好吗？”

    缸子笑了，“你不知道？这都两年了吧，你初一做手术之后，两个人一直有来往。”

    杨静悄悄攥紧了手指。

    “都去吃饭了。”

    搬完东西，杨启程先去冲了个凉。

    她话音刚落，底下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爬上桌子，将书本高高抛掷起来。

    缸子冲她咧嘴一笑，“还好，没瘸。怎么样，能考上三中吗？”

    他一早就知道杨静很聪明，只是以前从来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即便现在，她也没有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学习，平时看见该看课外书的时候照样看，可还是能考进年级前二十。

    那一下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上面。

    清冽的苦，从喉管一直延伸到胃，连绵不绝。

    杨静一闪身躲开，“我就喝一罐。”

    杨静懂了陈骏的意思，紧抿着唇，片刻，缓缓摆了摆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老师特意叮嘱不能提前交卷，但杨静每科做完之后，检查两遍，早早就出考场 ，从包里摸出手机开机，查看是否有未读短信。

    杨静松一口气，“谢谢你。”

    陈骏飞快退开，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喉咙里。

    缸子瞅她一眼，“怎么这幅表情，中考完了不高兴啊？”

    杨启程一手提上一只大箱子，“你自己拿个轻的。”

    陈骏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她，目光复杂。

    “还好。”杨静别过目光。

    杨启程看她一眼，“考得怎么样？”

    她现在在一楼的宿舍，是初一生病的时候换的。当时与几个初三的学生住，初三搬出去之后，又搬进来几个新生。

    陈骏走到她跟前，捉住她手臂往后轻轻一拽，“站远点儿，都淋湿了。”

    杨静垂着头，问缸子：“缸子哥，厉老师她……”

    杨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后，把手里的啤酒一口气喝完。

    来回三趟，所有东西都搬完了。

    杨静挺了挺背，“还用问吗。”

    杨静蹙了蹙眉，扭头看向窗外。

    “陈骏说，他觉得厉老师很适合你。”

    缸子笑了笑，“老杨也急，但那地方交通通讯全都瘫痪了。他生怕你担心，耽误中考……”

    仿佛两个人走在黑暗寒冷的冬夜，互相搀扶，即便辛苦，也会为了一丛小小的火苗而欢欣鼓舞。

    杨启程又问杨静。

    为什么？

    杨启程和厉昀吃完饭回来，给缸子带了饭菜。

    车开回小区，两人又把车上东西一趟一趟搬上楼。

    陈骏目光继续往下，这一次定在她微微抿起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