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虎口夺肉（一）

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了？你今年二十七，翻年就往三十狂奔而去，十辆联合收割机都拉不回来，到时候别哭着喊着让我给你介绍男朋友，我手里待嫁的姑娘从这里能排到北大西洋。”

    同学聚会，堪称灾难级别的坏消息。

    陆岐然。

    程如墨婚姻还没开始就失败，早就懒了心思，只一心扑在工作上，半年接了两个大单，多年未涨的工资终于落实，想来，还是粉红色钞票上的男人最为靠谱，其他的都是扯淡。

    达到酒店包厢时，已到了七八人。白苏坐在面对着门的位置，程如墨一进门率先看见的就是她。

    程如墨便把移动硬盘找出来带上了。

    “有意思，你们一个墨，一个白，以前也肯定没少明争暗斗。”

    白苏一笑，“如果我去买一支一模一样的，你介不介意？”

    程如墨目送林苒车子走远，正要转身进去，眼角余光瞥到前方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隔着雨雾，看不分明，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依稀是……

    白苏正要再说话，林苒的电话打过来了。程如墨接起来，简短应了一声，从包里找出硬盘，笑了笑：“我下去送点东西。”

    迷迷糊糊睡了一程，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程如墨这才想起来和林苒约定了去逛街。

    程如墨下班后先回了趟家，换衣化妆，时不时看一眼表，虽有意克制，到底不免紧张起来。

    林苒赞道：“好看。”

    程如墨赶忙笑说：“当然不介意，你皮肤白，用这个颜色好看。”

    “他怎么敢使唤你，给你当牛做马还差不多。”拉肚子后遗症，程如墨现在说话都还发虚，路过试衣镜偶然一瞥，镜子里的人面色煞白，像个被阳光照了正要魂飞魄散的女鬼。她伸手去摸提包，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唇膏，便使劲咬了咬唇，试图让它泛起一点血色。

    好看是好看，抵她半个月的薪水。

    “你带去酒店吧，我下班了绕去酒店，你到时候给我送下来，行不行？”

    刘雪芝在这个事情里丢了面子，如今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见了面仍然埋汰程如墨看男人的眼光，要不就是催促她尽快结婚。开春之后，这两个话题的比重明显逐渐向后者倾斜。

    “这不能怨我，韩国人我就认识她一个。”

    林苒没理会她的挤兑，挽着她的手去看彩妆，“整理肩带，交叉腿坐这些要求很高，一不小心就是矫揉造作卖弄风骚，你段数太低，我不推荐，”林苒看了程如墨一眼，笑着说，“你以后遇到喜欢的男人，挑个机会在他面前弯腰捡东西，保管不锈钢都化成春江水。”

    吃饭的时候，没看见程德云的身影，程如墨喝了一口酸奶，问：“爸呢？”

    程如墨看了一瞬，这才顺着林苒手指指的位置看过去。

    “这款颜色是新出的，非常适合职业女性。”

    相比起来，同样是江城土著的林苒，就比她心态开朗得多。林苒家里条件好，在寸土寸金的老城区都有两套一百五十平米以上的房子，父母住一套，另一套留着给她做嫁妆。林苒春节的时候订了婚，打算今年九月结婚。

    她这人有个缺点，听到什么坏消息，先担忧一阵，立即忘到脑后，死到临头了才又想起来。

    程如墨说，滚。

    白苏是黑长直中分，身上穿一条华伦天奴的裙子，袖子微微往上挽了几分，露出皓白的手腕，腕上带一只卡地亚的镯子。她一边和人说话，一边轻抚着耳垂上珊瑚珠的耳钉，微侧着头。耳垂莹白如玉，珊瑚珠又红若泣血。便是程如墨，也觉得这场景颇有几分旖旎。

    程如墨“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刘雪芝身上和青菜薹蔫吧得如出一辙的墨绿色毛衣，扒拉着碗里浮了一层油的面条，情绪恹恹。

    聚会这天是周五，天下了点小雨，空气微有点冷，带几分湿意，站在写字楼上往远处一望，长江上薄雾缭绕，倒真有几分烟水苍茫的意味。由是，持续一周的pm2.5也显得没那么让人厌烦了。

    林苒猛一阵笑，“重要的不是僧多肉少，是得虎口夺肉——行了我先走了，这里不能停车，你回去吧，有消息立即跟我报告啊！”

    去年秋天，程如墨婚宴酒席已经定下了，临时叫未婚夫邱宇劈了腿。一阵鸡飞狗跳的恶战，到头来邱宇反说，你这人太冷淡，自己没心没肺，反爱教别人对你掏心掏肺。

    闺蜜林苒便笑她，一层秋雨（邱宇）一层寒呐。

    林苒笑，“我们编辑室商量说要做个教人勾引男人的专题，我偷师了几招，要不要传授给你？”

    程如墨心想，真会说话。但仍然没有被**汤灌糊涂，仔细盘算着。

    这所谓的“糊水”是程如墨老家的一个土方，拿大米面条炒糊了，再拿水一煮，看着黑乎乎脏兮兮，喝下去治拉肚子却有奇效。程如墨讨厌这个味儿，又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比藿香正气水有效，只好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林苒没找到停车位，车子就停在酒店门口。她摇下车窗，看程如墨撑伞过来，一阵坏笑：“怎么样？”

    现在还有如此安土重迁的人，程如墨觉得倒也是个奇迹。

    又看了看，仍有几分不满意，林苒摇头说：“你这样的，看着柔柔弱弱，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就是你表情太严肃，让人不敢随便接近——你大摩羯座都是这样的？”

    白苏也是第一个见到程如墨进来的。她一招呼，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热情地寒暄起来，一边寒暄一边给程如墨让座。

    “你自己就是情感导师，小三专家，还需要偷师？”

    正要出门，接到林苒的电话。

    “我今天班聚呢，等会要去林顿酒店。”

    毕业那年，刘雪芝肚子里长了一个瘤，要做手术摘除；父亲程德云在外地工作，没人照顾刘雪芝。程如墨本来已经收到了崇城市的一个offer，因为这个事，拒掉了，留在了江城本地。

    程如墨吐得几乎虚脱，啪啦一下按了冲水键，在三分钟持续不断的咒骂声中漱了一个口，回到卧室将自己漏了气一般的身体摊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

    到了如今这个年龄，餐桌上话题总是避不开升职加薪，结婚生子。最初大家一起聊，之后便是三两人各自聊开，场面甚是热闹。

    上身效果比她想象中更好，她本就瘦，穿着这条裙子更显得细腰不盈一握。

    林苒表示不信。

    买完裙子以后，程如墨又把头发剪成中长，染成深栗。从理发店出来，顿觉脚下生风，腰板似乎都直了三分。

    程如墨笑了笑，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