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好考虑终身大事的诚意，好的歹的，你这些年带回来几个？”

    “说明单哥倚重你啊，这可是个大项目。”

    陶瓷的汤勺碰着碗壁，清脆的一声，林阅舀了一勺米酒喂进嘴里，含混说道：“哦。”

    柴薇点头，“公司的联谊不去，相亲也要家里逼迫，自己从不主动出击——林阅，你是不是受了什么情伤，还没走出来？”

    何珊气笑了，“总之这个我看着挺靠谱，离过婚的男人有经验，对家庭更看重。你是初婚，虽说有点吃亏，可毕竟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

    林阅看她一眼，“不要紧吧，给你买的按摩枕没用？”

    林阅只好试了试，上身效果倒是不错。

    单一峰今年四十岁，从策划做起，如今是业内有名的游戏制作人。他这人极有市场眼光，五年前从烽火国际上海总部空降江城，领着一个三流班底，花了半年时间做出了一款低成本却极其火爆的手机游戏，彻底拯救了将当时奄奄一息的工作室。

    “谁？哦，没见过，只听人事的刘薇薇说是单哥亲自面试的，技术水品相当过硬。人也长得帅，还没结婚，人事那帮如狼似虎的小姑娘都盯上了。”

    临近年关，大家本就忙得没时间喘气，是以安静数秒，竟无人出声。林阅也低垂着头装鸵鸟，谁知单一峰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林阅，你来组织吧。”

    “我不知道你有钱？这是我当妈的一点心意。”

    “你终身大事已定，不压榨你压榨谁。”说笑一阵，林阅摆手道：“我去找人了，大家都忙得要死，也不知道谁愿意来，我先去问问周波吧。”

    林阅正在漱口，陡然一个哆嗦，将水咽了下去，恶心坏了，一咳嗽，又一口呛住，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真心啊，要是能结，谁不想结呢。”

    “没什么意见，看看再说吧。”

    “还没完，中饭是他付的帐。吃完散场，回去在微信上直接问我要了一半的饭钱。”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阅叹了口气，应道：“好。”

    冬天商场八点半就得打烊，何珊有些没尽兴，但也不得不走了。

    “还相？上回那个怎么样了？”

    林阅叫苦不迭，“我还指望年前能清闲一阵呢。”

    刚打开电脑坐了一会儿，顶头上司单一峰通知开会。打开会议室门，便看见柴薇冲她招手，林阅打了声招呼，到她身旁坐下。

    何珊一听这话就来气。当年林阅不听劝阻，非要读理科，三年读出十缸眼泪，总算考上江城大学计算机系，为的就是“好找男朋友”。她大学班上四十人，统共只有四个女生，结果另外三个都顺利结婚，最早的儿子都上幼儿园了，唯独林阅一人，三十关头还没个着落。

    室内暖气很足，林阅总算活了过来。她脱掉外套，洗了个手，到餐桌旁坐下，“以后别等我了，早点睡吧。”

    “我有时候觉得，你不是真心想结婚。”

    林阅无奈，随她去了。

    何珊按捺着火气，“林阅我跟你说，我是忠言逆耳，别太挑了。你条件也不是顶顶好的，还打算找个怎样的？吴彦祖那样的？即便你喜欢，也没这个本事啊！”

    谢天谢地，可算是来了。

    嗓子也疼，估计真的要感冒了。

    男人挂了电话，抬起头，朝着这边扫了一眼，忽然一顿。

    林阅扯了扯嘴角，耳朵里嗡嗡作响，过了好半晌，自己的声音才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了点儿抑制不住的颤抖，“陈麓川。”

    “你啊，把婚姻当成了从天而降的东西，态度十分消极，完全就是在守株待兔。”

    林阅几步走回卧室，砰一下摔上门，呆立片刻，抬手将嘴角的牙膏沫抹去。刚才咳得太狠，肺叶都在发疼。

    林阅笑说：“我要是不去，我妈能念叨一个月。”

    来人穿了件黑色羽绒服，裤管被风刮得紧贴腿肚，双腿挺拔修长。灯火之中，眉目清绝，似出鞘之剑锋利雪亮。

    林阅顿时没了胃口，一吸气，发现鼻子堵住了，“总不能随便将就啊。”

    四秒，还是五秒？便听见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几分迟疑：“林阅？”

    周五，黑云压境，北风刮得猛。

    林阅给何珊打了个电话，自己站在原处耐心等了十分钟，仍没见人过来。空气极冷，湿冷，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雪一阵阵落在肩上发上。她跺着脚，冻得受不了，正打算走，忽听这车“滴”地响了一声。

    买房是林阅今年干的唯一一桩大事。六月的时候她被何珊骂了一通，一气之下买了个小户型。

    寒风一时裹挟着雪花迎面扑来，像一只巨掌罩住了口鼻。

    林阅不说话，拿眼瞥她。

    “这么抠？”

    林阅一愣，“调去哪儿？我怎么没听说？”

    江城最大的互联网公司就是烽火游戏，她昨天听何珊讲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呢——那人除了来烽火，还能去哪儿？

    闲聊片刻，同事陆陆续续赶来，单一峰最后一个进屋，顺手合上了门，到会议桌首席上坐下。

    “没事儿，”何珊打了个呵欠，“我这几天失眠，反正是睡不着。”

    何珊有点不满，“你倒是发表下意见啊？”

    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时林阅两个鼻孔都堵死了，喝了一剂板蓝根颗粒，无济于事。次日回公司打卡，鼻子擤得通红，像个破风箱呼呼喘着粗气。

    何珊付完帐之后，自己挑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过了五十岁之后，她越发偏爱这些鲜艳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