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立春（02）

渡河镇特产，约莫有四十多度。

    每天晚自习下课，渡河中学外整齐停靠的摩托车堪称镇上一景。穿着“时髦”的女生从教学楼里一涌而出，各自跨上相应的摩托，朝着渡河桥上的烧烤摊疾驰而去。

    许棠没理，盯着周险。

    许棠在听见那个名字时，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她垂下目光，将笔和透明胶带缓缓收入文具盒中，塞进书包。再看时间，仅仅过了三分钟。

    这天下课铃声刚一打响，坐在许棠斜后方的女生张雪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出。许棠合上数学试卷收拾书包，耳中捕捉到吵闹人声中几个女生对张雪的几句议论。

    许棠跟着“红毛”朝摩托车走去，经过周险身旁时，许棠不由低下头。一直望着前方静静抽烟的周险忽转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停了极短的一瞬。

    “先去再还。”

    “我不叫许海棠，我叫许棠。”

    许棠依然摇头。

    许棠看他：“喝完就给我？”

    拐弯之后就是渡河大桥，方举在桥边停了车，转头冲许棠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还真有点犟。”

    许棠没说话。

    方举口瞪目呆，望着酒瓶半晌不知回应。眼下许棠烧烤也吃了，酒也喝了，当真找不出半点理由不给钱。

    方举暗暗观察周险和许棠两人神色，前者眼神已有些飘忽，后者目光依然清明，举杯的手异常平稳。方举暗暗咋舌，不由乐了，没想到周险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周险点头，又将目光投向许棠，对方举说：“你送张小姐回去。”

    许棠轻轻咬了咬唇，抬头直视周险，“我不相信你。我跟你喝，喝赢了你还钱。”

    许棠第一个吃完，放了竹签之后，扯了一段劣质的卫生纸，擦了擦嘴，然后抬头看向方举：“钱可以还给我了吗？”

    “红毛”愣了一下，显是没想到许棠竟然就这么答应了。他立即说：“有险哥看着呢，当然算数！”

    许棠抬眼看他，忽抬高声音，“说话算话？”

    静了许久，周险说：“好。”

    “老板，先来四十个串一件啤酒！”方举挥手招呼。

    许棠抿了抿嘴，“那你把钱换给我。”

    方举笑了一声，“刚才不是很勇猛吗，怕了？”

    许棠还是不说话。

    “红毛”脸色沉了沉，僵持片刻，又说：“你是不是不高兴上回的事？不打不相识嘛，我跟你道歉行不行？”

    许棠抬眼，望见一头被橙黄灯光照得更加耀眼的红发，不由又拉了拉书包带子。她顿了顿，用眼角余光朝“红毛”方才跑过来的方向看去。

    许棠眼皮一跳，心脏也跟着骤停半拍，她抬眼去看周险，望见几分迷离恍惚。周险嘴角上扬了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低声问她：“你叫什么？”他声音里带着醉意，有些哑。

    方举动作一顿，往四人面前扫了一眼。

    许棠摇头，“你还没醉。”

    “给我。”周险忽然开口。

    许棠心脏顿时高高悬起，嘴紧抿成刀锋似的一线。她单薄的身体似要被风吹走，却仍是死死撑住座椅。宽大的校服灌满风，好似鼓足气的气球。

    方举立即将手里捏着的四串羊肉放入周险盘中。

    周险不置可否，推掉面前杯子，掏出一支烟点燃，“不喝了。”

    “你先还给我。”

    他正踌躇为难，忽见周险弯下腰，又拿了一瓶酒出来，递给许棠。

    他离开许久之后，许棠仿佛仍能听见摩托发动时“突突突”的声音，直到周围嘈杂的笑声渐渐将她思绪夺回，她缓缓抬眼，望见桥下河水，月光下水声潺潺，水流击石。

    “红毛”见她没说话，不由凑近一步，“怎么样，去不去？”

    分完之后，方举又开了四瓶啤酒。

    渡河雪融，河岸上绽了第一支桃花，高考百日誓师大会一过，渡河中学晚自习时间又往后推迟了半个小时。

    很快又烤好的二十个串吃完了，白酒瓶也下去了一半。

    方举赶紧将她一拉，“张小姐，走吧。”

    “好嘞！”正在烤串的老板不由加快了动作。不一会儿两个大盘子就端了上来，盘子里整齐码着烤得焦黄的羊肉。

    两人又喝完半杯，许棠打算继续倒，周险忽然伸手，将她手腕捏住。

    许棠咬了咬唇，“是你说的吃完烧烤就还钱。”

    方举往四人面前盘子分羊肉串，分到许棠时，许棠低声说：“我吃不完这么多。”

    过了一会儿，方举又问：“你是哪个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