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嘉言回眸极快地扫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稍等片刻,我给你找把伞。”
苏嘉言缓缓走过去,轻声说,“晨晨是早产儿,生下来住了很久的恒温箱。”她指了指照片上不足傅宁砚手掌大的小小婴儿。
“画笔。”傅宁砚轻声说。他目光一时变得极为轻柔,眼角闪着细微的水光。
说到最后,他声音低沉,却是真诚坚定,一字一句都极有分量,重重砸在苏嘉言心上。
如果不是这样,此刻他们就不会在这异国他乡的春日雨夜里,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坦诚相待。
她心里几分梗得难受,便也不管傅宁砚的反应,自顾自往下说,“当年我不想让师兄以身涉险,也无法接受师傅就这么不明不白去世,所以我设计陷害了她。虽然懿行说她是罪有应得,但我自己知道,不是这样的。她虽然有错,但我也没有任何资格制裁。”
两个人做了这个对彼此都格外重要的约定以后,一时又沉默下来。蜡烛烧了半截,拖着一行烛泪,本是格外残忍的事物,然而在这样风雨交加的夜里,却显得如此明亮而温暖。
“你不能作弊。”
傅宁砚仍是看着她,目光清亮,声音清越柔和:“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很高兴。”
说着,便起身走往卧室。苏迎晨并没有被突然亮起的台灯惊醒,仍旧睡得安然香甜。
“嘉言……”
“如果我和程似锦结婚,希望你消失得一干二净呢?”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神奇的东西。
既然命运为他们安排了这么一遭,到了穷途末路,仍能阔别重逢。接下来会如何,不如也就顺其自然。
苏嘉言微微侧过头去,看着茶几上摇曳的烛光,“前年我到纽约,给谢泽雅扫过墓。”
眼前的傅宁砚,既是过去的傅宁砚,又不再是过去的傅宁砚。
苏嘉言抬眼看他。
“什么赌?”
傅宁砚微微勾起了嘴角,伸出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而苏嘉言的手指也正好移了过去,两人手指相碰,顿时仿佛过电了一般。
真要细究,当年她那种断腕之举,除了报复,除了为自己谋求退路,又何尝不是在为两人谋求退路。
傅宁砚倾身往前,仔细看了看,皱眉问,“那是什么?”
傅宁砚便默不作声,仍是注视着她,目光里却染进几分沉痛的担忧。
“我不会作弊。”傅宁砚沉声说道,却微微转过身,飞快地擦了一下眼角。
这真的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大约彼此都见过对方最狼狈不堪又最残忍黑暗的一面,所以反而坦坦荡荡,无所顾忌。
“这是三岁时候的照片。”苏嘉言又指了一张。
傅宁砚也站起来,“那我……就先告辞了。”
傅宁砚微微蹙起眉头。
“是。现在的我回到过去,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傅宁砚低声说,“我们的生活甚至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苏嘉言立即缩回手,“呃……哦这个,她当时从阶梯上摔下来了,撞到了额……”
过了许久,她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没必要。我该向你道歉,即便是你有错,四年这样……这样的日子,惩罚也终究是太重了。”
“谢泽雅那两下撞得很重,当时差点流产,大约就是那个时候造成。我害了她,也算是报应吧。”
“晨晨生下来后,我才终于没再做这些梦。”她伸出手掌盖住额头,“四年以来,我一直在想。当时我们大家似乎陷入了一个狂热的怪圈,没有一个人身处局外冷静理智,都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扯着往最坏的境况狂奔。但我又想,即便有更加温和的解决方式,那时候的我和你,也一定会选择最惨烈的一条路。”
拿着一柄雨伞重回到客厅时,傅宁砚正在看着客厅里的照片墙。苏嘉言顿下脚步,静静看着他的身影。他一手插在裤袋里,一边看着,脸上露出几分有些傻气的笑容。
墙上挂着的,大都是苏迎晨的照片,从出生到现在,用图钉钉了满满一面。
“嘉言……”他目光又重了几分,仿佛有实质一般的,带着几分清澈的热度,“我很感谢你。当年的事都是我一手造成,我却自以为是,以为形势尽在掌握,没有真正花费心思去阻止事情的恶化。你的罪恶感是不必要的,因为那些都应当由我来承担。四年,甚至四十年,我都愿意为当年自己的愚蠢犯下的过错赎罪,只要你……你和晨晨可以真正幸福。”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