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什么好人。”
等着上菜的时候,缸子开始和杨启程聊正事。
刚刚考试完,没有作业,杨静回到409,吃完方便面,看了一会电视,听见敲门声。
“你在这个考场?”
杨启程坐到她对面,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瞥一眼杨静,一顿,“你脸怎么了?”
走到校外街,却见前方刘伊雪正在跟她那几个伙伴道别。杨静立即往旁边的店里一闪,等她再出来时,那几个人已经散了,刘伊雪往右拐了个弯。
然而最终寡不敌众,她被人箍住了四肢,压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地砖。
“喂!聋了?!”
“还好。”
“你挺好的。”
回去路上,天已经全黑了。路边店里的灯逶迤一线,照亮前路。
杨静尴尬一笑,拿筷子把鸡蛋里的秋葵一点一点挑出来。
杨启程低哼一声,“可怜你领回去?”
“在我两岁的时候就死了。”
杨静看她,“关你什么事?”
胖子就是缸子,大名曹钢。
缸子嘿嘿笑,“我这不是好奇嘛,就你这鬼见愁的个性,居然会做好事,我就想看看妹子有什么本事。”
“搬了。”
吃完,缸子让服务员清理桌子,上一壶普洱茶。
杨静“哦”了一声。
“小雪,给她一点教训!”
薄雾细纱一样筛下清晨的日光,杨静脚步轻快,像一阵风一样穿过走廊。
“你现在还住在扁担巷么?”
杨静点头,站起来,乖顺地说了句:“谢谢老师关心。”
杨静忙不迭说谢谢。
杨静吓了一跳,急忙说:“我打电话。”
“杨静。”
“签个屁——”一顿,“你又被人打了?”
杨静从地上爬起来。
厉昀点了点头,看着杨静,顿了数秒,又说:“杨静,昨天你后桌刘伊雪没来,你注意到了吗?”
缸子将买单的小票翻过来,刷刷写了一串号码,递给杨静,笑说:“妹子,我也是你哥,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我罩你!”
杨启程看杨静一眼,“你把秋葵挑出来给谁吃?”
杨启程点了支烟,“嗯。”
刘伊雪愣了一下,拧眉扬手,然而还没抽出去,手腕被一把攥住了。
“嗯。”
“你积点口德吧,小姑娘也怪可怜的。”
没有嘲弄,没有讥讽,也没有怨恨。
“那可不行!缸爷我夜夜笙歌,带坏她了我可负不起责。”
“三平山。”
两人上次说话,还是孙丽去世之前。
杨静不再看她,转回去,将凳子往前一挪,继续背书。
快走到巷子口时,杨启程陡然停下脚步,杨静也赶紧刹住。
杨静爽快点头。
“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一米六了,你上车只用买儿童票吧?”
“嗯。”
身影复又消失。
杨静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她看到自己的成绩单了,想了想,还是塞进了书包里。她顺道去尽头的洗手间上了个厕所,下楼梯时,忽从下面窜出来几个人。
菜端上来,缸子往杨静碗里夹了条鱼,“这道菜叫香酥小白龙,龙头鱼,美容养颜的。”
经过一家奶茶店,忽听见里面有人叫她。
逢上大考,一般都要按照上次的年级排名排座次。杨静在第七考场,第三排中间靠后的位置。
抓住杨静手脚的几人赶紧松手。这条楼梯很偏僻,她们没想到竟会有人来,互相看了一眼,立即作鸟兽散。
过了一会儿,杨静说:“程哥,下周要排练文化节节目,我可能要到晚上十点才能回家。”
“哦,那我就不管了,我不打女人。”
“你一个人?”
三人没让,将她围得更紧。
杨静“嗯”了一声。
“了不起啊杨静,比老子当年还潇洒。”
其他老师要么还没来,要么去盯着学生朝读,办公室里就她们两个人。
“旦城人。”
杨静算了一下,成绩和上学期期末没有多大差别,依然不高不低。
杨启程鼻子里哼一声。
杨静依然摇头,“我没考好,不想去。”
却是杨静,捂着不小心撞上楼梯间隔板的脑袋,很淡地笑了笑,“我……我忘了问,程哥,要哪样的黄鹤楼?”
杨静撇下眼。
“那也是一打七啊,炳哥正在找人打听你。”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学电视剧里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厉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摆了摆手,“你回教室吧。”
杨启程将她手抓开,看了一眼,皱眉——两边脸都肿了,几道红色的指痕。
“不都姓杨嘛,多大的缘分,你说是吧,妹妹?”
杨静沉默了几秒,“他不会来的。”
陈骏顿了一下,“你有哥哥?”
然而一个女人要是命不好,再摊上一张过于漂亮的皮囊,未见得会是一件好事。
周四考完,周五下午出试卷,公布分数和排名。周五老师要改卷,很多门课都改成了自习,班主任厉昀偶尔过来视察,因此教室里始终闹哄哄的。有别班大胆的学生,偷偷窜过来,和本班学生在后排围成一圈,拿MP3功放音乐。
“谁打的?”
杨启程一时没说话,想了想杨静母亲的那张脸。平心而论,她虽然气质艳俗,皮相确实还不错。
就在刘伊雪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上面忽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准挑食。”
后面几人也跟着愣了一下,紧接着安静的楼梯间里,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后,杨静被人团团围住。
杨启程手里夹着烟,火星忽明忽灭。
“还在读书?”
杨静没理他的揶揄,只问:“行么?”
“紫软的。”
厉昀叹了声气。
“杨启程我日你大爷,能不能不拆老子台!”
杨启程喝了口啤酒,看向杨静,“你有什么本事?”
“我听说了,一打七,分毫未伤,能耐啊兄弟,可惜小爷当时没在场。”
“不用,”杨静说,“这回我没吃亏。”
下午最后一节课,历史老师前脚刚走出教室,班主任厉昀后脚踏进来,“先坐好,有件事要宣布。”
杨静露出惊讶之色,“不会吧?她受伤了吗?”
杨静买烟回来,杨启程和缸子各抽完一支,准备散场回家。
缸子笑问:“你这么小就会做饭了?”
厉昀看着杨静背影消失,脸上表情渐渐复杂。
杨启程给缸子找烟,一摸口袋,抽完了,拿出两张纸币递给杨静,“去买包黄鹤楼。”
“十点太晚了,不安全。”
她跟了刘伊雪整整一周,把周边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也彻底掌握了刘伊雪的作息规律。
杨静不知道杨启程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瞥他一眼,小声说:“我会做家务。”
“下回谁打你,你就打回去,没把自己命折进去就是稳赚。”
缸子听杨启程粗略说过杨静她妈的事儿,轻咳一声,招呼:“赶紧吃赶紧吃!多吃点儿菜!”
“你大伯的儿子?”
初一的教室在教学楼的三楼,杨静坐在最里面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班会开完,除了值日生,其他学生像出笼之鸟一样一窝蜂涌出教室。
杨静正坐在桌边,埋头写作业,“我马上下去买饭。”
“他不会来的。”
杨静于是也很平静。
杨启程皱眉,“打听我干嘛?”
杨静转头,“干什么?”
杨启程掀开竹帘,“订了位,姓曹。”
陈骏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将书还给她,站起身,“那我回考场了,考试加油。”
又观察了两周,杨静依然十分平静,厉昀却无法平静了。
有人揪头发,有人踢肋骨,全身无处不在疼。
杨静明白他要说什么了,“我不知道,我只有他电话。”
杨启程回家之后,先去冲了个凉,换下一身烟味的脏衣服。
女生压低了声音:“听说你妈死了?”
厉昀那时和杨静稍稍谈了两句,杨静看起来十分平静。
“爷我阅人无数,什么时候错过眼?你注意她那眼睛那鼻子,活脱脱美人胚子。”
杨静一怔。
杨静没说话,陈骏就认为是了,“那就好,我还蛮担心的。”
直到前两周,杨静旷课好几天,厉昀才知道她妈妈去世了。
“回来再写,跟我出去吃饭。”
杨静目光一顿,只当没听见,脚步不停。
“她周日晚上出去买东西,被几个小流氓绑架了。”
天边还余一轮血红的残阳,杨静迎着落日方向,缓缓往前走。
奶茶“啪”一下掉在地上,掌风迎面而来。
杨静不耐烦,伸手去拨,手臂陡然被一只肉呼呼的手掌抓住。
杨静小声说:“一米四了。”
杨静撇下目光。
杨静又赶忙说:“我还会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
“罩个屁,自己都他妈朝不保夕。”
“成绩怎么样?”
“你爷爷住哪儿?”
“女的。”
“那倒没有,就是被关了四五个小时,吓坏了。”
“还好。”
“你就让她打?”
“来的全是脓包。”
安静了一会儿,陈骏往她手里看了一眼,“复习好了么?”
“没多少了。”
杨静看着她,逆着日光,目光冷冷淡淡的,瞳孔像是两粒玻璃珠子,“你还要来一次么?”
两人白天各忙各的,晚上也各忙各的,一周下来,竟然相安无事。
杨静:“……我不爱吃这个,滑腻腻的,恶心。”
缸子问:“听见了?”
“……”
18号桌上坐着一个胖子,朝着杨启程挥了挥手,一笑俩眼睛就没了,“老杨,这儿!”
杨静跟到一个小区门口,看着刘伊雪进了一栋楼房,返身走了。
缸子又问:“你几岁了?”
杨静没理。
杨静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手臂也被紧紧一箍。
杨静想也没想,飞快跟上前去。
“搬去跟谁住了?”
“没搬家?”
“什么节目?”
杨启程不置可否,“你们学校能住宿吧?明天你去打听打听。”
“嗯。”
“哦。”
陈骏笑说:“祝老师让我喊两个学生去办公室帮忙总分,你去不去?”祝老师是数学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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