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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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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培训的时候,他们不会管。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但我刚到巴黎的机场手机就被偷了,你的电话号码我没背下来,就记得前面九位数,试了好几次……最后还是问的茵茵。”

    “你条件不差啊,现在又不比当年,韩渔哥的酒吧,还有你这修车场……除非你要娶什么仙女,那可能确实还差了点。”

    贺冲喝了酒不敢开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酒吧去找韩渔借宿。韩渔人不在,酒吧服务生说他下午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他对这次会面抱有十二分的期待,但没想到顾之茹仍然态度傲慢,寸步不让。

    贺冲眯眼:“你是不是太难伺候了?能给点面子吗?”

    周茉赶忙摇头。

    挂断电话,一路北行,中午时分,贺冲到达了珞城近郊的服装厂。

    贺冲看着她,把橘子掰开:“咱们赌一赌,谁输了谁请客。”

    “为什么?觉得分量不够?”

    那身影顿了一下,贺冲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低头打量:“没哭啊。”

    家世、学历、样貌……称斤轮两,精打细算,那场景过于冷血露骨,让她每每思及,不禁毛骨悚然。

    “那你画一个。”

    “谁要为他哭。”

    周茉只得走过去,冲段永昼打了声招呼:“段先生你好。”

    “哦,等我睡醒了再说。”贺冲又打了一个呵欠,转身往里走。

    林珩提眉看他一眼,手上却抓得更紧。下一瞬,他另一只手臂忽地被贺冲一把攫住,一提再一别,整个往外翻去。

    他闷头猛抽了两口,把烟摁灭,转身上楼,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锁上大门,开车就往邻市珞城去。

    周茉瞪他:“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贺冲斟酌着,晃了晃怀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周茉:“再带你去打拳?”

    林珩又近了一步:“周茉,我一直想跟你道歉。”他一顿,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出一个信封。

    他看着周茉,心里是多年未曾体会的无所适从。所有情绪,最后只能归纳成一句在心里的感叹:枉他大她八岁,阴沟里翻船了。

    周茉看了看时间,没空继续耽搁:“我觉得不必了。”说完便往前走。

    周思培霍然起身,那高大的身影如山崩一样罩下来。

    周茉瞪了一眼,贺冲却笑意越盛,他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往储物格里去摸烟,点燃之后抽了一口,眼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什么哪一件?”

    对面是在西城极有影响力的段家父子,段家书香门第,后来弃文经商,主要经营时装化妆品业务,在艺术投资领域也涉猎颇深。现在,主管艺术投资这一块的是段永昼。段永昼二十六岁,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高才生,今年年初刚回国。今晚周茉被带来参加宴会,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段永昼。

    周茉说:“小时候练基本功,老师让我观察周围的东西,记住了,再原原本本地画出来。”

    贺冲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酒吃花生,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京剧,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大人走了,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尴尬。周茉看了看对面的段永昼,不知道如何开口。

    喝过酒,身上热乎乎的,贺冲穿过灯火昏黄的巷子,雨落在身上倒也不觉得冷。

    “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喜欢一个姑娘,别说分手,我连一丁点委屈都不会让她受。”贺冲迈开脚步。

    “躲什么,尝尝嘛。”

    林珩走近一步,低头热切地看着她:“有空吗?找个地方,我想跟你谈一谈。”

    “喂。”

    贺冲:“……”

    今天上午,贺冲接到孙祁的电话,为了感谢他做出的改装方案,邀请他去参加生日酒会。贺冲并不愿意与孙祁牵扯过深,但终归对孙祁在西城的影响力有所忌惮——孙祁把邀请函送到酒吧就是一个信号。他既然能把贺冲奉为座上宾,自然也有本事把他碾为阶下尘。

    周茉抿住唇,一声不吭。她不敢。她一无所有,离开了周家,她什么也不是。

    周茉恰好就站在那出墙的半边橘子树下,穿一身白T恤配牛仔背带裤,黑长的头发束成了马尾。衬着叶绿橘黄的秋色,她整个人纯净如斯,让贺冲莫名想到了小时候喝的橘子汽水。

    “想不想?”

    片刻,她回过神,感受到了两条手臂箍在背上强劲的力度,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落地,而是被贺冲抱着,脚下悬空。

    姜叶执教十余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学艺术的多有些古怪秉性,且周茉并不是最怪的那个。她也就没多说什么,只叮嘱道:“下周三下午两点,带着练习作业来画室见我,别忘了。”

    贺冲笑说:“我是业余的,能力不够,承蒙孙公子看得起。”

    “能,眼睛能看见的一切,我都能画出来。”

    “昨晚上哪儿去了?”

    贺冲不疾不徐地走到两人跟前,望着林珩,似笑非笑道:“朋友,先撒手,好好说话。”

    几天之后,贺冲把贺一飞送到了舅舅贺正奎的厂里。贺正奎对贺一飞坐牢的事一无所知,真以为如他所说,是到东南亚那边做生意去了。见面一看贺一飞一点儿也没变黑,贺正奎还纳罕了半天:“不是说那边太阳挺毒吗?”贺冲呈上一早准备好的东南亚特产,替贺一飞糊弄了过去。

    “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段永昼语气平淡。他似乎并不想与她多周旋,微微欠了欠身,绕过她往里去了。

    因为要一手打伞一手打字,周茉走得很慢。

    “周茉……”

    贺冲:“成,几点下课?校门口等你。”

    周茉的脑袋深埋在双臂之间,传来细碎的呜咽声。

    眼眶里眼泪在晃动,周茉忍着始终没让它落下:“小时候不懂,以为是对我要求严格。直到十六岁那年,我听见我爸跟我妈把西城有头有脸的家庭挨个数了一遍……”

    “嗯?”周茉有点困惑。

    贺冲没明白,“嗯?”

    穿过不大的店面,穿过整齐摆放的餐桌间的过道,穿过门口的收银台……阳光顷刻间闯入眼中,周茉像溺水之人得救一样大口呼吸着。然而还没停上两秒,后背便被贺冲一推:“跑!”

    周茉默然地解下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沿路花木扶疏,贺冲没急着走,看着周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影子拖在地上,身影落寞。

    贺一飞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骗你的,在浴室的窗台上。”

    “到开学……”周茉叹了口气,“我被看管得很严,我爸租了一套公寓,安排了一个管家,二十四小时照顾我——其实就是监视。他可能觉得我最近有点不听话,所以……”

    贺冲带着周茉去吃早饭,预备吃完送她回城,顺便去办点事。这回不是在街边的小摊子上,而是一家正规的店面,更干净整洁。阳春面,卧两个蛋,清淡的汤里油花清亮,葱末清翠,让人食欲大增。

    他想起小时候经过镇上小卖部的冰柜,眼巴巴地看着那里面晶莹剔透的橘子汽水,看得口干舌燥,但口袋里没有半毛钱。

    林珩四下看了看:“找个地方,这儿来往都是人。”

    “培训多久?”

    姜叶赶紧打圆场:“周茉性格如此,对名利看得很淡。况且这次比赛是命题作业,她觉得受到了限制。”

    周茉在这儿并不是巧合,孙祁生日,西城稍有名望的人物都受邀出席了。周茉上午落地,下午被唐书兰押去做造型,晚上直接就来参加宴会了。她从巴黎出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没怎么休息,整个人都是蒙的。

    贺冲愣了一下:“怎么了?不高兴?”

    “要是你自己不乐意,谁能讹到一毛不拔的韩老板头上……”贺冲一顿,忽地想到什么:“你们吃饭,周茉去了吗?”

    叶茵茵:“你跟那个姓贺的大叔是不是真有情况?”

    贺冲有一种预感,这番对话之后,他跟周茉不会再见面了。

    走出五百多米,拐进一条巷子,人流稀疏下来。

    贺冲笑了:“钱我已经付过了。”

    周茉愣了一下。

    林珩看着她:“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愿意等你准备好。”

    他没看周茉,沉声说:“那人看着很正派。”

    段永昼打断她:“这次比赛我是评委之一,我看过所有的参赛作品,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停顿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过于严重了:“当然,你跟我不一样。你想逃离的这种生活,未必不是多数人的向往。”

    周茉紧咬着唇,眼里泛起水光,委屈一时堵得她喉咙发梗:“你知道为什么家里对我管束这么严格吗?我爷爷是暴利起家,文化层次不高,我爸一直想进入真正的上流阶层。他的方式就是从小培养我,通过联姻达到他晋升的目的……”

    周茉气鼓鼓地道:“谁让你不用智能机的,你要是有个微信、有个QQ,我联系你也不至于这么费劲。”

    “还没葬……”贺冲把其中的曲折告诉给贺一飞听。

    周茉“扑哧”一下,总算笑出声来。

    贺冲笑道:“这不是信任你嘛。”

    贺冲一手插在裤袋里,看似步调懒散不紧不慢,实际一直没被周茉拉开距离。

    一愣神的空挡,他已经走出老远了。

    “你没事吧?”

    贺一飞之前开了家小店,承接灯箱广告和霓虹招牌这类生意,赚得不多,但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但这个小店早已经盘出去了,拿到的钱用以败诉之后支付赔偿金,再要自己做生意,肯定还得问贺冲拿钱。

    “你想干什么?”

    贺冲冷声道:“松手!”

    火气上涌,周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你懂什么!”

    “不想那就去反抗,小打小闹没用。”

    吃过饭,贺冲把贺一飞带去雁南镇的车场。贺一飞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在楼下找到了贺冲。贺冲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手里拿着一把老虎钳,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砖。

    纠缠之间,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周茉抬眼一看,急忙喊道:“贺冲!帮帮我!”

    在西城监狱,贺冲接上了表弟贺一飞。

    闲扯完毕,韩渔说起正事:“孙公子给你打过电话了吧?他把邀请函放我这儿了,让你到时候一定赏脸参加——老贺,你面子挺大啊。”

    贺一飞乖巧地点点头:“嗯。”

    周茉把手机锁了屏,偷偷揣进衣服口袋里,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爸、妈……”

    新学期开学,周茉除了学业,还得陪着叶茵茵筹备创业大赛决赛的事,一时间忙得分身乏术。等到九月中,稍微消停些,周茉准备跟贺冲见个面。

    “有,我的画室就有几幅……”姜叶一贯雷厉风行,说着便打算带段永昼去画室。

    贺冲笑了一声,把话题岔开:“行了行了,先别操心我了,说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吧。”

    最后,车停在了离周家不远的路边。贺冲手搭在副驾驶座椅的椅背上,轻轻拍了拍:“下车吧。”

    这天上公共课,周茉给贺冲发了一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贺冲虽然是换了智能手机,但回复微信常常不及时。周茉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回复,百无聊赖,翻出自己的速写本,一边听讲,一边无意识地往上面勾线。

    贺冲一把夺过去:“你在哪儿找到的?”

    贺冲笑出声来。

    周茉含糊应了一声“饿了”,最后连汤都快喝干净了,感觉身上热乎乎的,连带着心情也好转了。她看贺冲也已经吃完,便去拿包准备付账。

    贺冲不想被周茉的父母撞见徒惹麻烦,把车停在了离周家别墅一个路口远的路边。离家越近,周茉就越沉默,停车的时候,她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去服刑。

    贺冲把他的肩膀一揽,接过行李袋:“走吧,定了餐馆,先吃个饭,再去我那儿休息休息,回头我送你去舅舅那儿。”

    贺冲笑了笑:“陈述事实,没什么意思。”

    贺冲笑了。

    照理说等了两个多小时人都没来,也该走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走,似乎隐约还是担心她若来了会白跑一趟。

    下楼一看,周茉正蹲在已经被拆解的那辆奥迪车前看得津津有味。贺冲走过去,往她脑袋上轻轻一拍:“看什么?”

    “什么人?”

    林珩赶紧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臂:“你听我说完……”

    贺冲不由得纳罕,今天什么情况,怎么找谁都找不着?

    “周茉,你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吗?”左手捏着的烟蓄了长长一截烟灰,贺冲掸了掸,送进嘴里抽了一口,“我如果不反抗,不为自己争取,我可能早就死了。”

    贺冲转头看她一眼。小姑娘垂着头缩着肩膀,一副做了错事的小学生模样。他不知为什么想笑,心里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欣慰,大概是因为没有看错人——她有一种纯粹的,不谙世事的善良,黑白分明,因此也容易摧毁。千万人蹚过世俗的不归河,变成了混沌的灰色,而周茉不必非得如此。

    周茉只觉得漠然,林珩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这时,搁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她赶紧拿出来。

    贺一飞不想再给贺冲添麻烦,考虑之后说道:“去厂里帮我爸吧。”

    贺冲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事给我打电话。我的号码你存了吗?”他看周茉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是我。”

    周茉脚步飞快,充耳不闻。

    孙祁替他回答了:“这是门手艺活,冲哥想多接也没这精力,是吧冲哥?”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他不希望贺冲再接其他人的单子。

    贺冲不说话,看着她。

    周茉伸手推他一掌:“居然记仇,小气鬼。”

    贺冲笑了一声:“接回来放哪儿?舅舅生她的气,连葬礼都没去参加。你不了解我妈这个人,她这辈子拼到这个分上,要是差在最后这一招上,不是满盘皆输吗?”

    周茉使劲一挣,没挣开,顿觉羞恼:“你松开!”

    果不其然,是贺冲发来的:“我在酒吧,随时有空。”

    周茉拒绝了段永昼,但这件事并未如她所愿告一段落。

    方才在大门口时那种有点气恼的感觉又生出来了,堵得周茉莫名胸闷,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那感觉就像在跟人打羽毛球,本来打得好好的,突然间对面不接球了,任由那球飞远坠落。

    贺冲把账结了,就准备送周茉回学校。周茉看他把皮夹揣进口袋里,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跟他认识这么久,说是雇他当“钟点工”,可她到现在一分钱都没花过。她当下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说道:“我请你喝奶茶吧。”

    贺冲紧随其后,一边掏车钥匙开门,一边低头看她,笑问:“怎么样,刺|激吗?”

    “有什么好谢的。”贺冲摸了他的脑袋一把。他是平头,头发刺刺的,摸着手感怪好,贺冲没忍住又摸了两下。

    周茉瓮声瓮气地答:“不去。”

    贺冲身影一顿,这回她倒也反应快,适时地刹住车。她看贺冲神色复杂,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为分手难过的心情,细想真没过去多久,但总觉得已然时过境迁。不管是当初被追求时的怦然心动,还是被抛弃时的耿耿于怀,都已经很陌生了。眼前林珩突然间无缘无故的回心转意,让周茉既困惑又有些想笑。

    “林珩,”叶茵茵悄声说,“上周跟他那个西城师大的女朋友分手了。”

    韩渔却不肯放过:“那姑娘挺好的,现在这么单纯的人不多见了。长得也好看,还是西城大学的高才生。”韩渔“嘿嘿”一笑,“你是不是自卑了?觉得你出身低微,配不上人家大家闺秀?”

    周六的下午下过雨,天黑得早,傍晚时分,城南老街上已经亮起了灯。小小一间卤煮铺子前挂着的招幡让雨水打湿了,黏在旗杆上,已经飘不起来了。

    上了车,贺冲扯下领带,又把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这才觉得舒坦。把车开出停车场,他往周茉身上看了一眼。

    窗外在沙沙地落雨,车厢里却格外安静。

    叶茵茵很快回复:这周六下午两点,西城酒店宴会厅。周茉同学,你说要你有什么用,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

    服侍舅舅睡下以后,贺冲冲了个凉,出浴室时,发现茶几上的手机在响。他眼皮一跳,陡然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

    下面是泳池,泳池边的草地上衣香鬓影。贺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目光一顿——靠近泳池的白色餐桌旁,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眯眼瞧了片刻,确定那人就是周茉。

    周茉把贺冲的衣袖拉过来,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

    “给你端米茶的时候就付了,我故意骗你的。”

    周茉停了那么三四秒,陡然之间真有些分不清楚,贺冲突然来这一出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借题发挥。

    贺冲眯着眼,弹了弹发圈上缀着的樱桃装饰,好像是在弹周茉那张老是气鼓鼓的脸:“你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两人坐下,面朝水波粼粼的游泳池,谁也没有说话。片刻,周茉听见段永昼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她转头去看,却见他拿手背抵着嘴唇,眉头紧蹙,苍白的脸因为这两声痛苦的咳嗽,总算染上几分血色。

    贺冲:“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没什么问题,你记着账吧,到时候一块儿结。”

    周茉眨眨眼,手心里浮起一层汗,心脏剧烈跳动,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行。”

    周茉神情坚定:“一定要补上。我自己做坏事可以,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她看一眼贺冲,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怕他不高兴,示弱似的恳求:“行吗?我可以补你油费。”

    “培训,我爸找了巴黎一个很有名的油画大师。”

    贺冲忽地踩下刹车,周茉身子往前一倾,立马伸手按住中控台。

    段永昼:“见过一面。”

    周茉笑了笑:“段先生还是找别人问问看吧,或者我给你推荐几个人……”

    周茉仍是摇头。

    两人沿着巷子往外走,贺冲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什么事?”

    周茉解开安全带,伸手开门,又蓦地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看着贺冲:“随时都能打吗?”

    贺冲笑得客气:“那是第一届,水平都不行,我稍微幸运点。”

    贺冲说不上此刻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一紧,很多情绪翻涌而上。他猛抽了几口烟,待憋闷的情绪稍解,方说:“你可真是傻到家了。”

    “旅游?”

    周茉本是去找姜叶交作业的,推开虚掩的门后发现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人,正是西装革履的段永昼。段永昼是为了“段绍安杯”青年油画大赛的后续事宜来的。

    披荆斩棘,涉水屠龙,本就是骑士的职责。如果有一天,公主想去闯荡世界,骑士甘愿奉陪。

    周思培勃然大怒:“跪下!”

    这双眼睛黑白分明,仿佛能一下看进人的心里去。贺冲沉沉地笑了一声:“你想打就打。”

    周茉这才回过神来:“哦,我学的是油画专业。”

    贺一飞沉吟片刻:“可姑姑的骨灰一直放在殡仪馆也不是个事,不如还是接回来吧。”

    好在改装方案的事情进展顺利,贺冲跟林星河和严天宇一头闷在车场,连续捣鼓了一周,把最终方案完成了。

    周茉脸都白了,急忙道:“贺冲!别看!”

    贺冲手指一捻便要把信展开:“这是你写给周茉的?”

    贺冲笑了笑,手掌在地上一撑,腾地站起身。周茉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贺冲还会接着跟她“讨价还价”的。她跟着站起身:“你这不是诚心求画的态度。”

    周茉把她的脑袋扳向前方:“听讲。”

    周茉脚步一顿,极为平淡地打了声招呼:“林珩。”

    车停在校门口,贺冲没下车,嘱咐她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有急事就打电话,微信我用得少。”

    周茉跟上他的脚步:“那……那我把工资给你结一下?”

    贺冲非但没有不高兴,眼底反倒泛出些许笑意,但嘴上还是说:“你这人真是事多。”

    贺冲登时笑出声:“这话我没法反驳。”

    贺冲皱眉:“叶茵茵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就在这里谈吧。”

    贺冲忽地一跳,从树上摘下一个橘子,递到周茉跟前:“你猜这橘子酸不酸?”

    前两天顾之茹打电话约他面谈,说合葬的事可以协商。根据上回周茉提供的情报,贺冲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顾家企业的经营状况,估计所谓的财务危机真不是空穴来风。

    贺冲笑了笑,忽地往她面前一凑:“那我呢,你能画吗?”

    贺一飞撇撇嘴:“反正我不懂。”

    贺冲的这个舅舅为人老实忠厚,因为这件事没少跟贺冲的舅妈起冲突,最后甚至闹到离婚的地步。但贺正奎自始至终就一个态度——这是他外甥,他必须得管。好在贺冲懂事,从小到大也没给贺正奎惹过什么麻烦。

    下雨的天,客少,过了七点半就彻底没人了。老板把几张桌子擦干净,拿着抹布立在后厨门口,笑着问:“等人?”

    他看着周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想过这样的人生吗?”

    他把还剩半截的烟掐灭,复又发动了车子。窗外路灯迅速后退,明与暗的纷乱|交替之中,周茉始终沉默。

    贺冲沉吟:“我得考虑考虑,毕竟我身价很高的。”

    叶茵茵:这可是你说的。决赛这么重要的场合,吉祥物上台跳支舞啦啦操助兴不过分吧?

    她穿着一条样式简单的礼服裙,化了淡妆,头发也认真打理过。好看归好看,但过于精致,总觉得有点儿陌生。

    贺冲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地说:“是不是觉得我人际关系挺复杂?”

    贺冲沉吟:“不酸吧。”

    贺一飞已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行李袋,正坐在接待室的椅子上。见贺冲进来,他立马站起身咧嘴一笑:“哥。”贺一飞小贺冲三岁,因为性格温顺,老被人欺负,常常需要头脑灵活且身手矫捷的贺冲替他打抱不平。

    贺冲搀着大醉的贺正奎从餐馆回到服装厂的宿舍。沿途贺正奎都在念叨,让他赶紧找个媳妇儿,都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贺冲哭笑不得:“那您怎么不再给我找个舅妈呢?”贺正奎瞪他:“没大没小。”

    周茉一愣。

    热腾腾的卤煮端上来,贺冲多要了一瓶酒,叫来老板闲聊共饮。一晚上时间就这么过去,到十一点,老板开始收摊打烊。

    “接个人。”

    周茉立即打开了话匣子,从饮食到天气,好一通抱怨。贺冲听着,时不时被她逗笑。这电话足足打了半小时,贺冲都替她心疼起话费来。直到那边似乎有人在催促,周茉方才结束了通话。

    店里后厨忙忙碌碌,老板娘在给旁边桌上餐,一切如常。她看见贺冲嘴唇开合,无声地数“一二三”,立马站了起来。

    周茉被他吓得差点后退一步,连呼吸都放缓了。她望着贺冲近在咫尺的眼睛,一时间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能啊。”

    贺冲看着车头里搭建复杂的发动机结构:“这你能画出来?”

    孙祁另一位朋友笑道:“冲哥现在是开张迎南北呢,还是只接受私人订制?”

    贺冲神色淡然:“都过去多久了,什么哀不哀的。她在顾家待着那么不自在,去了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忽然,她在一棵树下定住脚步,站立片刻,蹲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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